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复仇之心
苏莞愣愣地望着走过来的饕餮，说不出任何话来。
三眸的手暧昧地搭在饕餮头上，她已换上了干净的衣裳，身上腐臭的气息，却更浓重了。
“苏小姐，你知道，为什么饕餮要把你带到下水道去吗？”三眸细细的眉微微地向上挑，扭动着腰肢，装出一幅妩媚的姿态，靠在饕餮身边，“因为，只有下水道的气味，才能掩盖我身上的味道。”
“哦。”苏莞仍是愣愣的，眼睛只盯着饕餮。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看到苏莞心不在焉，三眸不禁有些恼怒，声音也变得尖利了，“我也是魃！是尸体怨气纠集，所化的旱魃！”
“原来是僵尸小姐啊。”心灰意冷的苏莞无心理会三眸的挑衅，“好像古书里讲过的，僵尸旱魃会带来旱灾。如果久旱不雨，就去找有湿润泥土的坟，把僵尸从坟里挖出来，烧掉尸体，雨就能落下来。小姐的运气不错，居然活到现在还没被烧掉。”
被戳中了痛处，三眸气得嘴唇直哆嗦，过了半晌，才狠狠地丢出一句：“臭丫头，看你还能神气多久！”
说着，三眸刻意搂过饕餮的脖子，粗糙腐烂的皮肤贴到它脸上，惹得饕餮厌恶地皱眉，飞起蹄子向她踢去。
“蚩尤大神，别这样嘛。”三眸轻盈地跳开，嗲声嗲气地娇喘着，显得她那嘶哑的声音格外可笑，“如果不是我揭开你的封印，把你带来这个时代，再设计让应龙和天女魃自相残杀，你怎么有机会亲手杀掉两个天神转世，恢复战神的力量？”
“解梦师……你说，一切都是你设计的？你说，那只饕餮能给我的财团带来运气，让我把它留在身边；你还说，杀了旱神我就能活下去……也都是骗我的？”听到这话，禁咒束缚下的杜应龙猛然抬起头来，眼中只有不愿置信的诧异。
“是啊。”望着杜应龙无力呻吟的丑态，三眸盈盈地笑开了花，手指一勾，一只灰色的飞虫从杜应龙的口里钻出，飞回她的手心。
“折磨杜总裁五年的痨病，不过是我用尸虫玩的小把戏。现在游戏结束了，我也发发善心，让你舒服几分钟。”僵尸女子碾碎了尸虫，灰色的汁水落到地上，“不错，是我。我指使你引发海啸，让你和天女魃转世结仇。我还怂恿你去杀天女魃转世，再让蚩尤大神救下她，慢慢引发她内心灵力的觉醒。然后……”
“然后，就是等着水神与旱神两败俱伤，你们坐收渔利，是不是？”出乎意料地，苏莞抢过杜应龙的话，冷声道。
苏莞不再向饕餮的方向看，她怕她再看，眼泪会不争气地落下来。
那只曾经在车轮下救下她命的小牛，那只天天偷吃冰箱里比萨饼和芝士蛋糕的小牛，那只仰起奶胖胖的婴儿脸，尖声利嘴跟她争吵的小牛……
一年来，在这只会说话的小牛陪伴下，她才完全脱离了失去父母的阴影，渐渐的，在她心中，它已成为她的至亲至爱，而最终，所有的快乐，都只是一场早已计划好的阴谋。
苏莞只觉得自己的心很冷，仿佛紧贴着一块万年坚冰，冷到疼痛，然后麻木。
她想告诉自己，这只是前世天女魃和蚩尤的瓜葛；但她却无比地确定，这种痛楚是她自己的，如同再一次看着父母被海啸吞噬，撕心裂肺的疼痛和蓦然失落的孤独纠结在一起，让她不知所措。
饕餮没有再说话，苏莞却听到它的蹄子声，在一步一步地向杜应龙接近。
“等一等！”苏莞几乎不相信这是自己的声音，当她意识到时，自己已经挡在杜应龙前面，直面着饕餮冷冽的眼神！
“先杀了我吧。”咬着牙，苏莞挺起胸膛，站在饕餮面前。苏莞清楚地感觉到，天女魃的灵力已在与杜应龙的对峙中耗尽，现在的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
“我不想看到别人在我面前被杀。”苏莞微微一笑，内心坦坦荡荡，“反正都是要死，不如我先。”
“杜应龙这样的人你也要袒护？别忘了，他可是害死你父母的罪魁祸首。”那张战士英俊的脸上，浓浓的剑眉扬起来，饕餮的目光犀利，仿佛要看穿苏莞的心。
“谁没有做过错事，再说，他也是受奸人挑拨。”苏莞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宁愿记得那些他陪我在小径散步的日子，记得他对我的好。生命中本有很多痛苦，若是只记得怨恨，还真是生无可恋了。”
注视着饕餮依然冷冽如冰的眼神，苏莞慢慢摇了摇头：“小牛，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我还是很感激你伴我度过的这一年，这一年，我真的很快乐。”
“既然你这么勇敢，那就先要你的命。”不愿听苏莞多言，饕餮甩了甩头，打断女孩的话，转头望着三眸，言语间，仍是毫无感情的凛冽，“三眸，按照我们的约定，在这丫头死前，我让你先吸取天女魃的灵力。”
宽恕。止战之殇
三眸的手抚上苏莞的脸，摩挲着女孩细嫩的皮肤。三眸的手是灰白色的，皮肤很薄很粗糙，几乎能感受到皮肤下骨头的质感；手指上密布着小孔，细小的尸虫在里面钻进钻出，散发着浓浓的恶臭。
这次，苏莞却是睁着大大的眼睛，毫不退让地逼视着面前的僵尸女子，不愿在她面前露出半点怯弱。
“真是很水灵的丫头呵，”三眸舔舔嘴唇，“要不是我和蚩尤有约定，我一定现在就把你吃了。”
说着，三眸的嘴唇也贴上了苏莞的脖子，锋利的牙齿，在雪白的皮肤上厮磨着，感受着女孩血管微微的颤抖。
“你害怕了么？”三眸细声细气地挑逗着，“丫头，为什么不哭，为什么不跪下来向我求饶？如果天神们知道，天女魃跪在僵尸旱魃的脚下求饶，一定有趣得紧。”
“你好像特别恨我。”低头，眼睛触碰到三眸的目光，其中闪烁着刻骨铭心的怨毒，苏莞终于发现了什么，“无论前世还是现在，我都不记得我跟你有什么瓜葛，可你似乎总跟我过不去。”
“没什么瓜葛么？”三眸的声音仍是沙哑的，尖尖细细的，她锋利的牙齿，也依然在苏莞的血管边爬行，“您是天上的神女，黄帝的女儿，当然不愿跟我这腐臭的僵尸扯上瓜葛。只是我不懂，我们同样为大地带来干旱，凭什么人们尊你为神，为你立碑建祠；而每每看到我，就操起火枪和锄头，要把我撕个粉碎！”
“五百年了。神圣的天女，你可知道，五百年来四处躲藏，居无定所是什么感觉？不要说人类，就连山中的地精狐仙都不愿跟我说半句话，因为，他们怕我给他们的地盘带来干旱！我有什么错，我刚成为僵尸的时候，也没害过任何人，可是，人人都想要我的命。”说着，三眸细细的声音里也含着几分悲苦，带着一股浓浓的怨气扑鼻而来，“没有人在意我，我也不相信任何人，我凭自己的力量和智慧在天地间艰难求存。我用尸毒药死了一个花精，得到了她能看透人前世的紫瞳；我又从一个垂死的剑仙眼里，挖出了能为人解梦的白瞳。”
说到这里，三眸猛然撩起了遮脸的长发，额上，霍然还有一只紧闭的眼睛！
“三眸……原来是三只眼的意思。”苏莞喃喃道。
“是啊，只要吸收了天女魃的灵力，这第三只眼睛就能睁开，眼睛所望之处，涤涤山川，皆为焦土。”三眸突然放狂地大笑起来，“来吧，小姑娘，看着我额上的眼睛，让我吸取你全部的灵力，成为真正的旱神！”
“你这个疯子！”苏莞疯狂地挣扎起来，她可以死在蚩尤手里，但她决不能让这个危险的女人得到旱神灵力。这样怨毒的戾气，若是得到了旱神灵力，又不知她会干出多么疯狂的事情，连累多少生灵！
可是，僵尸女子的手却像铁钳一般，死死把她桎梏在墙壁上，掐得她喘不过气来。
“小牛，现在就杀了我，求求你！”喘着粗气，苏莞努力地从喉咙里挤出含糊不清的求救声。
“他不会救你的，虽然他和水神应龙一样，对你仍旧情未忘。”三眸冰冷的目光里夹杂着莫名的嫉妒和愤恨，“我用尸灵咒解开了他的封印，若是我死了，封印会重新聚合，而他，也必须重新回到凶黎之谷，继续安眠。”
说到这里，三眸灰白的脸上浮上一丝得意的笑容：“你现在终于知道，人性是多么丑恶吧？虽然你灵魂高洁，心地善良，但是在利益取舍下，那些口口声声说爱你的男人，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和我这个邪恶腐臭的僵尸站在一起。”
苏莞听不进僵尸女子的嘲讽，她只能拼命地别过头，不让三眸额头上的瞳目触碰到自己的眼睛。
苏莞努力踢打挣扎，但无济于事，僵尸并不怕痛。喉咙仍被紧紧掐住，透不过气来。渐渐地，她的意识开始模糊了，黑沉沉的云翳盖上了眼帘。
朦胧中，苏莞感觉到，三眸把她的头掰过来，但她已无力反抗。
“魃，对不起。守护苍生，这个责任对我来说实在太沉重了，我没有做好。”拼着最后的力气，苏莞像一个没做好作业的小学生，喃喃地向老师道歉。
三眸的手突然松了。几乎是呆愣着，她望着自己的胸口，一个黄闪闪的尖刺从她前胸钻出，耀着闪亮的光华。
“你疯了。我死了，你也要重归封印。”三眸的眼中，带着完全不愿置信的神情。
“三眸，你用五百年洞悉了人性的弱点，却忘了，并不是每个人都像杜应龙那样怕死。”三眸身后站着的，是完全化身为人形的蚩尤，英武的战士手里握着神兵铜剑，从背部刺穿了僵尸女子的身体。
光华慢慢地向四周散布开去，腐败的僵尸身体也随之瓦解，碎裂成尸块，碾碎成粉尘；夜风从窗户里吹起来，粉尘便消失在无垠的夜空中，飘向不远处的城市，湮没在霓虹灯缤纷斑斓的色彩里。
蚩尤念了几句咒语，杜应龙身上的禁咒消失了，而那条挣扎的小金龙，也回到了杜应龙体内，再次陷入了安眠。
“经过此次浩劫，相信杜总裁明白，今后该如何自处。”说完，蚩尤转身，却见苏莞飞奔过来，把头埋进他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仿佛要把今日遭受的一切委屈苦痛，都通通宣泄殆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