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深说得没错,早在几年前,他请旨来这里剿匪。当时他好大喜功,认为办好了这件事情一定会让皇上刮目相看。于是他带着士兵五天五夜不眠不休,成功地将山贼灭的一个都不剩。然而,在回去的路上,就是经过这处山的时候,因为古城难得看到这样山清水秀的画面便稍作停歇。这一停才发现跟着他去的士兵居然因为劳累死了一半。他懊悔之际,便在这里亲手盖了一间木屋,地上随意安放着许多的牌位。
雷雨阵阵,山间显得格外清冷。
不出片刻,三人就到了那处木屋。木屋不过十几平方米,当时建的时候不过是为了减轻自己的罪恶感。没想到现在却派上了大用处。
苏清进屋,拧着衣袖上的雨水。然后从墨深的背上扶下朗轩,屋里面也没有干草之类可以拿来铺,只好让他暂时躺在地上。地上湿气比较重,加上从河里爬上岸又淋了雨,没一会儿,朗轩便冷得身子似簸箕筛玉米似的,抖个不停。
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苏清立即起身就要往雨里冲。
“你干嘛去?!”墨深急喝出声。
苏清站在屋檐下,看着这倾盆大雨有些出神,道:“我去拾些柴火。”
深山里,暗的伸手不见五指,此时那轮明月也隐藏在了乌云背后。
这荒山野岭的,又下着大雨,哪里有柴火。
她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站住。”墨深扶着墙壁摸索起来,他动作有些迟缓,面无血色,沉声道:“我比你熟悉这地方。”
黑夜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她也无需过多地去关注他。她跺了跺脚上的雨水,低眉道:“也好。”
让朗轩单独和他在这里她也不放心,黑灯瞎火的,保不准他会下黑手。
随后,墨深便出去了。
苏清矮下身子,抱起朗轩。这样照顾人的事情她还真的做不来,一向粗鲁惯了,连关心人的语气都显得有些僵硬:“喂,你没事儿吧?”
朗轩哆嗦着,他伸出手想要抓住抱着他的那双手。
“老实点!别乱摸!”苏清拍下他的手。又见他哆嗦的厉害,她换了换脚下的位置,使他们两个更加贴近一点,手上拢了又拢:“这样会暖和些吗?”
她眉头皱着。
朗轩抿着唇,口角之间浮现出一丝得逞的笑容。
不一会儿,墨深便抱着一堆湿木回来了。
山路泥泽坑洼,他的黑色靴子已经脏污的看不出上面是什么图案。满脸都是未抹去的雨水,一头乌发一根一根的贴在脑后,浑身上下无不湿透。
他一进来,整个人就像一阵冷风,带着更深露重的寒气。
他摸进自己的腰间。好在随身携带的打火石没有在刚刚掉进水里。可是这一堆湿木,如何点的燃。
他将木堆叠放整齐,盘腿坐在一旁用功力将湿木烘干。他做起这些事情来似乎有些费劲儿,粗厚的眉毛一直蜷缩在一起。先前被狼咬下的那块皮肉之处,鲜血一滴一滴地顺着他的手指滑落在地上。
经过了一整夜的雨水,木头已经湿透了。要烘干需要时间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可是,他烘着烘着便有些急躁,他知道又是自己那狂躁的怪病要犯了。
当年刘氏死去之后,他每夜都会被断头台上血腥的一幕所惊醒。他不能睡,一睡着便是刘氏的那一双含着血泪的眼睛。有一次,一个宫女无意路过他的寝宫,那宫女见他的寝宫灯还在燃着觉得奇怪,便从门缝里张望。却不想把他吓了个半死,他又恐又怒,便提起灯烛当场刺死了那宫女。
久而久之,他在深夜的时候几乎从未睡眠。
‘砰’一声,他推开所有的木头,那些他已经差不多全部烘干的木头。
“你又在发什么疯?!”黑夜里,苏清被木头落地的声音吓了一跳,语气有些不善。
墨深未答,额头之处泌出汗水。他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撑着墙壁。听到她的声音,他猛地摇摇头,想要抓住这一刻的思绪。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再凭着记忆摸索到那些牌位的位置。
当年做那些牌位的时候是就近而择,砍了一棵大树。如今也有几年的光景,估计早已腐朽。
用它们来引火应该再好不过。
嗤嗤。
他点燃其中的一块牌位,果然如他所想,没几下就点燃了。
整个过程他一言不发。一直隐忍着心中燎燎火星的暴戾因子。
火光瞬间就点亮了整个木屋。苏清顾不上观察屋子的环境,赶忙扶着朗轩靠近火堆。
她也觉得十分温暖,便问:“好些了吗?”
朗轩对着她笑道:“我从来没想过我也有今日。若是我有意料到,当年怎么地也要和那老头子多学几个招式。”
“现在学也还来得及。”苏清沉思片刻便又继续道:“明日你就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