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美珍从姨母家回来的路上，刘丽娟谈起了她的婚姻。
“小妹，你在外面这么些年，听说城里现在都提倡自由恋爱，自己找对象，你怎么没有自己找一个，还让家里人给你找婆家？”
“大姐，你不是不知道我，我是那种不要脸的人吗，女孩子能主动去找男人谈婚姻嫁娶的事吗？都说婚姻自主，可以自由谈恋爱，那恋爱怎么谈，我可不会。”
佟美珍虽然在大都市生活学习多年，但小时候受到的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在她的脑袋里却根深蒂固，加上富有的条件，已经把她与普通人分在两个空间里，更别说与那些年轻的异性来往了。
刘丽娟哈哈大笑起来。
“小妹，你可真是的，谈恋爱有什么难的，姐是过来人，我来告诉你，男人和女人见面了，你得先看他的眼睛，要是那男人的眼睛放在你身上，一个劲瞅你，就说明他对你有意思了，如果你也挺喜欢他，那就好办了。”
“怎么就好办了，那不更难为情了。”
“那有什么难为情的，男人就像那馋嘴的猫，女人像是新鲜的鱼，猫要是对鱼不下口，差在什么地方你还不知道啊，那猫可能是只死猫，或者是只瞎眼猫。要不就是那鱼太老实了，一动不动的，那猫看到了，还认为是一条死鱼呢，那鱼要是摆摆尾巴，动动身子，在猫面前嘚瑟嘚瑟，露出一点腥味来，你看那猫下口不？什么叫谈恋爱，谈恋爱就和猫吃鱼一样，女人得把好的地方在男人面前多露出一些来。让他把眼珠子都放在你身上，等他对你有印象了，他回家睡觉时候，做梦都能梦到你。那就八九不离十了。”
“你说的是些什么呀。”
佟美珍满脸羞红。
“是些什么，谈恋爱呗。谈恋爱谈恋爱，那得两个人经常见面在一起谈话，谈着谈着，互相就留下好印象了，你给他留下了好印象，当他离开你的时候，就会想着你，白天想，晚上想，连做梦都会梦见你，这不就恋上了，心里恋上人了，那不就是爱吗？互相不见面怎么能行。那叫一回生，二回熟，三回眼对眼，四回手拉手，五回就能头碰头，六回就会肉贴肉。这就是谈恋爱，你这回明白了吧？”
佟美珍不说话了，表姐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谈恋爱是需要两个人经常见面。
“小妹，这个事你可不能拖，不是有那么句话吗，先下手为强，后下手泡汤，你不先下手，让别人抢先了，就没有你的机会了。当初我和你姐夫见面的时候，也是和现在一样，是夏天，我穿的薄薄的，就差一点把肉露出来了，把你姐夫馋的，满嘴都是哈喇子，像个大野狼一样就扑到我身上了。这不就成了。”
“你和我姐夫不是媒婆介绍的吗？”
“媒婆不过是搭个桥，穿根线，能不能成，那还得靠自己。媒婆把一块肥肉送到你嘴巴底下，这嘴边的肉，你不去动手，你不去张口，它自己能进到你嘴里？要是等着，旁边飞来一只敢下口的鸟，一张嘴，把肉叼走了，等你再想吃的时候，已经进到别人的嘴里啦。”
刘丽娟大谈抓捕男人的经验。
“照你说的，我也要和他谈？”
佟美珍有所动心。
“那当然，你要和他经常见面，你可以请他吃吃饭，约他到河边看看光景，渐渐地两个人就越来越近了，就到一块了。等你俩在一块了，别的鸟就是想把他叼走，也没有机会啦。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听我的。保准不会错。”
佟美珍回到家里，发现炮手都没有了，金牙也无影无踪，一对狗男女再不能在她的隔壁，做见不得人的勾当了，她心里轻松了许多。剩下一个大樱桃，在她看来，只不过是放在家里一块臭肉，虽然让她恶心，但可以慢慢进行处理，用刘丽娟介绍的办法去清除，触犯法律，付出的代价太大。
佟美珍放松了对大樱桃的关注，开始考虑自己的婚姻问题，想到刘丽娟对她说的话，她的心涌动了，她要和他认真地谈一场恋爱。经过一番思考，派佣人到鸣春楼饭庄定了一个雅间。又给王文廷送去一个请帖。准备完毕，她开始打扮自己，从皮箱里找出了一件浅粉色的晚礼服，这是她喜欢却又不敢随便穿的衣服，穿上它，能够展现出女人的身姿，体现出女人的魅力。但她也觉得，穿了它就好像穿了皇帝的新衣。表姐的指点，给了她勇气。她毫不犹豫地把它穿到身上，在外面又披了一件白色的披肩。为了能够吸引她要见的男人，她又把高价买来的香水洒在身体的各个部位。卖香水的老板娘，清楚告诉她，这种香水有一种特殊的功能，让男人闻到以后，能够对女人格外产生好感。甚至能让男人对女人发疯。她相信，用表姐的露点展示和自己的香水吸引功能，一定能把王文廷拉到自己的怀里。一番精心准备之后，她来到鸣春楼饭庄。
鸣春楼饭庄灯火辉煌，佟美珍迈进了大门，店小二远远向她跑来，当他靠近佟美珍时，眼睛瞪得像蛤蟆一样，眼球鼓出了一多半，在烛光下，他隐隐约约看到了佟美珍两条细长的大腿，让他有些心慌意乱。而老掌柜站在店小二的身后，用手扶着老花镜，那手在直打哆嗦，他在怀疑自己的眼镜是不是出了毛病，怎么能透过衣服看到女人的身子，当他看到佟美珍的披肩还遮挡着胸部以后，他确认，眼镜没有问题，而是面前的女人穿的衣服太薄，让他看到了那些男人平常不应该看到的部位。这是他在青山镇从来没有见过的。他有些六神无主了。
“少奶奶，你一个人？”
店小二清醒过来。向佟美珍问了一句。
“你看我像少奶奶吗？”
“像，不但是像，而且还是一个了不得的少奶奶，我们青山镇的少奶奶我见到的，多去了，都没有像你这样的，你肯定是大城市来的。”
店小二毫不犹豫做出判断，他的判断是有依据的，没有结婚的姑娘，绝不会穿的如此暴露，在青山镇，就是结了婚的少奶奶，也不会有这样的打扮。
“是吗？”
“那当然啦，我的眼睛看人啊，一看一个准，不会错的。你是安东的，还是奉天的？”
“你错了，我是本地人。”
“啥，你是本地人？那你也是嫁到大城市里的有钱人家。”
“佟家大院就是我的家，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了吧，我还没有出嫁呢，你就把我看成了少奶奶，怎么办？我看你的眼睛已经坏了，没有什么用处了，你是把它挖出来重新换一换呀，还是用驴蒙眼把它蒙上。从今以后就不要用它看人了。这两样你自己选一样吧。”
“我的妈呀，你就是佟府的大小姐，五老爷的千金呀，小的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实在对不住了，我还以为是五老爷定的雅间呢，没有想到会是你定的。你定的雅间已经准备好了。请。”
店小二把腰弯了下去，在前面带路，头低的比他的屁股还低了几分，围在脖子上的擦布滑到头上，像是在后脑勺上挂了一块脏尿布。
雅间内，灯火通明，老掌柜为了讨得五老爷的满意，把八只红灯笼全换成了金童玉女的走马灯，饭桌上，一对大红蜡烛，光芒四射，这是佟美珍做的安排，她要和王文廷在一起，共进一个中洋结合的烛光晚餐。佟美珍检查了一遍后，扬起了小手。
“我约的是警察署王文廷署长，等他来了，你告诉他。”
“是，小姐，用不用小的再去警察署一趟，去把他请来。”
“不用的，我已经派人告诉他了，他是一个守信用的人，会按时来的。”
店小二直起腰，捂着眼睛急忙出了雅间。他怕佟美珍看到他的眼睛后。会让他蒙上驴蒙眼。
佟美珍不过是和店小二开个玩笑，从她穿上西服的时候开始，就让人很难区别，她究竟是大姑娘还是少奶奶了，尤其是青山镇的人，没有见过几个年青女人穿西服，自然从服装上很难区分。
店小二出了雅间，用擦布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又怕没有擦好，用手指肚又仔细擦了一遍。等他抬起头，王文廷已经来到他跟前。警察穿的服装都是一个模样，如果不仔细看清楚面孔，把别的警察引进雅间，佟小姐肯定会挖了他的眼珠子。他又仔细擦了一下眼睛，确认无误后，弯下了腰。
“王署长，你请，这个屋。”
王文廷进了雅间，佟美珍已经摘去披肩，透过薄薄的晚礼服，展现在王文廷眼前的，像是一个穿着比基尼泳装的女人躯体。这个在青山镇叱咤风云的署长，见过不少场面，也见过不少年青姑娘，但在近距离，看到如此暴露的女人，这是他没有见过的。让他不得不把目光从佟美珍身上移开。
“文廷哥，你坐。”
王文廷像一个木偶被佟美珍摁到座位上。他控制了自己眼睛，没有看女人身子，但他没有办法控制鼻子，他闻到了她的体香。
“你说找我有事，说说，什么事？”
王文廷想早些摆脱眼前的环境。
“怎么，你已经下班了，不会影响你的工作的，我们是同乡，又是同学，在一起吃一顿便饭不可以吗？”
王文廷没有回答，他找不出理由拒绝。
“你是看我没有什么社会地位，和你署长大人在一个饭桌上吃饭，有失你的尊严和身份？”
“不是，不是。”
王文廷急忙否定，他没有考虑佟美珍的社会地位，他考虑更多的是佟美珍暴露的体位。
“那你怀疑，我摆的是鸿门宴了，我能把你害了？就是摆的鸿门宴，你也不用担心，刘备参加了鸿门宴，不但没有被害，反倒娶到了东吴美丽的公主孙尚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不是吗？”
佟美珍有意把话题转到男婚女嫁上。
“我不是刘备，没有他那样的运气，我身边也没有诸葛亮。不会运筹帷幄。”
“你身边要有个诸葛亮，那可坏了，他摆上了八卦迷魂阵，就把我迷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我就没有机会见到你了。来，点菜呀。”
“客随主便，你点。”
“那不行，今天是我请的你，就应该由你来点。等你请我的时候，我来点，这合乎情理吧。”
王文廷无语了。
“掌柜的，我们点菜啦。”
老掌柜扶着老花镜进到屋里，再次看到佟美珍，他打了一个寒颤，他看到了女人更多的部位。
“小姐，你要点什么？”
“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你听王署长的，他点什么你就做什么。我只要一个菜。”
老掌柜：“你说，什么菜？”
“烧鸡蛋。”
佟美珍已经听说王文廷有个喜好，最喜欢吃烧鸡蛋，她是个聪明的姑娘，当然要投其所好。
老掌柜愣了：“啥，烧鸡蛋？”
“是啊，烧鸡蛋。”
老掌柜：“我们店里没有这道菜。”
“什么，没有这道菜？我听我父亲说，你在客人面前夸下海口，只要能说出菜的名字，你们都会做，怎么，你的店里没有鸡蛋啦，那好，你马上派人到我家里去拿。”
“不是，我们有鸡蛋。只是这烧鸡蛋不好摆到桌面上。”
老掌柜一句话，惹恼了佟美珍。她为了讨取王文廷的欢心，有意点的烧鸡蛋，不想被饭庄掌柜定为是上不到桌面上的东西。这不仅让自己有失脸面，也把王文廷的人格降了一大截。
“什么，不好摆到桌面上，鸡蛋圆圆溜溜的，既不难看，也没有几个人不喜欢吃的，为什么摆不到桌面上，那些羊肠子、猪肺子、臭鱼烂虾你们都当成好东西，摆到桌面上了，这烧鸡蛋为什么就不能摆？你说。”
老掌柜：“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这鸡蛋烧了以后，黑乎乎的，放到盘子里，有点不雅观。”
佟美珍更生气了。
“啥，不雅观，那烧黑了蛋壳，还能烧黑了里面的秧呀，都烧黑灰了还是鸡蛋呀，你不会把烧黑的地方处理掉了，再端到桌子上来。照你这样说，我要吃个猪蹄子，你还能把带毛的猪爪子给我原封不动端上来，难道你想让我连猪毛都吃到肚子里？”
王文廷在一边笑着，从两人的谈话中，他知道，老掌柜和佟美珍都不会烧鸡蛋，也没吃过烧鸡蛋。他比两人都幸运，从小时候就吃杨雨涵母亲烧的鸡蛋。他亲眼见过鸡蛋是怎么烧出来的。是把鸡蛋用润湿的厚纸包好后，埋到带火星的草灰里烧的，用湿纸的目的是为了把鸡蛋和草灰隔开，不能把鸡蛋烧黑，表面看起来方法很简单，做起来并不容易，需要掌握好草灰的温度，灰太热，包纸会被烧破，鸡蛋也会爆裂，温度低了，鸡蛋就不熟，就是勉强熟了，也和煮鸡蛋差不多，出现不了烧鸡蛋的味道。
老掌柜知道自己的话说的有毛病。穿什么，吃什么，都是个人所好，既然客人要求了，就应该予以满足。
“啊，是我说的不对。”
“告诉你，你今天要不给我做出这道菜来，你这饭店就把门关上吧，连这么一道简单的菜，你们都不会做，你还开什么饭店，你让你家的大师傅，去外面找师傅学它三年，学成以后，再开门营业吧。”
“是。是。”
“那你去问问，这道菜能不能做，要是不能做，我们就不在你这吃了。我雇车到安东去吃。”
佟美珍耍起了小姐的脾气。
王文廷一看，情况不妙，佟美珍要是真雇车到安东，恐怕要折腾一个晚上，时间上不允许不说，两人一夜不归，要是传扬出去，就更热闹了。
“美珍，你不要太认真了，我们可以要别的菜，不是一样吗。”
“那不行，我就点了一个菜，他们就给我来个不能做，摆不到桌面上，要是我再点，他还说摆不到桌面上怎么办？这饭还怎么吃。”
老掌柜听说佟家小姐要换地方吃饭，把青山镇最慷慨的顾主五老爷给得罪了，他可不好收场。
“小姐，你别呀，你要是在我这不吃不喝，饿着肚子走了，你爹以后见到我，还不把我骂死啊，弄不好会来，把我饭庄给杂了。我敢保证，能给你把这道菜做出来。我要端不到桌面上，你就让王署长把我这门给封上。你还要吃点啥，你说。”
佟美珍赚回了面子，转脸为笑。
“文廷哥，你来点吧。我看看，你点的菜能不能摆不到桌面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