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卯时刚过菁菁便忙不迭给唐小川送饭,哪知连敲了三声门也不见屋内有动静,菁菁只道唐小川还没有起床,于是轻轻推门而入,想要逗他一番,却发现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唯独不见唐小川的踪影。
菁菁知是唐小川已去往鹰喙峰,当下轻叹一声追出门外。
在鹰喙峰山底,菁菁看到唐小川已攀至数十丈之高,单薄身子在寒风中不住摇晃。想到山路崎岖易滑,唐小川昨晚下山之时已近黄昏,身上只着单衣,微微替他担心,不由想上前帮他一把,然而又知唐小川性子极倔,万万不肯接受,当下便站在山脚一直陪着他,生怕他有什么危险。
“扑通”一声,唐小川一头栽倒在地,迅速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积雪,转头时发现菁菁站在山下一直凝望着他,心中一暖,然后继续前行。
路上落有厚厚的积雪,每踩一步便直没双膝,等到唐小川气喘嘘嘘爬至鹰喙峰山顶之时,已是申末酉初,身上满是冰渣,只见大师父背负双手站在崖边,冷冷地望着他,淡淡道:“你来迟了。”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之色,也不多言,哼了一声径自御风离开。
唐小川心中沮丧,但这更激发了他的斗志,当下拖着疲惫的双腿独自下山。
有道是上山容易下山难,因为摔了一跤,下山之时又滑倒数次。山上寒风大作,雪花漫天飞舞,伤口有如钻心般疼。
唐小川毫不气馁,翌日寅时刚过他便爬了起来,直奔鹰喙峰。
此时夜色未退,凉意甚浓,菁菁为防有失点燃三昧真火在前带路。
及至鹰喙峰山脚,雪势渐大,冷风割面,不一会唐小川便成了雪人。二人艰难上山,隐隐听到山上传来阵阵异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及至山腰,东方已泛起鱼肚白,旭日高升,然而山路已完全大雪盖住,稍有不甚便会坠入深崖。
隐约觉得山体在晃,山顶响声比之前更剧烈,菁菁心中升起一个不祥的念头,正要提醒唐小川,只见无数雪球从山顶滚落下来!
雪崩!
“小川,快跑!”菁菁紧紧拉着唐小川,生怕把他丢下,孰料唐小川极为倔强,仍要坚持上山。
“轰隆隆”
地震山摇,一个巨大雪球从天而落,宛若小山一般。菁菁见唐小川仍固执地上山,忍不住轻骂道:“你这孩子!”一咬牙,右手环抱唐小川,双脚轻点,腾空而起,有如蜻蜓点水,双足在山壁上轻轻一点,借力飘出丈余。
眼见雪球越来越多,积雪有如银河狂泄,飞奔而下,菁菁无奈,只好向山下退去,不防唐小川使劲挣脱下去,步履蹒跚地向鹰喙峰山顶爬去!
“小川躲开!”菁菁大叫,这时,只见一个十丈见方的雪球飞速落下势若千钧,菁菁还未来得及救他,唐小川便被雪球砸中,深埋在雪堆当中!
“小川!!!”这一刻,整个世界真的似乎停止了下来,整个山谷格外安静,飞禽绝迹、北风顿止。雪崩停了,只有轻飘飘雪花如纸钱一般漫天飞舞,菁菁的心,也跟着跌入了谷底。
那个巨大雪球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根本看不到唐小川,哪怕是他的衣角,也被积雪淹没。菁菁整个人似是傻了一般,怔怔地站在雪球旁边,欲哭无泪……
虽然菁菁看起来只有十多岁,其实她的年纪比唐小川要年长许多。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无人作伴,这些时日与唐小川相处以来,心里早就将他当作自己的亲弟弟一般。
只是没想到这个弟弟转眼间就这么没了……她的心里,有如刀割一般。又或许,她心底早已不再拿他当弟弟,而是……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无忧无虑地生活,从来没有不开心过,也从来不知道痛苦是什么滋味。然而,这一刻,她却深深感受到了,什么是难过,什么叫伤心,什么叫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小川,你怎么这么傻。”她的眼角渐渐湿润,眼泪簌簌落下,地上积雪极速融化,这是她第一次流泪,而且是为一个刚认识不久的男孩子流泪!
想到唐小川晚上曾跟她说,他不想再靠别人保护自己,他要努力修炼法术,改变自己的奴隶命运,重振东夷一族!
话音尤在耳,然而人却已不在。菁菁凄然道:“小川,你快出来啊,你出来,菁菁姐教你法术,你再也不用大清早跑到这鬼地方了。”一时间泪如泉涌,须臾眼睛便有些模糊,隐隐看到那个雪球一侧似是动了一下,暗道:是自己眼花了么?小川……小川……他,他已经死了!
很快,雪堆里探出一个脑袋,脸上满是血痕,菁菁登时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
“小川!”菁菁身子迅如闪电,扑过去将唐小川从雪里挖出来,见唐小川尚有呼吸,只是有些虚弱,紧紧抱住他,瑟声道:“走,我们回家,再也不到这来了。”
唐小川固执地摇了摇头,沙哑道:“我……我还要上山。”如果连这点困难他都克服不了,如何振兴东夷一族?
菁菁无法,只好扶着唐小川艰难上山,好不容易爬到鹰喙峰顶,只见大师父阎奴正站在不远处,脸上流露出古怪的神情。
雪过天晴,山顶平地白茫茫一片,明晃晃地有些刺眼。
阎奴视线一直停留在唐小川身,见他们二人到来,冷声问:“你当真愿意拜入我们药王谷门下?”
唐小川一怔,不明白阎奴为何如此问他,当下斩钉截铁道:“当然愿意,即便吃再多的苦头我也不怕,我们东夷男儿不会被任何困难吓倒!”
阎奴微微冷哼了一声,冷冷道:“既然你如此坚持,那你便从这鹰喙峰顶上跳下去。你若敢跳,我便收你为徒。”
菁菁听阎奴提出如此条件,当下有如疯了一般,大声道:“大师父,你疯了吗?如果小川从这跳下去,那他还能活吗?你这岂不是明摆着让他去送死?”
阎奴嗤之以鼻,不屑道:“如果他连这点勇气都没有,怎么配做我药王谷传人,他日下山,岂不是将我们药王谷的脸面都丢尽了?”。
唐小川深知自己别无选择,当下也不犹豫,认真地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这便从山顶上跳下去,希望到时候你不要食言!”话虽如此,心里却半点把握也没有,暗想,是生是死,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小川,难道你也疯了么?”菁菁没想到他固执到如此地步,还未来得及阻止他,却见唐小川向她苦笑一声,纵身跃入万丈深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