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进入相家，小娇已变得非常敏感，她喜欢观察每个人，她首先观察的就是相夫人，她开始仔细观察她的神态，她的表情，她走出卧室的时间。
相夫人虽没吐露一句话，暗示她在感情上对小娇有了不同的看法，但她那双犀利的眼睛已经开始异样地观察小娇了。
她那副神情有时候像强忍着忿怒，有时候像抑制着某些话，有时候二者都不大像，总之，那神情是此时的小娇所不能理解的。彼此之间已暗暗地感到拘束。小娇则感到自己的情形更糟，因为意识到自己软弱可怜，曾经忘乎所以，现在觉醒及早抽身已为时太晚，所以，越来越感到难堪。
小娇已经意识到，必须立即彻底摆脱当时的痛苦。
那天终于有了机会，相夫人去听戏的时候，临离开的时候，慕管家曾说，“要不要小娇老师也一起去听戏啊？”
当时相夫人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拿眼睛看着小娇。
小娇立刻看着不远处的妃儿，真是多亏了妃儿懂事，她赶紧说，“哎呀，我和小娇老师还有事呢，你们去吧！”
两人这才离开。
小娇终于有了机会，在安顿了一下妃儿后，小娇在月光下又一次的踏进了相夫人的那个会客的客厅。
这是她第二次进来，虽然前几次也来过，但是都没有成功。
四周没有看到人，小娇踏了进去。小娇也害怕，浑身的血液都是凝固的，汗毛直竖着。不过，事情既然到了这种地步她只能被推着往前走。
小娇一进入客厅，目光就借着月光看客厅中间的那幅画，奇怪？没了。
小娇刚要转脑袋看看。
就有人说话了，“你不用找了，我在这里。”
小娇呆呆地站着，一声不吭。
“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你现在可以回头看看。”一个女人尖利的声音。
小娇站着不动，也不说话，她感觉自己死掉就死掉吧，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知道你会来。”她说着，“我等你等了好久了……”
小娇没有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
“你直接告诉我，你想让我做什么？”
“你很聪明！我要你变成一只猫！”
“笑话！”小娇说着，“怎么可能？”
“不可能也没有关系，我不强迫你！”
小娇克制着自己，仍旧站着原地不动。
她知道此时外面的天色已黑，天已完全黑将下来。
“如果你不去做，无论你拥有多少的美貌和才华，你在世间永远也得不到真爱，即使得到也会失去。如果你去做了，只是说有可能。”
小娇沉默了好久才挤出那几个字，“你继续说？”
“当你遇到一只眼睛和背部发着光的老猫的时候，你就开始了……”她说完最后一句话就消失了，“我此刻离开相家，记得你说的话！”
小娇在抬头看了一眼，橱窗的画像仍在，是不是刚才自己眼花了？或者是？
小娇也随之冲到客厅门口。妃儿正好冲进来，两人撞个满怀，妃儿说着，“小娇老师，我刚才一直在叫你，一楼、二楼、都没有，我就过来了。”
“哦。”小娇只是应了一句，没有说话。
小娇心里有事，多少星期以来，那个心中一直向往着的目标，那个曾经使自己心驰神往的目标，这会儿一下子从意念中消失了。自己永远也得不到爱了，这是一个残酷的事实。自己曾念念不忘的这一切，都像梦影似的从记忆中消失了。
妃儿招呼小娇的话，小娇根本没有听见，只记得那可怕的几句话了。只是随着人性的自然冲动，小娇和妃儿走出客厅。
“作业完成了？”小娇问着。
“是的，因为她们快回来了。”妃儿说着，“所以我们应该在书房里坐好。”
“为什么不去院子里找我？”小娇问着。
“我不会去院子找你的，慕姨说了，只要你书房，起居室不在，基本上在三楼的客厅！”妃儿说着。
“哦！”小娇惊讶了一下，不过瞬间又平息了。
那天是周末，接近小娇到相家第三个月的月底。
早晨，小娇仍在通常的时间来到凌家，今天少良不在，自从认识少良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没有按时按照习惯呆在家里。
小娇刚走出相家院子的时候，慕管家正在外面的草坪上散步。她或者是在等小娇，或者是真正的在散步，小娇不想去猜，她觉着这样很累。
慕管家对着小娇笑了笑，但是不走过来。小娇不说话，她也不说话，好像是怕说了什么话会使对方感到不安，或者是由于意识到不好意思承认的那种困窘而不敢单独相会。她在凉亭边转着。小娇不能快速离开，只得在草坪上漫着步。大家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大概这种局面持续了有几分钟。慕管家终于还是在凉亭那儿扭转了身子，迟疑不决地向两头望了望，慢慢地朝小娇这边走过来，然后对着小娇站住了。
就在这段时间以前，小娇每次见到慕管家，她总是那样忙着急于握住小娇的手，紧接着就开始习惯性的谈话。
然而今天，慕管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没有这样做，小娇看到这里倒心神恍惚起来。
“您回到自己书房之前。”她问道，“小娇老师这会儿有空吗？”
“当然有空，慕姨，您有什么事吗？”
小娇说话的时候，看了她一眼。她正用那双温和的眼睛看了看小娇，那种眼神让小娇感到心痛，似乎眼睛里面藏着一种悲哀，那种悲哀说明，不久两人似乎就会分离，而且似乎满含歉意。
“我想和你单独谈几句话，小娇老师，去拿上你的一件外套咱们到门外走一趟吧，早晨这时候静，不会有人打扰我们。”
“慕姨，我不是很冷，您有什么话就说吧。”小娇说着随着她朝花园那边转过身去。
“小娇小姐。”她说，“我知道你很聪明，自从你来到凌家，我已经看出来了，我已经对您产生了深厚的友谊。第一次听到您在那离奇的环境中，如何对待您遇到的老人，我就对您有了好感。”她说完停下来，但是同时举起一个手指，表示不等待小娇说话还要继续说下去。
好长时间以来，小娇根本没想到这件事，可是这会儿经慕管家这一提，小娇就回想起了那次奇遇。但是也同时想到了那个十字路口，她觉得此时可以向慕管家证明一下的，那晚她看到的到底是什么？虽然李医师也证明过了，但是她还是想确定一下。但是慕管家此时没有给她说话的时间。
“作为您的朋友。”她接下去说“我要直截了当地向您说清楚，我已经发现了您的秘密，这并不是谁向我提出或者暗示的，小娇小姐，您已经不知不觉对少良有了感情。”她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小娇，但是并没有让小娇说话的意思。
“我不必叫您痛苦地坦白一切。因为我看出，并且知道，您非常诚实，非常善良，不会否认这件事。”她这次故意移开了眼光不去看小娇的神情。
“听我说下去，让咱们快点结束这个问题吧，我们不必谈到那个让我们彼此都难堪的问题。小娇小姐，您很聪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您之所以必须离开这里，并不是因为您是一位……”她沉默了一下，扭脸对着小娇然后两手紧握住小娇的手，小娇再次感觉到了那种宽厚的力量，“并不是因为您是一位家庭教师。”她重复了一句，“而是因为少良他已有婚约。我们是出于无奈！”
慕管家说到这里，小娇感到慕管家的每一个字都像子弹一样射进了自己的心脏。此时的双手已经完全不能感觉到这时是被握着的了。
小娇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是的，悦菲说的是对的，‘你永远也得不到爱，即使得到了也会失去’。
萧瑟的秋风吹散了脚下的枯叶，小娇突然感到一阵寒冷，仿佛那些狂妄的想法也变成了枯叶。正随着其他落叶一起被阵风吹散。什么想法，什么希望！已经订婚也罢，不曾订婚也罢，小娇感到一切对于自己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
一阵痛楚过去了，留下的只是痛后的麻木感。
小娇又感觉到被慕管家紧握着的那双手了，禁不住抬起眼睛看了一下慕管家。她那双乌黑的大眼睛正紧盯着自己看。
小娇知道此时的脸色一定发白，还有那平时红润的嘴唇，此时也一定是白色的。此时慕管家正在留心的看着。小娇只是觉察出了，而她却是注意到了。
“放了他吧！”她说，“在您第一次会见他的这儿把您的爱粉碎了吧！”
小娇想说，我不是第一次在这里遇见的他，但是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听着慕管家还要再说些什么。
她觉着慕管家说出这话时虽然轻松，但是像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过，她注视着小娇，一直紧握着小娇的胳膊流露出坚强的意志力。她也许是担心小娇扛不住。
小娇觉着她的这个动作是多余的，她不会摔倒的。小娇努力控制着情绪，使自己镇静下来，好一会儿，外表上才恢复了自制力。
“小娇小姐，为他着想，也为我们大家着想，您离开了吧！您待在这儿免不了会和我们保持亲密的联系，这样虽在其他方面都是无害的，然而至少会使他心神不宁，给他带来痛苦。我相信您的正直、勇敢、通情达理、您离开这儿吧……会对我们作出的努力有所帮助，！而时间的消逝又会对我们都有帮助！”她这种突然表达出的善意，直接而又体贴对方地站在对方地位上的同情，小娇感到直接触动了自己的心灵。
刚才她见到慕管家心神不宁的时候，她已经猜到了什么事，现在小娇已经完全有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