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是幸福呀?”
小乐突然从图纸前抬头,问一侧和她一起动笔的风少苍。
风少苍闻言,停下笔,看向一侧眼睛亮亮的小乐,好一会儿才说道:“也许只是一种感觉。”
“那感觉会不会转瞬即逝?”小乐显然认同了风少苍的说法。
“我不知道。”风少苍摇摇头。
“那你对幸福的感觉是什么?”小乐问。
风少苍沉默了,幸福这个词,对于他来说有太多的意义。心脏疼痛的时候,觉得和常人一样是幸福;手术后觉得,活下来是幸福;走入这个城市,学了喜欢的专业,当时他觉得很幸福;当在校园里遇见安小乐的时候,他术后的心脏跳动的异常快,可是他知道那一瞬惊喜、不可思议……各种情绪覆盖住的他,是幸福的。如今这样的午后……
“安静的午后,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做喜欢的事情,很幸福。”
小乐看着风少苍,阳光洒在他的一侧,他在光影里有着时隐时现的恍惚感,小乐突然就觉得风少苍这样安静的样子,很熟悉。“那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风少苍点头。
“在我们学校,在我们系吗?是谁呀?”小乐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好久的事情了,我已经很多年都没见过了。”风少苍淡淡的说。
“讲一讲嘛,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哦。”小乐拽过风少苍的衣袖,小孩子要糖果的样子。
“好。”风少苍点点头,想着若是这辈子都不能表达岂不是遗憾,而现在却是最好的机会。
“我从看见她第一眼就喜欢上她了,那个时候我在住院。经历着突如其来的慌乱,一瞬间就把我打倒了,每日每日充满了无力感。当时的我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觉得活着就是对所有人的拖累,觉得全世界都对我不公平,凭什么人人都有的,唯独自己没有。我每天每天都会站在屋顶,甚至想不如跳下去,一了百了,不用去等没有希望的希望。她就是在我最无望的时候突然出现的,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看出了我的想法,抱住我的腰和我要糖果。”
风少苍的面容渐渐柔和了起来,似乎记忆中那个场景让他格外的开心。
“一开始她就是个迷路的小姑娘,后来她每天都在那个时候上来看我,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来。然后问她,她说:因为你没有糖果,那我可以带给你吃呀。她的手里是最简单的奶糖,每次只给两颗,一人一颗。我很少吃糖,觉得过于甜腻。但是那个时候,她手里的糖似乎充满了魔力,让我想活下去。她说她所在的城市,她说她喜欢那些有些历史厚重感的建筑,她说看见被损坏的遗迹,伤心无奈……她说她想保护这些。她白白的手张开,只有那么一点大,甚至都没有力气握住什么,却执着的要用这样的手去保护她想保护的。她看起来比我还脆弱,却拥有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力量,因为她,我开始走出那段最无望的深谷。”
“和她从相遇到分开,不过短短十天。我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她告诉我:永远都不要放弃希望,努力做好,想要的,总会越走越近。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话带来了好运,分开后不到十天,我就顺利做了手术,相当的成功。出院后,我开始去关注她说的一切,不知道后来是因为她的缘故,还是我本来也是喜欢的缘故,我对历史方面愈加的痴迷,然后就考入了这个属于她的城市,学了她喜欢的专业。也许当初选择的时候,曾希望能在这里遇见她。”
“难道现在都没有遇见吗?”
风少苍说完好一会儿,小乐才说话。
“这个世界太大了,再说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这么幸运。”
“可是……总是有希望的,对吧?”小乐想了下,笑着说。
“那么借你吉言了。”风少苍捏了下小乐的脸颊。
“哦,对了,你当时是为什么病住院呀?”小乐问。
“心脏病。”风少苍淡淡回应。
“啥?”小乐一惊,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已经无大碍了,”风少苍按了下自己的心脏,“三四年了,一直没有复发,每年复检都很健康。倒是你,听闻你心脏也不是很好。”
小乐摆摆手,“别听霍楠胡说,我这个算不得病呢。”
“不好好注意,也是不成的。”风少苍不认同小乐无所谓的态度。
安小乐眼神突然暗淡了下来。
“怎么了?”风少苍问。
“其实我很讨厌被别人知道我心脏有问题后小心翼翼的对待,”小乐看向风少苍,“我想你能理解我这种感觉。我不想说出来,不想别人多想,因为我觉得我和平常人没有什么不同。”
风少苍了然的点头,伸手轻抚小乐的头,“不想成为别人负担的这种心情,我懂。”
“你知道吗?这些日子,慕柏然就和草木皆兵一样,不敢大声说话,生气了也只是忍着,明明那么的不满意,就因为怕我会情绪激动而自己忍着。我看着很不舒服,真的很不舒服。在家也是这样,霍楠也是这样,什么都让着我,什么都顺着我。我知道他们是怕我会被什么诱因突发心脏病,可是这么多年,不是也无病无灾吗?他们这个样子,其实我更难受,情绪更不好,可是却只能装作不知道。”小乐抓过风少苍,说道:“其实我不想这样,所以我宁愿谁都不知道,至少每个人都是真性情,喜欢或讨厌,可以直接一点。”
“傻丫头,”风少苍站起来,走到小乐面前,轻轻抱住她,安抚着,“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若是慕柏然这样对你,那是因为他在乎你,因为在乎才能做到如此忍受。而家人本来就是用来爱护的,因为爱护你,所以担心,方法不是最好,却是他们能给的最直接的。”
“风少苍,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温柔。”
小乐从风少苍的怀抱中离开,微微歪着头,对着他说。
“你是第一个说的。”
“温柔的男生一般都很温暖,会很容易让人爱上呢。”小乐说着自己的感觉。
“可是安小乐却没有爱上我,显然也有例外。”风少苍笑着说。
“可是我们是好朋友呀,你看我还是被你吸引了呀,那些对慕柏然都不会说的话,却只想告诉你呢。”小乐不满风少苍的言论反驳着。
“是呀,能和安小乐成为好朋友,我荣幸之至。”
风少苍坐回电脑前,侧目看着安静画着建筑平面图的安小乐,心内有什么翻滚不停。他苦笑了一下,自己的确不该和她靠的太近,越是走的近,就越是想得到更多。素来平静的心绪,这些日子是愈加的不能控制了。安小乐也许根本不知道她有一双多美丽的眼睛,当那双眼直视自己的时候,清澈澄明,好似幽谷的碧潭。那双眼睛总是带着初看世间的好奇和干净,让人不觉就想纳入羽翼,好想让眼睛的主人永远看不见一切丑恶。当初也是这样一双澄净的眼睛,让自己变的充满希望。
安小乐,若是我早一步,是不是就不会有慕柏然和你了?风少苍轻轻按住心脏,那个位置跳动的有些激烈,这种失控的状态,从手术后几乎没有过了,如今突然又出现,本以为不该再出现的,他果然是忘记了,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根本的绝对。一股酸涩从身体深处传来,风少苍连着几个深呼吸,想驱赶心口的不适,可是全身好像被禁锢住一般,他只得缓缓的把身体靠向椅背,伸手想去摸口袋里的药。
小乐正觉得一个数据有问题,转头要问风少苍,却看见他一脸苍白,手按在心口,身子在颤抖。小乐慌忙站起来,椅子被绊倒,小乐顾不上,冲到风少苍面前,伸手就去抓他口袋里的药,迅速的打开绿色的小瓶,倒出几粒黑色药丸,塞到他的舌下。小乐很清楚这种中药丸,因为她也随身带着。给风少苍药后,看见他闭上眼,小乐紧张的盯着他的表情。好一会儿才听见他深呼吸了几下,接着面容慢慢缓和了下来,又过了一阵子血色渐渐恢复上面额。
小乐这才长舒一口气。将温水递到风少苍的嘴巴前。风少苍睁开眼,接过小乐手边的杯子,喝下几口。小乐接过杯子,放在一侧。静静的等着。
风少苍过了几分钟才开口,“谢谢你。”
小乐摇摇头,“没事。”
看着小乐握紧的拳头,风少苍安抚性的笑笑,“吓到你了吧?偶尔也会这样,不用担心。”
小乐松开紧握的拳,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让他今天早点去回去休息。小乐根本不相信他的话,偶尔会这样?明明之前还说手术后,就一直没有发作过的。那些话不过是了为了不想让她担心而说的吧,她太明白这种谎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