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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玉缘(1)

那是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林娜第一次见到乔文,而这一见终于使她产生了要彻底验证自己心中一直珍藏的那个迷。其实,这并不是林娜第一次在且末买玉器,之前她也去过不少的玉器店,但就是没有来过乔文开的这家“和田白玉”玉器店。这个年代,为了她自己的工作,给帮她忙的人送些小礼物再正常不过了。

当时,林娜和她的好友刘慧敏走进“和田白玉”时,只见柜台前站着一个年轻男子,看上去约有二十多岁。原来店主名叫乔文,他的年龄并不大,但人长得矮胖敦实,玉面方耳,颇有些老板的派头。林娜原本想先看看柜台里的玉器,再和老板搭话,但感觉到那男子正在用异常诧异的眼光看着她时,就又忍不住抬头望了他一眼。这时,乔文才陪着笑脸向她二人问道:“二位想买件什么?”

刘慧敏答道:“先看看再说。”

乔文说:“好吧,你们随便看!”

接着他又对刘慧敏说:“你是且末人,我们见过几次面,好像在工行工作,我和你们行长是朋友,对吧!可是,这位漂亮小姐是……不会是且末人吧!”

还没等刘慧敏开口,林娜则显出一副不高兴地样子,反问道:“谁说我不是且末人?我是生在且末、长在且末,现在又在且末工作,还不算且末人吗?”

乔文客气地说道:“哦,对不起,你这么年轻,可能是刚从学校毕业的吧,所以我不太熟悉。”

这时刘慧敏解释道:“她叫林娜,是大学刚毕业的,今年刚分到我们银行上班。”

听罢她的话,乔文突然像是被震惊了一下,脸色也“唰”的一下由白变红。刘慧敏说完话就又低头继续看玉器,这一变化虽然没被她觉察到,却被敏感的林娜发现了。同时,在她的脑海里也很快掠过一个令她兴奋的念头:眼前的这个小老板莫非就是从前与姐姐相好过的那个男人?

镇静下来的乔文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气色,他对林娜说:“林小姐长得很像我从前的女朋友,而且姓名也相似,她叫林茹。不知林小姐是否和她有家门关系?”

听完乔文的话,林娜几乎已经肯定他就是姐姐曾经爱得死去活来的那个男人。但是,她并没有急于要挑明这层关系,而是佯装不知。她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对他说:“老板,我不认识什么林茹,我们家就我一个孩子。再说,天下姓林的人很多,长相、姓名免不了会出现许多雷同的,就是同名同姓的也多得是,你说对吧!”

他点头道:“这倒是。”

在认定乔文就是姐姐以前的男朋友后,林娜的心里如释重负,精神突然轻松了许多,心情也豁然开朗起来。有了这种感觉,她便打定主意就在这家店里买东西,而不计较价钱有多贵。这个时候,在心理上林娜处在明处,而乔文却还蒙在鼓里。

林娜指着玻璃柜里的一件糖白玉手把件,对乔文说:“老板,把这件拿来看看!”

乔文便伸手从里面取出那件玉器给她。

接着她又让他拿来几只手镯边看边挑。旁边的刘慧敏也要了几件玉器,帮助林娜仔细挑选。她们的目的主要是想为行长和他的妻子每人赠送一件礼品。经过精心挑选,反复比较,二人最终选中一个糖白玉挂件和一只青白玉手镯。

拿着挑选好的玉器,林娜问道:“这两件东西总共多少钱?”

乔文微微扬起头,说:“你们看着给吧!”

其实,在林娜二人挑选玉器的过程中,乔文又仔细打量了一遍林娜,发现她越看越像林茹。她的那种语气、声音、模样和各样神态,简直就是林茹的翻版。于是,他在心中也早已对她产生了某种特殊的好感,便也不想在价格上同她讨价还价。

林娜不同意,说:“哎,那怎么行?东西是你的,多少钱就是多少钱,怎么能随便给呢?”

站在一边的刘慧敏则毫不客气地说:“这样好呀,林娜,由咱们给多好,随便给多少不就行了!反正玉器老板都不缺钱,怕什么?”

乔文马上说:“可以,可以,给多少都行!”

林娜见状有些急,就正经对他说:“不能这样,老板,你好歹说个数字嘛!”

于是他说:“那好吧,挂件和手镯各给五百,共一千块,怎么样?”

林娜说:“太便宜了吧,老板,比标价低了很多。”

因为她们经过了反复对比,二人都清楚地知道,那两件玉器至少也值三四千,所以林娜觉得店主要价太便宜。

乔文坚持说:“就给我一千块吧,行啦!”

林娜说:“再给你加五百,总共给你一千五,好吧!”说着,她从手提包里取出一沓钱,数了数,递给乔文。他欲不收,但她还是硬塞给了他。

刘慧敏开玩笑说:“我们多给了你五百,乔老板,今天你应该请客,怎么样?”

乔文忙痛快地说:“好呀,那没问题,请两位大美女吃饭还有啥说的!想到哪儿吃,你们说?”

林娜却不同意,说:“那怎么行,初次见面,就让人家请客,多不好意思!”

刘慧敏心直口快,大声说:“你和他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可我们不是,他刚才就说见过我好多次了。再说啦,他和咱们的行长也很熟悉,单位上的人经常在他这儿买东西呢。”

听罢她的话,乔文马上说:“哎,对了,你这一提我倒想起来了,何不把你们的王行长也叫上,我和他也好久没有在一起吃饭了。今天我们一起坐坐,行吧!”

听他说要叫行长吃饭,林、刘二人自然同意,就不再说什么了。

当天下午,由乔文邀请,下班后县工行的王行长及他的妻子、林娜、刘慧敏四人如约来到“玉城酒店”,乔文事先已经等候在那里。宴席开始后,乔文再次提到林娜和他的前女友十分相像的话题,而林娜害怕露出破绽,有意岔开这个话题。她专门讲一些在大学或在内地时的故事,这使他不再提及那件事。

几个人边说边笑,喝酒也是量力而行,能喝多少就喝多少,气氛非常融洽。宴席将散时,林娜才把自己下午刚购买的两件玉器当着乔文和刘慧敏的面分别送给王行长和他的妻子,二人欣然接受,并对她表示感谢。林娜也说了许多感谢他们夫妇二人帮助她的话,同时也向乔文对他的大方和盛情款待表示谢意。宴席结束后,各人散去。

当天夜晚,回到姨姨家,林娜的心情十分激动,这使她无论如何都难以入眠,脑子里总是浮现出姐姐和父母的影子,因为此时的她太想念他们了,以致于她悄悄地在被窝里哭了好大一阵子。她想了很多,而让她胡乱猜想最多的还是她姐姐与乔文之间的关系。他们两人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秘密,她认为自己就要揭开这个谜底,但在结果到来之前她还要进一步去核实。于是,林娜不由自主的再次拿出姐姐临终时留给她的纪念品——那件桃形玉佩,又仔细地欣赏了一遍。尽管姐姐没有告诉过她有关玉佩的任何来历和它的纪念意义,她只是叮嘱她要将他珍藏到离开这个人世为止。然而,从姐姐对它的珍视程度和玉佩的形状及它上面雕刻的文字来看,林娜早已领悟出了它的珍贵。她用双手捧起玉佩,把它紧紧地贴在自己的左脸上,口中默默地说道:“姐姐呀,当初你在送这件宝贝的时候哪能想到今天会出现这样戏剧性的故事呢?这种故事咱们小时候只有在小说中才见到过,莫非这就是所谓的缘分?”

想念过姐姐,林娜又开始猜测乔文,猜测他的人品、家庭状况,想象着他的过去、未来和为人处事等等。在与乔文短短的一个下午的接触中,林娜已经知道他还没有成家,如果说他与姐姐年龄相仿的话,今年应该是三十岁左右,因为自己比姐姐小六岁。

最让林娜感到吃惊的是,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思来想去,考虑最多的就是将来如何能与乔文一生为伴。她做着这样的打算,不管乔文的现状是什么,无论前面的道路有多少艰难险阻,在玉佩的谜底还没有彻底揭开之前,她已经将他视为自己终身的朋友。

在另一边,回到玉器店的乔文同样心潮起伏,波动的情绪使他一时无法安静下来,加之几两白酒下肚,头脑中禁不住浮想联翩,或说异想天开。因为整个晚上,林娜的一举一动都使他不由自主地要回想起当年的女友林茹。他与她失去联系至今已有十多年时间,她现在过得究竟如何,他无从得知。乔文已经形成的一个习惯,就是每当想起林茹时,都要把那件与她同样珍藏的玉佩拿出来看一看、摸一摸,然后再重新放回那个精致的盒子里,把它收藏好。

乔文躺在床上,无精打采,反复回忆了几遍他和林茹的往事,才悄悄地入睡。

第二天中午,林娜又来到“和田白玉”店里。一进门,她就对乔文说道:“昨天让乔老板破费了,啊!”

乔文说:“区区小事,说什么破费呢,一年也难得请你们银行的人吃一顿饭。”

“昨天你说我像谁来着?”

“像我从前的一个女朋友。”

“哦,一个女朋友,好像你的女朋友多得数不清似的。你的女朋友真的很多吗?”

“不是这个意思,小林,你误会了,其实到现在我还没有女朋友呢!”

“那你为什么不和跟我长得像的那个女人联系了?”

“唉,说来一言难尽。”他有些怅然若失,叹息道:“她离开且末已经十几年了,到现在杳无音信。不过,我永远记得她,也记得她的家,是她的家把我们两人拆散的。由于她父母反对我们的婚姻,所以就强迫她和他们一起回老家了。本来,小林,我也不怕你笑我,我们已经私定终身,可她拗不过家里人,我当时也死活留不住她,所以就……”

说到这儿,乔文双眼噙着泪水,语气有些哽咽,而林娜也已经流下了眼泪。他看到她也在流泪时,心头突然一震,但并没有想得太多,只是认为眼前的这个女孩心底同样是那么的善良。

从谈话中,林娜感觉到这个男人对姐姐的深情厚意,心想,如今这样的男人实在不多。

她又问道:“你们断绝关系这么长时间,为什么不再找一个?天下的好女人多得是。”

他答:“不,暂时还不想找,因为她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女孩,也是我迄今为止最喜欢的。再说啦,相反,我一直认为世上的好女人并不多。”

停了一会儿,她又说:“我们谈谈别的吧,乔老板,在一个女孩面前谈论另一个女孩的好处,不太合适。”

“可以呀,那我们说什么呢?”

“咱们就说玉器吧,到现在我还分不清什么是真玉、什么是假玉,还有什么和田玉、岫岩玉、翠玉、玛瑙等等,我把他们分不出来。另外,我一直想知道,你这么年轻怎么就成了且末有名的玉老板?”

乔文便给她讲了一些玉的常识、怎样辨别玉的真假,以及自己是如何从上高中起就喜欢上了玉石,并在高中毕业后从小打小闹一直奋斗到今天拥有数百万资产的玉石老板。

听完他的话,林娜说:“看来乔老板真是一个玉石专家。我这里也收藏了一件玉器,请你给我鉴定一下真假,怎么样?”

他说:“这没有问题,拿出来看看!”

正说着,只见林娜真的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拿出一件玉佩。站在对面的乔文,一看见那件玉佩,大惊失色,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他稍作镇静,才从她的手中接过那宝贝,仔细看过后,发现正是他从前送给女友林茹的,与他自己珍藏的那件一模一样。这是一件真正的糖包白和田羊脂玉做成的桃形挂件,它四边布满黄亮的糖色,中间则是毫无瑕疵的羊脂玉;通体看上去色泽光亮,质地细腻,摸着觉其爽滑绵润;它的厚度约有三四毫米,直径约为三四公分,且正反面都刻有文字;正面写着“一石二瓣、二人一心”,反面则是与这八个字对应着的、凹进去的八个反体字;字体为楷体,字形优美,雕工精湛,显然是工匠经过精雕细琢而打磨成的一件玉中精品。

因为这块玉是乔文当年亲手百里挑一才选出来的,上面雕刻的文字也是他自己的意思,作为定情物私下送给了林茹,所以他一眼便能认出它来。

乔文一手紧握玉佩,将另一只手放在林娜的肩膀上,双目凝视着她,说:“你就是林茹!”

林娜低着头,怯懦地说:“不,我不是林茹,我叫林娜。”

“不,你就是林茹,是我日思夜想的林茹。你没有变,一点也没有变,还是原来的样子,还是那么青春美丽,真的,一点也没有变。”

“不对,我不是林茹,我是她的妹妹。”

说罢,她慢慢将他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推开。

听完她的话,乔文突然浑身无力地向后倒退了两步,紧接着轻轻地倒在沙发上。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乔文似乎已经预感到了什么,问道:“那林茹呢,林娜,你姐姐现在哪儿?她为什么把我们的定情物送给你呢?”

林娜犹豫了一下,才下决心说道:“我姐姐她早已经去世,都有十一年时间了。”

她的话使乔文突然禁不住嚎啕大哭。林娜怕他的哭声让左右邻居听到,忙将他扶进里面的卧室,关起门让他尽情地去哭。她也陪他掉了不少的眼泪。

他哭了一阵子,说:“我已经整整等她十二年了,就等来这样的消息,她为什么会走得那么早?”

她解释道:“姐姐也许是太思念你的缘故,才忧郁成疾。我和妈妈带她找了好几家医院,也查不出什么病,最终她还是很快离开了人世。临终前,姐姐交给我这件玉佩,叮嘱我要留作终生纪念,但她并没有提到你的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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