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嘉靖年间,山东省,青州府,此时已是夜晚二更天。
整个青州府笼罩在寂静深沉的夜色当中,唯有一座较具规模的大院还透出几点灯火,在如墨的夜色中犹如几点繁星。
一丈高的朱红木门,青砖绿瓦,飞檐斗拱,入门是广阔的庭院,两旁还摆有各色兵器,木偶人桩。
这就是青州府第一大家,沈家。
此时院落西南角一间房间依然灯火通明,房间中不时传出少女轻轻的笑声。
“小姐,你这身打扮真是靓极了,明天我们出去,保管把柳府的丫头迷翻。”
另有一个低沉的男声道:“臭小翠,要叫少爷,还有我们不是明天去,今晚就要去,现在就要去。”
少女求饶道:“我的大小姐,这么晚了还出去?老爷知道了不打断我的腿。”
男声道:“嘿嘿,你若是现在跟我出去,有我为你担着。若是不跟我出去,我就把你干得那些好事全都告诉爹爹,那才是真的打断你的腿。”
一阵沉默后,突然传出少女的哄笑和求饶声:“好了小姐,莫要挠我的痒,我跟你去,我跟你去。”
接着门房‘吱呀’一声,已经打开。
只见月光下,一个身着白衣箭袖的英气少年款步而出,朱唇皓齿,剑眉星眸,端的是俊逸无双。
一个满脸雀斑,丫鬟打扮的少女紧紧跟随在其身后,嘴中低声埋怨:“我干什么好事了?还不都是你逼迫我做的,唉,只盼不要被老爷抓住。”
少年听到小翠的抱怨,正想呵斥几句,突然左后方有一道掌风袭来,少年一声呼喝:“哪来的贼子!”
身随话转,左手化为掌刀,砍向对方手肘,右手直捏向对方手腕,到时敌人手肘被击,整条胳膊必然无力,再抓住手腕后反手一扭,便可将敌人治住了。
这听声辩位,化解反应极快,年纪轻轻已经颇有造诣。
但偷袭之人更是老姜弥辣,眼看少年反应灵敏,不怒反笑:“好一招‘沾衣擒拿手’,守好中路,小心我二龙探珠。”
接着右掌做龙首之状,倏忽左摆,倏忽右摆,便轻轻拨开了少年左手的手刀和右手的擒拿,左手食指和中指直取中路,少年感到眼前风声凛然,敌人双指已经迫向双眼。
少年不禁惊呼出声:“爹爹!”
原来偷袭之人正是少年的父亲沈文轩,沈文轩三十岁上下才迁居青州府。但文武双全,精明干练,在商场上纵横捭阖,没几年便创下了好大的产业,而且为人宽厚,仗义疏财。
倏忽十余载,不仅青州府,就是整个武林也是立下了好大的万儿。
因其善用点穴笔,将书法融入笔路招式中,对敌时往往一字写来便可克敌制胜,江湖朋友便送了一个‘一字千钧’的雅号。
这少年便是沈文轩的独生爱女沈婉,两人相依为命,沈文轩自然对她极尽宠爱,而她既然是沈文轩的爱女,青州府又有谁不敬让三分。更加上她好武任侠,因此经常女扮男装出去游玩,不过没想到今天被抓个正着。
沈婉惊呼一是行踪被爹爹发现,二是此招难以抵挡慌忙求饶。感觉劲风已经袭到眼睛,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却发现头顶被轻轻拍了一下,原来是沈文轩手指快抵到女儿眼皮时,便化指为掌,极快又轻的拍了一下女儿的头顶。
沈文轩训斥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小小变故便呆若木鸡,若真是敌人,焉有你的好?”只见沈文轩五十岁上下,相貌儒雅,虽然出言责怪,但嘴角含笑,眼神眉梢中都是慈爱。
沈婉偷眼观瞧,觉得父亲并没有真的动怒,嘟起嘴来,极不服气的说道:“爹爹你藏私,刚才破解‘沾衣擒拿手’的那招你都没有教过我。”
沈文轩道:“你说‘神龙摆尾’么?你现在功力尚浅,这招连你大师兄还都没有学会。这么晚你又想上哪里捣蛋?”
沈婉却突然用手指向沈文轩身后,惊叫道:“你是谁?”
沈文轩轻咦出声:“难道这么早就来了?”急忙转身,但见月光下大地如洗,却哪里有半个人影?
突然感觉身后有掌风袭来,原来是沈婉心中不服,便给父亲开个小小玩笑。当下依葫芦画瓢,正如父亲偷袭自己一般发掌向父亲袭来。
沈文轩道:“好贼的丫头!”却是丝毫不乱,转身,左掌刀,右掌擒,正是沈婉刚才使出的‘沾衣擒拿手’,但气度俨然,法度端正,比沈婉的身法高出不止一筹。
沈婉见到这招却双眼发亮,欢声叫道:“这是我的‘神龙摆尾’,看好了!”沈婉正是觉得神龙摆尾也不是多么深奥,便想现学现卖,好让父亲刮目相看。
当下双手连摆,和那‘神龙摆尾’一般无二,一边击向父亲左掌,一边击向父亲右掌,却突然手背合谷穴和手心劳宫穴俱是一麻,连忙向后跳去。
沈婉定睛再瞧,却见父亲左掌伸出食指,右掌伸出大拇指,各凝定不动。原来是父亲见机变招,手指伸出,自己的手掌反而迎了上去。倏忽之间,变招自是极快,而且认穴之准更是令人赞绝。
沈婉拍手笑道:“爹爹这招可真厉害,我自个把手掌送了上去。”
沈文轩含笑收回双掌,笑骂道:“死丫头连爹爹都敢欺骗,你那也叫‘神龙摆尾’么?虎头蛇尾还差不多。你只学了个形似,但其中至理全然不明。看好,光这左右一摆就暗含四十九中变化。左摆如劲之风,右摆似狂之浪;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
沈文轩口中说话手上已经演示起来,只见左右双掌齐出,左掌如龙翔九天,右掌如龙遁云隐,飘之忽左,荡之忽右,东西南北,天地四方全是摆动穿梭的掌影。一时间掌影好似千龙并翔,掌风颇有龙吟虎啸之威。
沈文轩招式演毕,深深呼吸,说道:“‘神龙摆尾’终究深奥一些,你先把‘沾衣擒拿手’和‘松风掌’练熟,再慢慢摸索这路掌法吧。”
沈婉笑着挽住沈文轩的胳膊:“爹爹,你不如把你的‘古意笔法’全融入到剑法里,在一股脑的教给我,谁都知道你还是点穴笔最厉害。”
沈文轩刮了一下女儿的脸颊,笑道:“不知道贪多嚼不烂么?‘古意笔法’需以诗文为积淀,沉重内敛,我教给你的十六种‘剑’字写法写的如何?”
沈婉吐了吐舌头:“那我还是先学掌法吧。”
沈从文苦笑摇头:“婉者,妇听而婉,柔美和顺也。看来你这名字我全然起反了,这么晚了,你又想上哪里捣蛋?”
沈婉拔出腰间佩剑,墙壁上映出一道匹练白光,说道:“我要行侠仗义,来个巾帼不让须眉。”
沈文轩双眉一轩,嗔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你以为能打赢街上几个地痞无赖就真的武艺高强了?外面的江湖隐士,武林逸侠不知凡几。更何况凡界之上的天界,还有道法通玄的修真之士,那才真的是法力无边、深不可测。”
沈婉学着父亲的口吻,摇头晃脑道:“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学武之人更要切记,一曰谦虚,二曰忍让,三曰克己。我耳朵听出茧子来了,知道了,知道了..”
沈文轩摇头叹息道:“唉,都是你母亲去世的早,我把你娇惯的犹如男孩。”
沈婉低下头来,柔声道:“爹爹,以后我不使性子,听你的就是了。”
沈文轩轻轻揉着女儿的头,不愿再提伤心事,岔开话题道:“对了,今天可有个好玩的事,包你今晚再也不愿出府了。”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张小笺。
沈婉本想接过,沈文轩却含笑收回,笑道:“哎,这倒要让你猜上一猜。近几年来整个凡界轻功最好,手脚最灵,心思最巧,最有趣的小偷是谁?”
沈婉苦思道:“轻功最好,手脚最灵..嗯..我知道了。他们能盗得‘断江刀’王家的九灵芝,能被‘神风腿’秦风追了三天三夜依然逃脱,能破的了‘气死鲁班’鲁无能的七巧玲珑锁,并在每次犯案前一天都会送上小笺,书名所来时辰所盗之物,他们就是让整个凡界都头疼无比的孤山六义!”
沈文轩将手中小笺交给沈婉,说道:“说是六人,但是真正令人头痛的还是他们的老三‘千手千面’楚向天,‘千手’是说他手上功夫极其灵巧,哪怕是人的贴身之物也能随意盗出,‘千面’则是说他精通易容,哪怕乔装成你身边最亲近之人,亦让你无法察觉。你想,有了这两样绝技天下还有什么偷不出来?而且此人轻功超绝,就连‘神风腿’和他比斗三天三夜,也是叹服而归。至于武功如何,还从没有人跟他交过手,不过一人精力终究有限,既然精通如此之多,难免荒废武艺。”
沈婉嘟着嘴,十分不服气:“瞧你把他吹到天上去了,哪有这么神。这小笺何时送来的?是真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