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会在晚上想起她，想起她充满诱惑的身体。于是，情不自禁地上线。她还是在线，当我一出现，她的头像就亮起来。
她说，柳尚，你好。
我们肆无忌惮地欢爱。反正再不会有谁打扰，我用猫头鹰挂钟打死了那只黑猫。它凄厉的叫声让我愉悦不止。那些激发我欲望的嘶鸣，终于令我把它砸得血肉模糊。洒在地上的血，鲜红鲜红的，如盛开的花，美艳无比。晓莛喜欢红色，不知道，这个她喜不喜欢。
终于，在相识的第十三个夜晚，我们决定相见。那么珠联璧合的身体，是上帝缔造的恩宠。
我们互相发张照片吧？我提议。
难道你不能认识我的身体？
她的反问让我哑口无言。从没见过彼此的脸，我们的迷恋，仅仅是身体与身体的不谋而合。我还是决定见她。我只要快乐，其他的不重要，不是吗？
在约好的地方，我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长发，红裙。在沸腾的人群中，那一抹鲜红一直刺向我的眼睛，如一把利剑。
我轻轻地走到她背后。她转头。
那是怎样的一张面孔？天呢？上天怎么可以和我开这么大的玩笑？想起这几日竟然是和这样一个面目可憎的女子卿卿我我，自杀的心我都有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我转身就跑，仿佛那夜里的红衣女子一路飘来。
跑了不知多远，靠在树上喘着粗气。
你怎么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眼角的余光里闪进一个，一个红色的裙摆。
我起身要跑。一只手拂过我的胸口，鲜红的指甲，如血。
你……
柳尚，你怎么了。
她转到我前面，抬起头。那是一张精致的脸，美丽如花。长发，红裙。
她轻轻吻上我的胸口。她说，我听到你心跳的声音，我知道，你爱我。
她轻轻地笑，挑逗得我欲望丛生。我知道，这个叫暮梓的女子，是我今生的劫。
我知道，这样的女人，是不能爱的，否则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她的眼露桃花，老家的说法，那是凶相。
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反正我现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豁出去了。因为我知道，我中了她的毒，这辈子只能爱她，别无选择。
四
你在干吗？
我看见暮梓正站在卧室的凳子上，往墙壁上挂什么。挂什么，时钟，猫头鹰时钟。
怎么？这么大个房子，你连个时钟都不挂，真是的。我刚买的，漂亮吗，我的柳尚宝贝？
哦。
我含糊地答着，因为我看见，在沙发上正蜷着一团黑乎乎、毛茸茸的东西。然后，它抬起头来看我，一只猫，一只黑色的猫，分明就是那一只，它不是已经死了。
猫？
对呀。好可爱。你不喜欢？
……
干吗不说话？真的不喜欢？不过，我告诉你，人在猫在，谁也不许打它的注意。
哦。你为什么喜欢猫？
我问。死也要死个明白。
你不知道吗？婆婆说，猫有九条命。每一个女子生来都是一只猫，她们注定要为一个男子活着，坚强地活着，直至九世。
暮梓轻巧如猫地跳下凳子，环住我的腰。她温热的唇挑衅般吻上我的胸口。我的身体潮湿起来，却一片冰凉。
近日的天气，灰暗阴霾，连忘记放进冰箱的食物都不停地霉变、腐朽。你说，这个季节，尸体会不会转瞬即逝呢？
那个梦又开始缠绕在我的心头，阴魂不散。我不止一次地在半夜惊叫着醒来，然后按住硬生生疼痛的胸口。暮梓还在我怀里安静地睡着，她喜欢把头贴在我的胸口。她说，听到我的心跳，她便安稳了，我的心是她的。
我轻轻地起身，贼一样躲上阳台。黑猫蹲在窗台，眼睛发出绿色的光芒，表情如死去一样狰狞。我不禁一个寒颤。心想，老哥，你千万不要叫，看我，你再看我，我让你见阎王，别以为我不敢。我露出一个笑。什么东西环住我的腰，我猛地回头。
你干什么，西门柳尚？
没，没什么。你，醒了？
怎么半夜起来，又想去上网找猎物？我告诉你，我不是潘晓莛。
没有，我没有。
真的没有？
没有，我发誓。
不用发誓，让我听听你的心。
暮梓一手抱着猫，贴上我的身体。我的心像坏掉的时钟，狂跳不止。她的手指轻轻地戳着我的胸口，幽幽地说，你的心是我的。然后她转过身去，轻轻地笑，接着是黑猫凄厉的叫声。
我想，我引狼入室了。她果真不是潘晓莛一样的女人。她如果是猫，也是一只成了精的猫。我要让她走，还有她的猫，对了，还有那个该死的猫头鹰时钟。
五
我开始察觉这个女人的神出鬼没。她习惯悄无声息地站在我身后，然后环住我的腰。还有那只黑猫，仿佛知道我曾经杀死了它的同类，对我充满仇恨，眼露凶光，而且开始报复，将我衣服的胸口准确无误地涂满番茄酱，满眼鲜红，凛冽而张狂。
我一次次地想要让暮梓离开，却又一次次在她香艳欲滴的身体上沉沦，然后妥协。
她趴在我的胸口，轻轻地问我，柳尚，你说我好吗？
好。
比起潘晓莛呢？
我一惊？
哦。
哦是什么？我和她比起来谁更好一些？
你。
当真？
当真。
她爱你吗？
爱吧。
那，她还会回来吗？
不会。
为什么？她爱你，为什么不回来？
她不会回来的，宝贝。
为什么？她爱你，为什么还要离开你，为什么还不会回来？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我终于在她的纠缠中，怒火中燃，我不希望有人在我的耳边提起潘晓莛，因为我要忘记她，彻底地忘记她。让她在我的记忆中，烟一样的消失，不留痕迹。
她不会回来了，除非她死了。
你胡说！
我们被彼此激怒了。黑猫扑向我，它锋利的爪子抓向我的胸口，瞬间鲜红的血痕阡陌交错。她抱着肩膀站在我的面前，骄傲地笑。
她用她温热的舌头舔噬我的伤口，安抚我受伤的心。她说，对不起我错了，我只是太爱你，我怕潘晓莛回来，我就会失去你，毕竟这个家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你要是选择我，你会失去家产、事业，你现在所有的一切……
不要说，不要说。看着泪流满面的暮梓，我心痛不已。或许她只是爱我，那么我要怎么样给她幸福。还好，潘晓莛不会回来了，家产、事业，我还都有，所以，我会给暮梓幸福。一个男人的成功，就是要有辉煌的事业、饱满的财富、和美貌的女人。现在，我都得到了。我，西门柳尚，从一个被人看不起的不起眼的农村小子走到了今天。或者，我还是应该感谢一个人，潘晓莛。
六
我的神经开始变得脆弱不堪，每晚要喝暮梓煮的净气凝神茶才能勉强入眠。她煮茶的时候，从不肯让我看见，神神秘秘的，她说，那是她婆婆教给她的，祖传的方子，可以拴住男人的心，然后她诡秘的笑容让我错觉当时对此我已信以为真。我知道，不管怎样，我终究离不开暮梓，所以我再一次杀死了黑猫，我看见它的眼睛盯着我，我竟然开始怕了，下意识地用手抚上它的双眼。那一瞬间，它的身体，冰凉。我扔掉了家里所有的番茄酱，我开始恐惧这种粘稠的红色，所以，我要让它们统统消失。
猫的不知所踪，并没有引起暮梓的强烈反应。她只是诡秘地笑，她说，它还会回来的，因为它有九条命。这时，她正躺在我的怀里。我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她伸出白皙的手抚过我的双眼。睡吧，宝贝。她的唇吻上我的胸。可是，她的手指，手指冰凉。
还是那个梦，红衣的女子，她要我的心。我激灵地醒来。听见一个女子的笑声，那笑声张狂而骄傲，混杂在笑声里的，分明是一句，你的心是我的。那声音来自我的身边，我确定，此刻我是清醒的，这不是梦境。我的睡衣，睡衣的胸口一片鲜红。我摇醒昏睡着的暮梓，那声音分明来自她的身体。她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怎么了？
你听。
什么？听什么？什么也没有呀。又做噩梦了吧。
不是，是真的。你听！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心里又想她了，是不是？我告诉你，你的心是我的，不许再想她。
说完，暮梓转身睡了，留给我一个鲜红而冰凉的后背。可那声音，分明还在，分明来自暮梓的身体，可她为什么浑然不知。难道，难道，是我的神经衰弱引起了幻听？
被那个声音折磨得一夜没睡，暮梓决定带我去看一位仙士。
那是一座破旧古老的屋，我从不知道，这座城里还有这样的建筑。我闻到浓烈的香味中间夹杂着腐朽的气息。暮梓把我带进屋子，我看见端坐在金黄蒲团上的老人，她只是普通的老人，与邻家阿婆并无两样，我的心稍微安稳了一些。
暮梓虔诚地与老者问好，然后转出门去。
我不敢抬头，仿佛有一股莫名但强烈的力量压抑着我。
静默的不知多长时间，很久，老人终于开口。
你被一个女子折磨。
我心一颤，等她接着往下说，她却不再开口。那种静默让人窒息，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呼吸声，三个呼吸声。三个？怎么会是三个？分明只有两个人。
师傅，请您指点迷津。
我听到我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我已经准备在下一刻逃跑，只是腿却像被什么拴住，寸步难行。
她要你还债。你还了，她就不再追究。
那，她要什么？
你的心。
不，不……
你不准备还？
还有其他办法吗？师傅，救我。
其他？那就只好镇住她。在她的坟前把这个烧掉就好。
老者拿一个符给我，黄色的纸上，纠缠着红色的纹络。她枯瘦的手碰到我，竟然是凉的。
她轻敲了几下桌子，暮梓走进来，挽住我，虔诚地道谢。
在我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从桌下窜出一只黑猫，凶猛地向我扑来。
回来，畜生，那颗心不是你的。
老人犀利的声音。我落荒而逃。
七
暮梓问我老人和我说过什么，我敷衍着绝口不提。
昏黄的夜，有风，阴冷阴冷的。我站在花园的假山前，将符点燃。
晓莛，不要再纠缠我。
眼见着眼前燃起的通红火焰，我的心安歇下来。我以为，一切可以就此平息。突然，听见背后凛冽的笑声，和着那一句，你的心是我的。
我回头，暮梓正站在我背后，表情漠然。那声音来自她的身体，她仍是一幅浑然不知的表情。
我彻底的崩溃了。
阴冷的审讯室里，我不停地吸烟，那小小的焰火成了我全部的温暖。
曾经，我为了得到潘家的财产，追求了潘晓莛。一年前我们结婚，她的父亲病逝，潘氏集团归我掌管。一次酒后失言，让她知道了我的秘密。气急败坏的潘晓莛要诉诸法律，让我一无所有。在争吵中，我杀了她，将尸体埋在花园的假山后面。
暮梓来看我，长发，红裙。
西门柳尚，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二十五年前，大名鼎鼎的潘家诞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不过，相传小女儿的面相与生辰极阴，留在家中势必会是一场血光之灾。所以，她被送到婆婆家长大。所以，大家大都知道潘家只有一个独生女，叫潘晓莛。现在，你知道了吧？我叫潘暮梓。
她凛冽地笑，她说，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是你所不了解的，别以为爸爸死了，潘家就没人了……
她突然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小物件，在我的眼前晃了一下，红色的，刺痛了我的眼。声音顺时传了出来，一阵女子凛冽的狂笑，夹杂着那一句，你的心是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