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月牙亭回来以后,灵玥再也没有出过圣女宫,连天接见各类男儿,这姜尤也是来了一次又一次,有时候,多位人杰共赴圣女宫,赏赏花,喝喝茶,一日就那么过去了。
京都安静得如同夜里熟睡的孩儿,随时可能会有一声啼哭打破宁静,叫人难以安生。
今日,大约会有五六人前来圣女宫拜会,这姜尤又来了。宫中管事的总管直接将姜尤领到了百花园,隔着一圈金菊,姜尤看见灵玥坐在花旁的长木椅上,看着娇艳动人的花儿出神。
或许灵玥对姜尤是不一样的,多数人只见过灵玥一次,他却可以随时进入圣女宫,在外人看来,云启国的灵玥公主或是欢喜姜尤的,姜尤心中也有过侥幸,只是侥幸可有几分真呢?他却不知道。
姜尤挥手让管事人下去,灵玥贴身侍人却发现了姜尤的存在,抿嘴偷笑,在她们眼里,姜尤也是要成为驸马的了。
灵玥随着侍人的动静,回头看,其实如果当真不能选择,姜尤也是不错的,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至少他对自己还算可以,灵玥被自己的想法惊到,脑子里有一种莫名的愤怒一闪而过,终究要对自己放弃了。
“姜尤见过公主。”
同辈之礼,无需多少尊卑,却是谦逊,一个男人,如果愿意给予一个女人平等的尊重,是何等的难能可贵。
四海之内,出了云启之外,禺中实力亦不容小觑,他能做到如此,也真是有心了。
“公主今日比平日里,倒是美上三分,是否有欢喜之事?”
“是吗?”灵玥将衣袖下的公文递与女侍,不顾姜尤的眼光,“王爷近日已将圣女宫门槛踏裂,今日宫中管事的大人还来禀报,是否要重新修缮?”
“哦?那公主是如何回答的?”
随着灵玥的步伐,秋日的阳光在几棵参天大树的阻拦下,光晕分散,斑斑点点,金菊绽放,一只猫儿跑过来,直接跳起来,灵玥伸手接住了吧,抿嘴一笑,这猫儿,随时这样放肆,倒像通了人性似的,突然,便不笑了,这猫儿也是被他养过的,他就真的这样不见了?
灵玥抚顺猫儿的毛发,“自然是要修缮的,三日之后,便是笈芊礼,到时候凌皇风后四海诸国王公贵族聚集,少不了要在圣女宫设宴的,就算我允许将就,云启也是不许的。”
见灵玥主动说起四海令,姜尤心中一喜,只是顺着问下去,“公主已经决定了。”
“决定了。”灵玥抱着猫儿立定回眸,“是要决定了的,不然呢?”
“那姜尤冒昧,公主——”姜尤拉长声音,看灵玥只顾着与猫儿逗乐,却并不轻松,话儿随着心思,直接问了出来,“公主认为,姜尤可有机会。”
机会么?怀中的猫儿躁动地想要跳出怀抱,仿佛听懂了姜尤的话,仿佛并不愿意接受姜尤,只是这事儿,岂是不愿便可解决的?人尚可无能为力,何况猫儿呢。
灵玥也不说话,围着百花园小道,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
风后带着女侍,轻装到圣女宫,姜尤才离开不到半个时辰。
蔷薇园中,蔷薇依旧绽放,虽不如花期时鲜艳,但能维持如此,花匠也是花了极大的功夫。
“参见风后。”
解忧赶忙扶住灵玥,“并无外人,你我不需这些繁礼。”
“是。”
“灵玥是在生姐姐的气?”
见灵玥不搭话,便认为却是猜测的一般,解释道:“凌皇虽解除解忧的禁足令,但如今在这风口浪尖,解忧也身不由己啊,灵玥多次进宫,也未得见面,实在是灵玥婚事在即,怕被有心人抓住了把柄。”
“那今日姐姐又为何而来?”
到底是要发泄一番的。
“姐姐怕我因这招亲之事,连累你吗?凌哥哥担心我会逃开,终日派人守着圣女宫的事我也是知道的,姐姐今日来,莫不是听见外面的风言风语,来探个虚实,看看我是否真如外界传言那边,与禺中王爷彼此倾心。”
解忧心中默然,她都是知道的,倒是为难了她,倒也为难了他,这兄妹二人,明明都知道,却要彼此装作强硬的态度,倒不知是为何了。
“灵玥莫要生凌皇的气,他都是为你好啊。”
灵玥看着解忧,为我好么?为我好可以用尽一切我不喜欢的手段?她看着解忧,却不再说话,心中的咆哮被压制,她是相信凌皇是为她好,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的要逃跑,那日与凌皇的对话也不过是玩笑之言,却不料凌皇当了真,竟真的调了多名侍卫高手隐藏在圣女宫周围,若不是被归一海发现,也不会有如此多的委屈。
“姐姐,我不会生凌哥哥的气,他只是心太急了,灵玥纵使不懂国事,可也从未想过要逃离,你来之前,必是已经知道姜尤才走,如此,你可尽数告与凌哥哥,三日之后,不会有任何他担心的事发生。”
解忧知道,灵玥是在下逐客令,可也别无他法。那日宫中,灵玥与凌皇对话时,自己便在宫中,只是未有现身而已。
兄妹之间的玩笑话,不小心变成了信任揣测,当日解忧便提醒过凌皇,“灵玥性子,绝非会乱来,如果她知道你派人监视圣女宫,怕是会适得其反啊,还望凌皇三思。”可他终究没有听,哦?她想起什么似的,“灵玥,若你真对白染有意,如今可都来得及啊。”灵玥一怔,解忧已经离开蔷薇园。
当日凌皇说:“如今四海之内,若是谈及能人,白染自是绝无仅有的,若是灵玥有意,嫁与他,也是极好的。当日华阳台上,他以姜仙草相赠,对你也是有心的。”
“凌哥哥说他极好,是因为他是这世间唯一一个与灵玥同赋法术的人吗?为了开启灵玥身上的灵力而与他婚假,灵玥不愿意。”
“灵玥竟然不喜欢他?”凌皇诧异地问,自己收到的消息并非这样的啊,只是灵玥坚决的态度不会有假。
“凌哥哥,莫再提了,谁是对的人,便凭造化了,四海令已下,不日便会有各类人士到达京都,到时便会有定论,灵玥会担下这胆子的,绝不退缩。”
“怕是这一次要委屈你了。”凌皇心痛地说,身为四海霸主,没有谁比他更能体会担下臣民百姓的担子,是多么的沉重,“灵玥,若世事不能两全,就考虑一下禺中国的姜尤吧,他日,他终会是禺中的君主,若他站在你身边,凌哥哥也能够放心了。”
“哥哥就如此放心外人?”灵玥问,玩笑地说:“若是灵玥不依,凌哥哥会怎么办?”
凌皇的眉心紧锁在一起,看着灵玥几分玩笑几分认真的神情,他心里忽然没底了,是啊,若是灵玥不依,若是灵玥一走了之,他要如何?真的要将云启白白送给奸佞之人吗?
“灵玥会吗?”
“凌哥哥害怕了?”灵玥揣摩着脸色沉重的凌皇,“哥哥,灵玥不会抛下你,不管未来如何,灵玥会对子民们有个交代,哥哥不要担心,一切不会有变。”
凌皇松了一口气,“哥哥相信灵玥。”
明明说好相信的啊,明明说好了,怎么可以暗自做出那样的事?灵玥坐在椅子上,怎么也想不通是哪里出了错,从小到大都维护自己的哥哥会在如今派人监视自己。
夜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