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与他赌一次如何?”翕缘浅若梨花般的笑道。
“怎么个睹法?”俩丫鬟都不解。
“赌命!”很轻的两个字,份量却极重。
琉璃和玲珑显然被她的话吓到了,俩人均露出震诧的神情。
翕缘进一步说“你们去找些稻草和柴木,安置在我的厢房外”
“小姐请三思……”玲珑不赞成。
“小姐,干嘛拿自己的命当赌注,咱们想别的办法吧”琉璃亦是担忧。
“没事的,照我说的去做”翕缘示意她们安心,然,这招兵行险着究竟奏效与否,她是真的没有把握……
一柱擎天的灰烟直耸云端,似远似近,于凉亭观望,正好一目了然。
白苏诧异地看着那条如巨蛇摇摆的灰烟“那是什么?”她不由得惊呼出声。
兰姬侧目仰望“好像哪里着火了吧?”
宸夹在手指的棋子略松,也朝那方向看去。
瞬间执棋的手力道加重,棋离手,不知弹向何处。
兰姬似乎看出些端倪,原来那是熙合殿的方向,佟翕缘就这么想见宸?
原以为她生性恬淡与世无争,却没想到也是如此善用心计的女子。
而她的猜测亦刚好被走来的安凉验证“禀宸王,熙合殿着火了……”
“不会救火么?这点小事也需要向本王通报,养你们何用?”宸冷冷的,说得很淡然,似是不在意。
“宸王教训得是,奈何王妃不让人灭火,而且,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愿出来……”安凉也是既担忧又惊恐,实在不明白王妃的用意。
宸平静不带感情的脸上终于还是起丝涟漪,这女子他向来不敢小觊,以她的聪明必然有办法让自己踏足熙合殿。现在他们比的正是,谁够狠心。
兰姬注视着宸,执棋的手微微颤抖着,这时候当真进退两难,不过她也想知道,向来视人命如草芥的宸会不会打破自己定下的原则……
厢房外的稻草和柴木燃起巨焰,发出嘶嘶的声响,跳跃的火花随风起舞,如一群红色精灵,肆无忌惮的窜动。
眼看,那火已经随着风蔓延到门窗绣户,点燃了厢房。外面的琉璃和玲珑焦急万分。
“小姐,你还是出来吧,火已经开始烧到屋子了……”琉璃带着哭腔喊叫。
“小姐,宸王可能不会来,你就出来吧……”玲珑也急了,安凉都去了好久。再等下去火势会一发不可收拾的。
而屋里,没有回应的声音。
“你守着,先准备好灭火的水,我去找宸王”玲珑说完,便飞速离开。
琉璃慌慌张张地搬来木桶,往古井里扔下。
屋里,烟气已逐渐渗入,翕缘穿着雪白色的衣裳,嘴噙笑意,带着几分悲怆几分薄凉,而后走进浴桶里。至少,在他有可能来之前,先保住性命。
凉亭里,玲珑磕头请求着“王爷,王妃快不行了。她的性子您也不是不知道,一旦固执起来谁也劝说不得。奴婢求王爷移驾,虽然王爷说过不再踏足熙合殿,然此刻性命攸关……”
宸的忍耐始终有限,伴着担心的怒火一发不可收拾,他骤然起身。
兰姬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凄然一笑,手一推,整个棋盘飞散,棋子亦洒落满地。
“小姐……”白苏握拳,那个王妃真是太会耍计谋了。
“我累了,回房歇息……”兰姬踉跄地走着,白苏搀扶。
熙合殿。宸诧异地看着那场大火,原先以为她只是故弄玄虚,没想到她还真不要命了“你们愣着干嘛,快灭火……”
宸话音刚落,大群人便急忙提水灭火。
宸浇了一身冷水,飞快地奔向房门,脚一蹿,门便倒下。
整屋烟雾燎绕,星火肆意,他一眼便瞥见浴桶里昏迷过去的翕缘。
向前一跃,伸手便将那柔软的身躯捞起,紧紧护在怀里。
翕缘似醒非醒,无力地睁开眼睛,嘴唇轻挪“你来了……”
她在笑?如此迷人而忧伤的笑,震撼他的心。
宸回她一笑“是,你赢了……”
他在笑?如此温柔而苦涩的笑,牵动她的心。
呵,多讽刺啊,他们之间,永远都隔着算计,如同此刻。
只是,生死那一瞬间,他们分明看到一丝预期以外的情愫。
最后,火完全灭了,只剩残垣断壁。
翕缘躺在另一间厢房里,宸无奈地注视着她,百感交集,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缓缓睁开那双蒙上雾气的水眸,翕缘乞求的目光投来“请王爷随翕儿回都城……”
宸是认输了,嗯的一声,不带感情,却是默许。
“谢谢……”轻轻合上眼,他答应了呢。
替翕缘盖上被褥,宸便出去“安凉,吩咐下去,明日启程西凉”
“诺……”
门口,琉璃和玲珑喜上眉梢,这个宸王也不算坏呀,她们欣喜的想着……
明日是三日期限的最后一天,天未亮,翕缘便已醒来。
快马加鞭赶路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此时窗外仍是一片深墨的幽蓝,只依稀有薄亮微光渗入。
翻开被褥,翕缘在屏风后解开衣裳,随手往柜子里摸出一套衣裳。
“王妃未免太心急了吧?这个时候大家还未醒来呢”身后传来低哑而磁性的声音。
翕缘一惊,鼓着气不悦地转身,意识到身上的单薄,连忙拿衣服遮掩“你!谁让你进来的?”
宸好笑地轻扬嘴角,步步走近她“怕什么?你的身子本王又不是没看过”
翕缘一直退后,想避开他的靠近,结果撞上屏风,连人一起往后摔倒。
宸迅速拉住她的手,往回一拉,她稳稳跌在自己怀中。
这一碰撞,似将俩人的距离拉得更近。
翕缘脸颊泛起可疑的红晕,只是很快便收敛“王爷,不要玩了,我现在很着急”
宸淡淡的笑容,带着一抹戏谑的温柔“本王很认真,并没有在玩……”
低头,闻她带着兰香的体味“依然是这个味道……”
无论语气或是动作都极其暧昧,近距离接触,能听到彼此的心跳频率。
翕缘还未思考,身体已经出卖了她,胸口骤然疼痛起来,她奋力推开宸,宁愿摔倒在地上。
宸看着她揪着胸口的衣衫,神情痛苦。忽然有点心疼,同时也惊诧,这种症状?难道她服了绝情丹?
但,应该不可能,绝情丹只在动情的时候方才发作……
宸不确定,也不敢奢望她爱上自己“如果不舒服,今天就别回去”又是冷淡的语气。
翕缘连忙说道“不……我很好……我只想快点回到都城……”
宸转身“那就准备一下,一会启程……”
看着他孤寂落寞的背影,翕缘咬牙,为什么会心痛?难道自己对他?
摇头否认,这是不可能的事,刚才一定是意外。
有些情愫,或许早在心底萌芽,只是仍未生长便被扼杀。
因不被允许,因没有结果。
然,残余的苗,却可以春风吹又生。
天亮以后,大队人马便在宫门齐聚,即将启程到西凉。
聂笙因去寻找芯蕊,就没有随同了。
安凉领队,一群人浩浩荡荡出发。
城楼上,兰姬目送他们离开,木然地呆着,风吹乱衣袂,也吹乱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