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乐到家的时候,慕柏然正坐在沙发上,频频看表,看见安小乐的时候,一脸的怒色。
“你还知道回来呀?”
小乐下意识的抬头去看客厅的表,正显示在23点正,竟然和霍楠弄到这么晚。
“为什么不接电话?”
小乐一听,忙掏出手机,才发现竟然有二十个未接电话,都是慕柏然的。小乐垂下头,好像做错事情的孩子,无措的站在客厅里。
慕柏然叹了口气,把笔记本放到茶几上,起身拉过小乐,安放到身侧坐下,握住她冰凉的手,开口:“下次晚回,至少要通知我下。还有为什么不带手套,不知道快入冬了吗?”
小乐抬头看了眼慕柏然,眼内似乎没有多大的怒气,才敢咽咽的回应,“和霍楠去吃饭了,他送我回来的,下次我会记得。”
慕柏然一听是霍楠,而不是风少苍,悬着的心这次算是终于落下了,好歹是亲戚,多少威胁少一些。
“风少苍说你们可以请帮手,那些重力计算,你应该需要帮手吧?”慕柏然一边帮小乐擦着湿发,一边状似随意的问着。
“是呢,之前想着都推给他做会不会太失败了。可是你最近好忙的样子,也不好意问呢。卓以娴说话剧的布景也很辛苦。”
“你什么时候看见卓以娴的?”慕柏然皱眉。
“今天下午呀,路过礼堂的时候。”小乐回答。
“哦,那个也不是多忙,图纸都弄好了,剩下的还有别的同学一起处理,我可以帮你弄。”
“真的?”小乐猛的抬头,发从慕柏然手中的毛巾里滑了出来。
慕柏然点点小乐的额头,按下她不安分的头,说:“是,你的作业比较重要。”
“我们这边时间比较充裕,反正是期末作业。”小乐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其实风少苍说不请帮手也可以,就是他自己来算会比较慢。”
“风少苍做这个很在行?”慕柏然试探的问了句。
“不知道,”小乐摇头,“可是古建方便,他蛮在行的呢,反正比我强好多,那些我都不是很懂,他却什么都知道。上次去故宫呀,每个殿的结构,他都能讲出来,好强大的呢。而且,我看的出他是真的喜欢。历史这个东西,很多人都会说喜欢呀,向往呀,但是不见得会有人真的去踏实下来做研究、做保护,而且你也晓得的,这个专业素来是贫困户呀,真正走这条路的人,往往都是真的喜欢,喜欢到不能放弃呢。”
慕柏然笑,“知道你是真的喜欢,那你就好好的学,然后我负责挣钱,养你。”
小乐转过身子,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慕柏然,笑得很灿烂,“慕柏然,养一个人,可不是随口说说的哦。”
“我知道,我也不是随口诓着你玩的。说要养你,就会养你的。”
“慕柏然,话不要说的太满哦。”安小乐晃着一根手指,笑的和偷了油的小老鼠一样。
慕柏然顺势抱住小乐,在她耳边说:“我从不说大话。”
下午处理好卓以娴那边的事儿,和同学打了个招呼,就往小乐说的旧教室去了。好久没有用的老教学楼,还是当初建校时的老建筑,说着要拆掉重建,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重建,倒是成了放杂物的仓库。不过能弄到这边的钥匙,风少苍还真不简单。
老教学楼是那种早期的苏联老专家楼式建筑,楼层很高,整个空间极为敞亮,但是楼道却很深邃,即使是在白天,也显的有些阴暗。因为长久来往的人少了,整个楼房内有一种奇怪的静谧,走在其中好像误闯了时空的缺口一般。
“不要这个,这个很难看。”
“那你找个好看的来!”
“我……”
慕柏然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小乐脱鞋站在一张铺满一半地面的白纸上,白纸一半上还有看着只花一点的平面图,各种测量工具散落在地下。而风少苍站在桌子前,手中拿着一个什么东西,显然是小乐觉得丑,却没有办法不得不用的东西。
“咦,你来了?”小乐开心的和慕柏然打招呼。
风少苍走过来,伸手,“欢迎加入。”
慕柏然伸出手,握住,“该谢谢你们同意我加入才对。”
“慕少说笑了,能得你这个建筑学院赫赫有名的高材生,才是我们的荣幸。”
“对呀,对呀,刚才我还试着帮他算数据呢,结果越帮越忙。”小乐也插了话进来。
慕柏然看了眼有些乱的屋子,在桌子前坐了下来,把macbook放在风少苍的一旁,问:“是哪个殿的数据?”
风少苍看着他坐下,也拉着椅子坐了过来,把自己macbook的数据调了出来,给慕柏然看,“是交泰殿,数据比我想象的多了一些。”
“需要我支持的有哪些?”慕柏然看了下,问着风少苍。
两个人开始着手数据,倒是让在一旁的安小乐落了单,只好趴在纸上,继续比划着之前没有做好的平面图,这一些是已经算好的数据,小乐负责画出来,建筑图画,没有美术那么的需要唯美,只要按着数据画的精确即可,可是古建在小乐的眼中还是有着一些特别的美感的,勾画间,不自觉的就开始按着自己的感觉上手了。
小乐这边按着已有的数据画好,等着新的数据来,转身看见两台笔记本前,两个人都很专注的算着什么,时不时会有一些对话。一个眉目张扬到精致,一个淡雅安然到舒颜,小乐看着两个同样赏心悦目的人,突然就有了感觉,随手扯来一张画废的白纸,翻面,拿着铅笔,勾勒起这个场景。她已经很久没有画画了,因为幼时学习国画,对于素描要求的光影掌握的一直不是很好。小乐干脆不去管那些什么光影立体,按着幼时的习惯,勾勒着人物的轮廓。
慕柏然和风少苍几乎是同时完成了自己那一部分的资料处理,同时侧目看向对方,两个人相视一笑,慕柏然眼中有对风少苍的赞赏,对于一个文科生来说,这样的演算能和自己一起完成,实属不易。而风少苍眼中对于慕柏然的是不加掩饰的欣赏,这个男人对于细节的把握,对于计算的精准,对于微小失误迅敏的发现……都表现的如此完美。若是之前对于慕柏然的事情,大多只是听说,那么这次,多少是落实了。
两个人起身准备看看安小乐都在干什么,一抬眼就看见小乐盘腿坐在夕阳照射到的地方,手中拿着一支铅笔,画着什么,不时会停顿一下,微微歪头蹙眉,然后继续下笔勾勒。慕柏然和风少苍都发现小乐奇怪的握笔姿势,似乎手中的不是铅笔,该是一杆毛笔才对,就连画画的笔法都是毛笔才有的走势。两个人很默契的放轻脚步,走向小乐的身后。
画面很干净,只是简单的场景勾勒,一张书桌,两台电脑笔记本,两个人在其中,线条柔和,几乎没有什么涂画,好似一笔喝成。
“若换成毛笔,应该更好一些,不过场景到会有点怪了。”风少苍轻笑出声。
小乐被身后的声音惊倒,转身,才发现两个人都盯着她手中的画看,慌忙捂了起来,嘟囔着:“非礼勿视,不知道吗?”
“没有经过主人允许的画作,应该叫做窥吧,风少,是这么说的吧?”慕柏然问着风少苍,调笑小乐。
“的确是。”风少苍笑答。
安小乐撇了两个人一眼,不满的撅起嘴巴,恨恨的说:“你们两个欺负我,过分!”
“风少,我们有欺负她吗?”
风少苍摇头,“明明是她占了咱们的便宜呀!”
小乐“哼”了一声,把白纸卷起,抽出一个绳子绑好。
慕柏然看着小乐气鼓鼓的样子,好玩极了,把人拉了过来,搂在怀里,问:“你画画都不用看着场景的吗?”
小乐对着慕柏然呲牙了一下,才说:“你说那些古人画江山图卷,难道真的要日日站在某地画吗?大多是靠看,然后记在心里,被震撼过,才能画的精彩呀。”
“的确,古人作画,往往是心中有,画中才能有。”风少苍附和着,“小乐会画国画?”
“幼时学过,已荒废多时了。主要是磨墨什么的,好麻烦。”小乐其实还是喜欢画的,只是忙碌的学生时间里,哪有那么多心思去体验国画的风雅呢,没有那些心境,自然也画不出。
“你若是喜欢,现在抓起来再画就好,得空去买一些笔墨纸砚回来。”慕柏然看出小乐眼中的不舍,知道她还是喜欢的,只是没时间继续。
小乐点了点头。
“小乐,你喜欢什么类型的?”风少苍问着小乐的喜好。
“山水吧,可能是因为我这种人抓不住细致的物的精髓,也就是简单的山水还能勾勒下。其实,对于宋徽宗的花鸟也极为喜欢,他的竹禽图,我就很是喜欢,可惜在美国。我很喜欢那种能够抓住精髓的图卷,许是因为自己不成,所以更偏爱。”
小乐在说这些的时候,慕柏然一直在低头看着她,谦卑有礼,有一股不属于现代的遗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第一次关注安小乐是因为一幅国画,所以之后总是在时不时寻找这个人和时代不一样的地方。
“说起来赵佶,最近有一个关于他的画展,瑞鹤图在展出之列,有兴趣一起去看吗?”风少苍想起昨晚看见的一个展览通告。
“好呀,我也好喜欢那幅瑞鹤图呢。”小乐转身拉住慕柏然的手,“你要一起吗?”
“那还用说,当然。”慕柏然揉了下小乐的头。
门突然被打开,霍楠跳了进来,“什么好事,我也要去!”
小乐嘴角抽搐,“真是哪都少不了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