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似停未停,一丝丝一缕缕地,从苍穹飘落世间,缠绵在清幽的山林中,仿佛连雨丝都沾染上了绿意,润湿的泥土混杂着青草的清香,清新的气息在林中安静地漫延。
安桐大清早地便冒雨沿着蜿蜒的山路深入到林中,此时正隔着帕子,小心翼翼地挖起眼前的药草。她背着藤织的小背篓,碧色襦裙的裙摆被绑在腿侧,嫩黄色衣衫的袖子也挽至手肘,鼻尖上还挂着晶莹的汗珠,神情专注地盯着手中的小小药草,生怕稍一用力便把它折断。
自那日墨阳留下一句话飘然而去,安桐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墨阳的声音很好听,温柔空灵,又带着年岁磨砺出的沧桑沉淀,似乎是他的声音带有特别的魔力,让人不知不觉中就入了迷,不自觉地想要去遵从。偏偏墨星这老儿小孩心性,见安桐听着声音便轻而易举地出了神,打定主意要让她磨练一番,于是丢下一本药草集让安桐熟记便扬长而去。
安桐毕竟不识得这异世的字,对着书上满满当当的鬼画符实在头疼不已,幸而书上图画不少,安桐边识字边读,虽则进度缓慢,倒还没觉得无法学会。
奈何没过几日,墨堇竟寻了过来。明着是考察安桐的学习进度,实则得了吩咐,过来给她安排任务的。临走时他还不忘为安桐的“不识字”表示震惊,安桐当时捧着书,看着他风度翩翩惋惜非常的嘴脸,恨不得直接把书朝他脸上扔去。
墨星不仅要求安桐需在一个月内熟记书中药草的所有习性特征,还要求她按着书中内容每日上山采集十株种类不同的药草给他检查。山路崎岖,山中植物又繁多,安桐初时对着漫山遍野的野花野草根本无从下手。
无法完成任务,下山便被墨星“体罚”,提着水桶做伸蹲扎马步,绕着村子跑,抑或是给墨星晾晒那些囤积了几个房子的药草,还美名其曰帮她锻炼身体。每天安桐都闹得灰头土脸得回家,使得墨平夫妇心疼不已。
是的,家,虽然认识的时日并不长,但墨平夫妇的悉心照料,地宫祭祀时的坚定维护,都让安桐真真切切地认同了这个家。
话说回来,只见安桐吸吸鼻子,狠狠松了一口气,今日她要采的十株药草总算是到手了,她把手中的药草潇洒地往背后一扔,收起帕子,擦擦鼻翼的汗水,迈着轻快的步子朝山下走去。
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细密的雨丝尽管被繁叶阻挡,仍润湿了安桐的衣襟,安桐满不在意,拍拍衣服上绒毛似的水珠,想着今日又提前完成了任务,她的心情十分愉悦。
一月的时间,她每日踏着晨曦上山采药,然后到墨星的小木屋那儿“受教”,待到晚霞映天时回家,简单的洗漱用餐后便又捧着药草集苦读,不浪费一点儿时间。
最让人纠结的是那药草集中记载的药草,竟有不少是有毒性的,最初安桐没注意,还曾中毒昏倒在山中,还是被墨堇救了下来。
尽管墨星的要求再苛刻,她都没有过一丝埋怨,因为安桐很清楚,这些学到的,都是自己将来的资本,所以再苦再累,她都咬着牙坚持了下来,就连墨原嚷嚷着帮忙都让她给拒绝了。
刚下山,安桐便看到等在路口的男子,是墨堇。
看见安桐,他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提着简陋的食盒,悠然向她走来。连绵的雨中,男子的玄色衣袍像极了飘逸流动的墨痕,他眉眼温柔,唇边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安桐就这么看着他撑着伞,隔着雨帘缓缓地靠近自己,觉得周围的色彩都渐渐淡去,只余下眼前这男子翩然如墨,温文尔雅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