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玩儿吧，我还有事呢！”怪老头儿说。
豹子一听，比我跑得还快，我们一下子到了大门外。
我对豹子说：“你可能也没吃早点呢，咱们俩先来点儿什么。”
我到了早晨常吃早点的那家饭铺。门口摆着几张桌子，很热闹，我坐下来，要了两个油饼儿。油饼儿刚出锅，够烫的。我用筷子夹起一个，把另外一个连盘子一起放在地上，告诉豹子：
“很烫，小心点儿，慢慢地吃！”
豹子果然学我，慢条斯理地吃起来。忙着应付顾客的饭铺伙计还是看见了，他跑到我面前，生气地指着我鼻子说：
“你小子有病啊？你拿盘子喂狗，回头我还怎么给顾客用？”
我情知理屈，吓得不敢说话，豹子却霍地朝他转过头去。我看不见豹子的眼色，只见那伙计突然满脸惊恐，慌不迭地对豹子说：
“得得得，您别冒火！尽管用，尽管用……”
说着，他赶紧溜了。
吃完，我付钱的时候对那伙计说：“对不起！盘子让我洗吧，洗完再给你煮煮。礼拜天，反正我也不上学。”
那个伙计不看我，眼睛却紧盯着随我一起跑上来的豹子，连声说：
“您甭客气，您甭客气！这事儿交给我啦！”
我走开，豹子跟在我后头。我心里好笑，又很感动，看样子，连谁对我说话粗声粗气，豹子都不答应。要是街上那几个小流氓再欺负我，肯定有他们的好看！
我决定到徐晓东家去，跟他比试比试。那小子那天很狂，好像我这辈子也甭想有他那么高级的狗，这回也让他见识见识！我一路走，一路跟豹子唠叨：
“徐晓东是我朋友，可是净欺负我。你见着他，也别太客气——对他又摇尾巴又舔手的，我看有点儿丢份儿……他家有个小哈巴狗，叫‘巴巴儿’，有两下子，你到那儿跟它比比，我看你绝对比它强。巴巴儿对我不大友好，还冲着我：‘呜——汪汪！’你别跟它学。你块头儿比它大，别跟它一般见识，到时候它冲着你‘呜——汪汪’，甭理它！”
说到这儿，我忽然想起来，豹子根本就不会用哼哼和叫声吓唬人。就说刚才吧，要是换成巴巴儿，早冲着那个伙计发出威胁的叫声了，可豹子一声儿没出，凭眼神儿就把那小子吓坏了。
光是眼神儿也罢了，我是担心它那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假如巴巴儿冲着我汪汪叫，豹子一生气，下了嘴怎么办？所以我不能不叮嘱一番。
到了徐晓东家，我在门口对豹子说：“这儿等着。我叫你你再进来，进门的时候文明一点儿！”
豹子立刻乖乖地坐在地上。
徐晓东正在厅里训练他的巴巴儿。他对他的小狗说：
“作揖！”
他的小狗用两只后腿站起来，拱着两个前爪，向他频频作揖。
“怎么样？”他得意地斜睨着我。
“不怎么样。”我回答，“小孩子把戏！”
徐晓东哈哈笑：“你是眼儿热！你妈没给你买吧？”
我说：“我那狗，没地儿买去。”
他还是笑：“有钱，没有买不着的东西！——你的狗在哪儿啊？还在狗市吧？”
我扭头朝门外说：“豹子，进来吧！”
豹子推开门，不慌不忙地走进来，站在我身旁。我叫它的时候，它从来是“噌”一下子就蹿进来，所以我心里暗暗称奇：它还真明白“文明点儿”的意思！
饶是这样，徐晓东还是吓得离我远远的；巴巴儿更是低声哀鸣着，躲到它主人的脚跟后头，我本来还担心它会自讨苦吃，冲着豹子“呜——汪汪”呢！
“没事儿！”我对徐晓东说，“它很乖。”
豹子不怒自威。我怕巴巴儿会吓得什么本事都施展不出，便对豹子说：
“趴下吧，别老拿眼睛盯着人家！”
豹子趴下，还把头歪在两条前腿上，这样，它的一双黄眼珠儿只能对着我了。
徐晓东露出惊异的神色。还没比呢，我已经占了上风。
可这小子就是嘎，他不甘心在我面前处在下风，居然大模大样地说：
“它不会在我地板上拉屎吧？”
我还没做出反应，豹子已经有了行动。它“腾”地跳起来，怒视着徐晓东。徐晓东怎么也没想到那条大黑狗会明白他的话，一时呆若木鸡。我赶紧说：
“豹子，趴下！他跟你闹着玩儿呢。”
它顺从地趴下了。为安慰我这个受到屈辱的朋友，我伸出手去抚摸它的头。豹子伸出舌头****我的手，眼睛里闪出温柔的光。
徐晓东镇静下来，又想讨好豹子。他小心地靠近豹子，打算像我那样抚摸它，可是看了豹子一眼，他又连忙退回去。他拿来两个盘子，打开冰箱，取出个很漂亮的圆盒子，向我炫耀说：
“‘家乐福’超市买来的，是最高级的狗食品，比咱们吃的肉还贵10倍！”
接着，他取来两个盘子，用不锈钢勺儿挖出肉来，分别放进盘子里。徐晓东大概不是吹牛，连我都闻到诱人的香味儿，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涎水。
徐晓东先端了一盘送到巴巴儿面前，看见巴巴儿贪婪地吃起来，这才把另外一盘送到豹子面前。
可是他枉费心机了。豹子不但没吃，连看也没看一眼。我见徐晓东迷惑不解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哈地笑起来：
“它嫌难吃。我那狗平常吃的，是比咱们吃的贵20倍的肉！”
徐晓东只好端起盘子，央告我说：“它认生，你给它吧！”
我把盘子放到豹子面前，豹子看了我一眼，好像说：“我才不吃他那玩意儿。”
如果我下命令说“吃！”我想豹子一定不会违抗，可是我不乐意让豹子受委屈。我说：
“行啊，爱吃就吃；不爱吃也别勉强。”
豹子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果然就没吃。
徐晓东弄了个丢盔卸甲。他再也没有心思显摆他那个巴巴儿，还尽量让他的话题离开“狗”。
“顾欣的事儿他跟你说了吗？”徐晓东问我。
“什么事儿？”
“星期五放学，他又让那个塌鼻子堵在胡同里了。”徐晓东说，“真倒霉，50块钱让那个流氓搜走不算，还挨了两个大耳光。顾欣说‘破财消灾’，没想到塌鼻子尝到甜头，没完没了啦……”
顾欣是我哥们儿，我一下子紧张起来：“昨天又出事儿了？”
“不是昨天，是今儿个。早晨顾欣给我来个电话，说他有两道数学题不会，要来找我。工夫不大，他又打来电话，说不来了。我听着他的声儿不对，就问他怎么回事。小子哼哼唧唧不说，我问了半天才知道，他一进胡同，见塌鼻子正在那儿等着他呢！他掉头就跑，这才脱险。”
“咱们俩接他去！”我来了哥们儿义气，“我不信三个人对付不了塌鼻子一个！”
徐晓东看了我一眼，犹犹豫豫地说：“小题大做了吧？”
我灵机一动，自言自语说：“对呀！”
徐晓东问：“你说什么？”
我说：“让豹子把顾欣接来！”
“你这狗？它认识顾欣吗？它知道顾欣家吗？还不是得咱们俩一起陪着！”
“用不着陪着。找到顾欣家倒没问题，就是豹子不认识顾欣……”
“你那狗去过顾欣家呀？”
“去是没去过，告诉它地址就行了。不认识顾欣的问题，我得试试……”
徐晓东一下子来了情绪：“什么什么？你说告诉它门牌号它就能找着？别跟我穷逗了！”
告诉他我的狗认识字，他绝不信，我只说：“这么着吧——先给顾欣打个电话，告诉他豹子的名字，让他见一条大黑狗去找他别害怕，跟着狗来，路上那狗会保护他……”
没等我说完徐晓东就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就这么着！”笑够了，他才说，“也不用把顾欣领来，只要你的狗能照着门牌号找到他，我就把‘巴巴儿’输给你，一万四千五百块，白送！”
徐晓东老说我“云山雾罩，一贯胡说八道”，这回他又认定我是“发神经”了。我心里有数，也不理他，先给顾欣打了电话，然后把顾欣的住址，包括几楼几门几号都告诉豹子，向它交代说：
“你找的是个跟我一样大小的学生，叫顾欣，是我哥们儿。有个塌鼻子想半路打劫，你得保护好他，把他送到这儿来。塌鼻子不招惹顾欣，你就别理他，要是他真动手，你也甭客气。可有一条：不能把那家伙咬伤！真见了血，到时候我可得出医药费……”
徐晓东站在一旁，又是鼓掌又是喝彩，看戏似的，别提有多开心了！我没生气。两天以前我要是碰上这种事，也得跟他一样。
我讲完，对豹子说声：“去吧！”豹子立刻蹿出门去。
豹子走了有二十几分钟，徐晓东沉不住气了，他给顾欣拨电话，急着想听顾欣告诉他根本就没什么一条大黑狗找他的事。他没想到，顾欣的妈妈说，顾欣出去了。徐晓东问我：
“你不是告诉顾欣，一定要在屋子里等吗？”
我说：“没错儿！”
“那他怎么不在？”
我说：“我怎么知道啊！”心里却想：以豹子的速度，三个顾欣的家也到了！这会儿他们应该正在路上。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豹子先跑进来，紧接着，门口出现了气喘吁吁的顾欣。
徐晓东低叫了一声，呻吟似的：
“这不是狗，是妖精！”
等顾欣讲了他的历险记，徐晓东更认定豹子是“妖精”了。据顾欣说，他刚放下电话，就听见有人敲门。他开了门，没人，只有一条大黑狗，挺友好地跟他摇尾巴。那狗转身下楼，顾欣觉得带着这么大一条狗，塌鼻子绝不敢惹他，就跟着它往下跑。谁知那狗跑得太快，等到塌鼻子突然从小胡同里拐出来，把他拦个正着的时候，大黑狗已经没影儿了。塌鼻子劈胸揪住他，正要搜身，却突然仰面朝天倒下去——大黑狗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出现在塌鼻子背后，一口把他扯翻在地。塌鼻子吓坏了，跳起来就拼命一跃，双手攀住墙头，跨上一条腿，接着沿墙头爬上房顶。谁也没料到的是：那条大黑狗不知什么时候也上了房，正蹲在屋脊上等着他呢！它好像很生气，一通撕咬，把塌鼻子的衣服扯了个稀巴烂。
“要不是我大喊了一声，”讲到这里，顾欣说，“它不把那小子开膛破肚才怪！”
我吓一跳：“咬破了肉啦？”
顾欣说：“那倒没有。你这条狗很听话，我一喊它就放开了，从房上蹿下来。可是那小子吓坏了，我们走出好远，他还坐在房顶上发呆呢！下回他还敢碰我才怪！”
临走的时候，我嬉皮笑脸，对还没完全恢复正常的徐晓东说：
“‘巴巴儿’还是你自己留着吧。好家伙，吃那么贵的肉，我也得养得起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