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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你们知道吗?”他说:“我喜欢你们这幢房子,原来我以为不会的,我是个老八股,人家常常喊我是老古板,喜欢的是旧房子旧建筑。我并不喜欢全国遍地冒起来的工厂,全部是火柴盒,大盒子,蜜蜂窝似的。我喜欢有装饰,有格调的建筑,但我喜欢这幢房子。我认为,它很单纯,却又非常现代:具有本身的形态和光彩。从这里望出去,能见到很多东西——这个,与你以前所看的方式大不相同。有意思,非常有意思。谁设计的?一个英国建筑师还是外国人?”

我把桑托尼的情形告诉他。

“唔,”他说:“想起来了,我在什么地方看过关于他的文字,是在‘房屋与花园’上吗?有照片,还有其他东西。

我说此人颇有名气。

“那么,我很想有天见见,却又不知道该向他说些什么,因为我不是个艺术家嘛。”

然后他要求我们定那么一天去他家,同他们夫妇吃个便饭。“你们就会见到我的房子,并深深地喜欢上它。”他说。“是幢古屋吧?我想。”我说。

“一七二○盖的,好朝代,原来的房屋是伊丽莎白朝的,大约在一七○○年光景烧掉了,就在原地盖了户新的。”

“那么,你们一直就住在这里了?”我说,并不是指他个人,当然啦,他也懂。

“不错,自从伊丽莎白朝起,我们就一直住在这儿,有时发达,有时候蹭蹬,家道中落时就把土地卖掉,兴旺时又把土地买回来;能让你们两个人去看看,我会很高兴。”他说道,望着爱丽,含笑又加上一句:“我知道,美国人都喜欢古建,很可能你是不怎么往上想的一个吧。”他向我说道。

“我可不会装模作样,说自己懂得很多陈年旧物。”我说。

他沉沉实实走了出去,在他的汽车里,有一只长耳狗在等着他呢。这辆里七外八的老车,漆都剥落了,不过这时我有了评价,知道了在世界上的这一带地区,他依然是“天老爷。”好了,他已经在我们身上盖了许可的大印了。我看得出来,他喜欢爱丽;却不怎么认为他也喜欢我,虽则我注意到他不时用鉴定的眼光射过来,就像他对从前所没遇见过的什么东西,作了迅速恰当的判断。

我回到客厅时,爱丽正小心翼翼把碎玻璃渣捡回字纸篓里。“打破了真难过,”她说得很惋惜,“我喜欢这个烟灰缸。”“我们还可以再买到个像那样的,”我说:“现代的产品的嘛。”“我知道!是什么把你吓着了,美克?”

我考虑了一会儿。

“老费所说的话,提醒了我在小时候出过的一件事,学校里我有个同学,两个人逃学出去,到本地一个水塘里去溜冰,冰还载不起我们,可是我们那时都蠢得像小毛驴一样。

他就溜了过去,到有人把他救出来时已经淹死了。”“好恐怖。”

“不错,我都完全忘记了这件事,直到老费提到他弟弟的那回事。”“我喜欢这个人,美克,你不喜欢吗?”

“喜欢,非常喜欢,不知道他太太为人如何。”

过了一个星期,我们早早去费府吃中饭,他们住的是一幢白色的乔治亚式宅第,线条很美,但并不怎么特别使人兴奋。里面破破败败的却很舒适;在那间长长的餐厅里,四壁上挂着画像,我想是费府的祖先。在我看来,大部份都画得很糟,不过它们如果弄干净些,就会好看得多了。其中有一个金头发的女孩子,身穿水红缎子衣服,这幅我倒是相当欣赏。费少校含笑说道:

“你可看上了我们家最好的一幅画了,那是耿斯博罗画的,画得很好,虽则画中的人物在当时掀起了一点点儿风波,有人一口认定,她毒死了亲夫;那也许是种偏见,因为她是个外国人,是费杰佛从国外什么地方看上的。”

还邀请了其他几个邻居和我们见面——肖医师是个老头儿,恣态上很客气,但也很疲惫,我们饭还没有吃完他就得赶紧离开。还有一位韦卡,人很年轻、真挚;一位中年太太,一口威吓的声音,她养育小狗;另外还有一个身材高大、又黑又俏的妞儿,名叫哈劳黛,似乎为马而生,但是她有过敏症,害起枯草热来厉害得很,使得她爱马大受阻碍。

她和爱丽在一起处得很好,爱丽非常崇拜骑马,而她也有过敏症的麻烦。

“在美国时,大部份都是豚草引起的,”她说:“但有时候马也会使我过敏。最近倒是不使我烦恼了,因为他们有了好了不起的药物,大夫能治疗你各种各色的过敏病,我会送几颗这样药丸给你,一颗颗亮亮的橘红色。如果你在开始以前,记得服用一粒,就不会像以前那么大打喷嚏了。”

哈劳黛说那可真是太棒了。

“对我惹起敏感来说,骆驼比马更厉害,”她说:“去年我在埃及——在金字塔四周路上兜一圈时,眼泪就从我脸上一直流个不停。”

爱丽说有些人同猫在一起都过敏。

“还有枕头呢。”她们就谈起过敏症来了。

我坐在费太太身边,她个子高高的,身材苗条,在吃这顿可口的饭当中,每逢一停下来,就清一色谈她的健康。她把自己形形色色的病痛,完完全全告诉了我,她的病例又是如何使得医药界很多名医都大惑不解。偶尔她也作了些社交上的转变话题,问问我过去做些什么。我对这个问题是环顾左右而言它,她也有心无心地力求打听我认识些什么人,我原可以实实在在回答:“半个都没有。”不过我以为忍住一下要好些——尤其因为她并不是个真正的势利人,也并不真正要想知道知道。卡吉太太,她的本名我没有记住,她的疑问就周详得多了,不过有些沉闷。

后来,我们就到花园里去作一次杂乱无章的巡行,哈劳黛与我们一起。

她说得突如其来:“我已经听说过你了——我哥哥告诉我的。”我不禁愕然,简直想象不出我可能会认识哈劳黛的哥哥。“你这话肯定吗?”我说。

她似乎很开心。“事实上,他还替你们盖房子呢。”“你是说桑托尼是你哥哥吗?”

“隔山的哥哥!我对他也认识得不多,很少会面。”“他很了不起。”我说。

“有些人也这么想,我知道。”“你不这么想吗?”

“我从来都不敢断定,他有两面,有一阵子他走下坡路……大家都同他没半点关系。而后来——他似乎改过了,在自己那行混出了名堂,而且与众不同;那就像是他——”她停顿了一下找一个字儿——“专心致志了。”

“我想他的确是——就是那样。”然后我问她看过我们的房子没有。“没有——自从盖好了以后还没看过呢。”我告诉她一定要来看看。

“可警告你呵,我不会喜欢的,我不喜欢现代房屋,安妮女王是我最喜欢的朝代。”

她说要去使爱丽参加杆球联谊社,而且要两个人一起去骑马。爱丽要去买一匹马——或许不只一匹。看起来,她和爱丽已经交上朋友了。

费少校把他的马厩指给我们看时,有一两句提到了哈劳黛。“骑马打猎的一把好手,”他说:“只可惜她把一生都搞糟了。”“是吗?”

“嫁了个比她年纪大得多的有钱人,一个老美,名叫劳艾德,根本合不来,几乎立刻就分手了,她就恢复了自己的姓氏。可别以为她还会结婚,她是个反男人派,可怜。”

我们开车回家时,爱丽说:“乏味之至——不过还算好,这些人都不错。我们在这儿会很快乐的,美克,不是吗?”

我说:“会呀,我们会很快乐。”我一只手从方向盘上移下来放在她两只手里。

我们回到家,便让爱丽在房屋门口下车,再把车停到车房去。

当我走回房子里时,隐隐约约听见爱丽弹奏六弦琴的琴弦声。她有一把相当美的西班牙老六弦琴,一定值一大笔钱;她时常就着琴声,轻轻巧巧柔柔和和地低声唱着,听起来极其悦耳,她所唱的歌,大部份我都不知道。我想,一部份是美国的圣歌吧,还有些爱尔兰和苏格兰的老歌——甜蜜却又凄伤。这些都不是流行歌曲或者那一类的歌,或许是民谣吧。

我绕过庭园,在窗户边停了一下再进去。

爱丽在唱一支我所喜欢的歌呢,我说不上叫什么歌名,她只用柔柔的歌声轻轻唱给自己所,头俯在六弦琴上,在琴弦上轻抚慢拨;这支歌有一种既甜蜜又凄伤、使人难以忘怀的小曲曲调。

人出于欢乐与悲伤;我们安然走过这个世界,这才正确知道这一项……夜夜复朝朝有些人生而凄伤朝朝复夜夜,有些人生而甜蜜欢畅,有些人生而此夜绵绵无尽期……

她抬头看到了我。

“美克,为什么像那样地望着我呀?”“像什么?”

“你望着我就像你爱过我似的。”

“当然我爱你嘛,望着你怎么还能有别的呢?”“那么你在想些什么?”

我慢慢吞吞实实在在回答道:“我在想到你,就像头一次见到你一般——站在一株暗暗的枞树边。”不错,我一直都回忆第一眼见到爱丽的那一刹那,那份儿惊奇,那份儿兴奋……爱丽含笑望着我,轻轻唱起来:

朝朝复夜夜,有些人生而凄伤,有些人生而甜蜜欢畅,有些人生而此夜绵绵无尽期。

人都认不出自己一生中真正重要的时刻——都不知道,一直到后来才晓得。

我说:“唱那支‘苍蝇歌’吧。”她就改弦弹起那支愉快的小舞曲,唱了起来:

小小的苍蝇你是夏日的活力,我那没有思想的手已经赶掉。我可不是吗,像你一样的苍蝇?你可不是吗,像我一样的人?因为我跳舞,既喝酒,还有歌唱,直到一只盲目的手擦过我的翅膀。如果思想就是生命而思想的力量、呼吸、还有愿望,就是死亡;那么我就是快快乐乐的苍蝇,如果我活着;或者,我死亡。呵,爱丽——爱丽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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