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廷闷闷不乐回到办公室，一个年青军官在里面等着他。让他脸上露出笑容。
“连武，你怎么来了？”
马连武有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装，他是想显露一下军官服上已经改变了的肩章。
“想不到吧，我们在红土坎驻防了。”
王文廷根本没有理会他的肩章变化。
“真的啊，你们不是在关内打内战，抢地盘吗，怎么？都抢到手了，没有地方再下手啦？”
马连武认真思索了一会儿：“从日本人在济南造成惨案以后，那些军阀感到情况有些不妙啦，担心日本人要搞鬼，对抢地盘的事不像以前那么热心了，张学良可能也感到对老窝有点不放心，就把我们先撤回来了，我们旅只撤回来一部分，大部分人都没有撤。怎么，我回来了，你不高兴？”
“不是，你回来了，我当然高兴啦，不过，我觉得有些奇怪，你怎么会在红土坎驻防，一下子就跑到我身边来了。那部队是你的呀，你想在哪就在哪。”
“这有什么奇怪的，领兵打仗要掌握三大基本要素，要清楚敌我双方的兵力、还有了解战场上的地形地物，还要有正确无误的指挥。我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让我在这里驻防，不是理所当然吗？”
“看来，你们旅长很会用兵呀。”
“你抬举他啦，是我自己要求的。”
“我说你怎么跑到家门口驻防了，原来是你自己玩的鬼把式。”
“怎么，我回到家乡来驻防，你不欢迎？”
“你要能住到我这院子里才好呢。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不用欢迎了。”
“杀人的案子怎么样了，有些线索没有？”
王文廷摊开两手，表示很无奈。
“到目前为止，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马连武微微点了点头：
“听说作案的人是个很厉害的家伙。你我都是青山镇的人，你没有仔细想一想，谁能有这个本事。”
文廷：“我已经想了好几遍了，户籍册子都快要被我翻烂了，也没有想到能是谁，你来了正好，帮我想想。”
马连武认真思索起来。眼珠子在不停地转。站在一边的李明水看着两个人，脸上露出诡秘的笑。用手捂着嘴，他之所以有这样举动，是因为他想起了眼前两个道貌岸然的人，年少时，曾经干的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
王文廷和马连武从发小开始，就是两个不甘寂寞的熊孩子。他们的足迹遍布青山镇的山山水水。凡是他们感到好奇的地方，都少不了他们身影。在青山镇的建筑中，除了山上几座庙宇之外，就是佟府大院颇有规模。佟府大院建于清朝末期，红红的大门，厚厚的院墙，高高的炮楼，引起了两个顽童的兴趣。尤其大院外面的一排大梨树，更让他们动起了脑筋，忙坏了手脚。
五老爷种植的梨树，是从外地引进的优良品种。结出的梨不仅个头大，水分足，味道也好，稍有微微的酸，更多的是浓浓的甜，吃起来爽脆可口。梨汁润在嗓子眼里，那冰凉清爽的滋味，能透到心里面，没有吃过的人，是体会不到的。梨的名字叫‘秋蜜汁’，每年秋季是梨的成熟季节。把梨和野生的蜜蒿放在一起，存储一段时间，吃起来更别有风味，不仅是爽口的甜，还有扑鼻的香。
为了能够吃到五老爷的蜜汁梨，两个熊孩子动起了心思，爬到树上去摘，他们有所顾虑，一旦被人发现，堵在树下，他们就骑树难下，无法逃脱，会背上偷盗的脏名，有失读书学生的脸面。王文廷出生秀才之家，他不想为了满足自己一时的口福，毁掉父亲用半生取得的名誉。他把母亲放在柜子里数不清的铜钱拿出来，在河边的鹅卵石上，把銅钱边缘磨薄，跑到柳树下，对着树上的柳梢和飞鸟，练起了飞钱的功夫，等他练到几乎百发百中时，就大摇大摆地走到五老爷的梨树下，乘跟前无人之机，他把手里的铜钱，向树上的梨掷去，那蜜汁梨就掉落在地上，裂开了绿皮，露出白白的果肉。他俩分工很明确，王文廷负责掷铜钱打梨，马连武负责在后面捡梨和回收铜钱。感到梨的数目已经满足两人的需求了，立即跑到响水河边，找来杨雨涵和连武妹妹玲儿，一起来分享他们的胜利果实。等五老爷开始收梨时，至少有一半的梨，已经进到两对童男童女的嘴里，这种以铜钱换梨吃的日子，是他们年少时代欢乐幸福的一部分，王文廷快要中学毕业生时，放在母亲柜里的铜钱也减少了一多半。原因是，马连武注意的是落在地上的梨，那铜钱如果和梨没有一起落下，往往都是有去无回。
同样干着一个勾当，王文廷挥手而过，风度翩翩，像个正人君子。马连武哈腰去捡梨，四处去寻找铜钱，充当的角色，如同猪狗。还经常由于铜钱没有找回来，在吃梨时，会受到王文廷的埋怨挖苦，马连武心里憋气。为了让王文廷和姑娘们不小看他，他在暗地里寻找机会，表现一下自己。不久他还真找到了表现的机会。其诱因也在佟府大院。五老爷的爷爷是清朝命官，在蒙古地区任职多年，娶了一个蒙古姑娘为妾，她把蒙古的风干牛肉与汉人的油炸肉段进行了改良，把原来的生牛肉条，放在锅里，加入调料，煮成熟牛肉，再晒成肉干，吃起来远比生牛肉晒成肉干更有味道，佟府人把它作为一种美食，招待宾客，五老爷更是情有独钟，据说吃牛肉的益处远远胜过猪肉，不仅能强身健脾，还能补肾壮阳。后者是五老爷最需要的。佟家人在没有苍蝇的季节，经常把煮熟了牛肉，挂到炮楼上的木杆子上，进行晾晒。炮楼上通风好，又有人看管，猫狗也不敢随便涉猎。两个熊孩子看着那红红的大熟牛肉条，嘴里馋出了哈喇子。马连武把父亲年轻时用的飞虎爪拿来，把原来粗粗的麻绳换成了细细的蚕丝绳，也在柳树下练起了抛飞虎爪的功夫，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天过后，已经练得十抛九准了。过了中午，佟府的炮手都在睡午觉，他和王文廷来到炮楼下，把飞虎爪投向牛肉条，确认飞虎爪的钩子挂在牛肉上，两人一起拉动蚕丝绳，那大块的牛肉就慢慢地来到了他们的跟前。童男童女美餐一顿之后，剩下的部分，他们不敢拿回家里，就把牛肉块用飞虎爪挂住，放进水井里，把蚕丝绳塞在井壁的石缝里，留着再次共餐。可能是孩子们的胃口太小，也可能是佟府的牛肉太多，很长时间都没有被发现，负责打理牛肉的下人有所察觉，也一声不吭，认为是炮楼里的炮手们偷吃的。都是垫在主人屁股下面的佣人，互相再拥挤，岂不是自己断气找死。
两个熊孩子填饱肚皮，也不消停，马连武生性好斗，打起架来，不怕头破血流。在孩子群里，以他的敢打敢冲的拼命精神，让孩子们对他望而生畏，把他看成了小老虎，孩子们背地里也给他一个大号：二虎头。含义褒贬兼有。为了颠覆二虎头在孩子群里的霸主地位，几个孩子提出了一个不用手脚的比赛项目，所有的男孩都有资格参入，项目内容是对着佟府大院的院墙壁，进行撒尿比赛，比比谁撒的高，撒的时间长。为了公平，个头矮的孩子，可以用石板垫在脚下，使起点都处在一个水平线上。这可让马连武犯了难，这不是靠勇敢就能压到一切的方式，他的拼命精神没有了用武之地。他只好找他的军师王文廷。
“文廷哥，你给我出个主意，我怎样才能把他们都毙了。”
“怎么，你还想当撒尿大王啊？”
小文廷诡秘地笑了笑，这种随地乱小便的事情他是不会去做的。
“那当然，不管他们是来文的还是来武的，我都要战胜他们。”
马连武为了坐稳孩子王的宝座，他不分事情的性质，文明的方式也好，野蛮的举动也罢，他都要当王。
“那你得听我的。”
“好，怎么做，你快告诉我。”
“你要少吃饭，多喝水，要把尿憋到实在憋不住了，你再往外撒，在撒尿的时候，你还要不断地往肚子里运气。你要按着我的办法，天天进行练习，我保证你能胜过他们。”
“这么简单的招就能好使，你试验过？”
“你别管我试没试验过，我可告诉你了，你要是不听我的，比不过他们，要是失败了，你可别后悔。”
马连武对王文廷始终言听计从，因为军师给他筹划的谋略，都很见效。他认真练习起来，一天，他憋着尿来到佟府门前，看着两个石狮子仰着头，张着大嘴，引起了他好斗的兴趣，对不能动的石狮子，动用拳脚去较量，他自己吃亏，他解开裤带，仰起肚皮，开始向石狮子的嘴里撒尿。
“小老样，你不是厉害吗，听说老虎都斗不过你，今天我就让你瞧瞧，谁最厉害，我把尿洒到你嘴里。让你喝我的尿。”
马连武正得意地往石狮子嘴里浇尿，不巧，五老爷从大门里出来，对马连武的屁股就是一脚。
“小兔崽子，你竟敢破坏我家的风水。”
马连武的尿还没有撒完，提着裤子就跑。
当晚，孩子王和军师就对五老爷采取了报复行动，这是王文廷运用和发挥了寓言故事中的做法，两人在五老爷门前的地里玩起了拔苗助长的游戏。忙活了大半夜。把地里的玉米苗全都向上提起了一段距离，玉米苗仍然埋在土里，表面看上去，和原来没有什么区别。第三天，五老爷看到玉米苗的叶子都枯萎了，他很纳闷，他去拔了几颗，想看看是得了什么奇怪的病，才发现全被人拔苗助长了。害的五老爷一夜没有合眼，思考他把谁得罪了，直到天亮，也没有想出来能是谁干的。第二天出门，看到了石狮子，他才想起来，是他踢了孩子一脚，没让孩子撒完尿，得到的回报。但他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就是孩子干的，只能忍气吞声。此时的五老爷正忙于娶大樱桃做他的二姨太。他的心思都放在大樱桃身上，想的是，在大樱桃雪白的肉墩上能给他生出个好看的人苗来，没有把二亩黑土地里长的苗放在他心上。
两个孩子做完坏事，爬到梨树上躲起来，要看看五老爷有什么反应，结果让他们大失所望，五老爷不但没有为死苗的事情着急上火，大发雷霆。相反，敲锣打鼓，娶了一个俊姑娘做了小老婆，五老爷比往常更加春风得意，精神焕发。两个孩子感到很没劲。像是打了一场败仗。王二少又给二虎头出了一个歪主意。听说五老爷娶了一个**，他让马连武在河边捡了一堆女人穿破的绣花鞋和花衣服，组织了一群小孩子，把破鞋系在麻绳上，再用木棍子把破鞋挑起来，在佟府大门前转着圈进行游行。并且反复喊着口号：
“破鞋破，破鞋烂，已经穿过千万遍，都来买，都来看，保证不要一文钱。破鞋破，破鞋烂……”
五老爷正在和大樱桃睡午觉，孩子们的呼喊声，把他闹醒了，他提着木棍走出大门。众孩子停止了呼喊。马连武一看自己组织的队伍被五老爷震住了，他挺着胸脯走上前。
“老爷子，你好好看看，这些破鞋是不是你家的？”
五老爷抡起木棍，照着马连武的屁股就是一棍。马连武扔下破鞋，捂着屁股，撒腿就跑。五老爷立在在台阶上，气的浑身乱颤。
第二天中午，五老爷在睡午觉前，先到门口看了一眼，看看孩子们还闹不闹，他没有看到孩子，等他进到大樱桃屋里时，发现屋子里有一股臭烘烘的气味，等他刚要上炕时，让他大吃一惊，一条黑绿色的长虫，正贴在大樱桃的白屁股上，大樱桃还认为是五老爷对她动手动脚。
“死老头子，手凉的像死人一样，你磨磨蹭蹭的，摸什么。”
五老爷气的像发疯的牛，伸手掐住情敌的脖子，走出屋外，把长虫狠狠地摔在石阶上，那长虫动了几下，弯曲的身子逐渐变直。那形状和五老爷打马连武屁股的棍子很相似，虽然都是在屁股上做文章，操控的技术却不一样，完全是两个档次，五老爷比较落后，比较直接，比较粗鲁。马连武比较先进，比较隐蔽，比较柔和。
五老爷正在生气，三个炮手一人提着一条长虫，跑到他跟前。
“老爷，这长虫不是自己爬进院子的，它们身上都蹭上了大粪，这是有人特意放进来的，不是想把人吓死，是想把人都臭死。你把那个土地佬给得罪了，他们没有天兵天将那些高招，也没有龙王爷能呼风唤雨那两下子，用这些土爬虫来捉弄人。”
五老爷大骂：“我白养活你们这些饭桶，连个熊孩子都挡不住。到所有的地方给我仔细搜搜，看看还有没有啦。要是还有漏网的，你们就别吃饭了，把这些臭长虫给我吃了。”
五老爷知道，和熊孩子是不能斗气的，斗下去，说不准还能搞出什么花花事来。他斗不过他们。只能把气撒在自己雇佣的炮手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