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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二十多年了,你还是那样对我好,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刘竹山连连地说:“我们都曾经拥有过青春和爱情,我会永远珍惜她,永远铭记她。”“竹山,我,有一个愿望,你能答应我么?”“我答应,你说吧。”刘竹山看着她,他不知道如兰有什么愿望,要这么郑重地提出来,二十多年了,她从来没有这么的啊。

“我们,曾经相爱过,可是,你从来也没有吻过我……”周如兰的声音很轻,很吃力,柔柔的目光里带着一种企盼。刘竹山的心里一阵悸动,他没有做声。也没有动,他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如兰,她已经没有了过去的美丽和端庄。脸面灰暗,身子瘦弱,躺在病床上,就如同一把干枯的柴枝。只有那一双大大的眼睛,满含着无限的依恋,满含着无限的柔情,那么静静地看着他。刘竹山突然听到身后有轻轻的哽泣声。这时,他才看见朱医生和两个护士不知什么时候已悄悄地离开病房,远远地站在走廊上。王桂花和伍冰什么时候进来了,她们将头扭向一旁,抑制不住悲痛地哭泣起来。刘竹山的心里有一种撕裂般的疼痛。“竹山,如兰说的话,你听见了么?”刘竹山听见了,是王桂花的声音。刘竹山没有回头看王桂花,他的心里涌起一种从来未曾有过的坦荡,涌起一种对王桂花从来不曾有过的感激。他轻轻地将头勾下去,勾下去,将自己的脸面紧紧地贴着周如兰的脸,“如兰……”两滴豆粒般的泪水,滴落在周如兰瘦癯的脸上,和周如兰的泪水混合在一块,慢慢地淌落下去,淋湿了枕巾的一角。周如兰伸过手,轻轻地将刘竹山的脸面推开,脸上流露出一丝满足的笑容:“竹山,还有一句话,你要答应我。”周如兰顿了顿,一字一字地说:“今后,要善待桂花。”刘竹山不知道她会说这话,愣愣地站在那里,许久,他才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王桂花扑过来,搂住周如兰,哭着说:“如兰,我对不起你啊。”周如兰拉着她的手,“我不怪你的。桂花,今后,你要像过去一样对竹山好。”之后,周如兰将伍冰唤过来,声气微弱地说:

“伍冰,你爷爷走了,你爸走了,你妈,也要走了。今后,刘叔和王姨,就是你的亲人。”伍冰悲恸地哭着,“妈,你不能走,妈,你不能走啊。刘叔叔,你救救我妈吧。”王桂花搂着伍冰,哭着说:“刘叔叔会想办法救你妈的。伍冰,今后,你就是我的孩子,你把我当成你的妈吧。”伍冰早已哭得死去活来。他们谁也不会料到,周如兰就在他们的哭声中静静地去世了。她的眼角挂着两滴晶莹的泪珠,她的脸上却凝固着一丝笑容。她是带着难以忍受的痛苦和心灵的满足离开她的亲人的,她是带着难舍难分的心情离开她的亲人的。伍冰和王桂花伏在她的身上哭成了一团。朱医生和她的两个护士,不知在病床前送走了多少无法摆脱病魔的纠缠而撒手人寰的病人,但她们从没有目睹这般的生死离别。

她们忘了给周如兰收拾遗物。也和伍冰、王桂花她们哭在一块去了。刘竹山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强忍着悲痛,去医院办公室给宋光召打电话。一会儿,宋光召就赶了来。宋光召站在周如兰的遗体前,责怪刘竹山说:“竹山,你为什么不早给我打电话,让我也来送送如兰?”宋光召这么说的时候,泪水也抑制不住簌簌地滴落下来。

刘竹山说:“我也是刚来不久,只说了几句话,她就走了。要你来,是想听听你的意见,看她的丧事怎么安排。”宋光召说:“应该将选厂李厂长叫来一块商量的,因为,如兰是选厂的工人,我们做主给她办丧事,别人又会说闲话。”刘竹山说:“李厂长肯定是要叫的。我是想先和你商量一下。因为,在如兰的心目中,我们几个是她最信得过的人。我觉得,如果如兰在世,她也不会让我们将她的丧事办得过于隆重。

我想,还是简单一些好。”宋光召说:“对一个人的思念,不在于丧事办得隆重与否。

在我们这一群人中间,没有谁比我们更有兄弟姊妹一样的情义了。

她的父母早已去世了,她又没有兄弟姊妹。要说亲人,除了伍冰,就是我们了。她的丧事我做主,不一定要办得很热闹,一切从简,开个追悼会。追悼会也不一定要按过去的那种规定的格式,谁谁讲话,谁谁致悼词。我们几个过去一块上山下乡,远离亲人,远离父母,相互帮助,相互照顾,如同兄弟姊妹一般,给她守守灵,如兰在天之灵,一定会高兴的。”王桂花一旁哽泣着说:“我也来给她守灵。那阵,你们几个人住在我家里,一住就五年。如兰对我多好啊。”刘竹山对宋光召说:“就这样定吧,你给选厂李厂长打个电话,让他来一下。还给达伟、友贤几个人都打个电话。”宋光召刚走,丁院长叫人来喊刘竹山,要他去接电话。

刘竹山拿起话筒,才知道是后勤处打来的。刚才,丁院长已经打电话给后勤处,说周如兰去世了。后勤处打听到刘矿长在医院,就将电话又打过来了,想问问他周如兰的丧事怎么安排。刘竹山说:“过去不是有规定么?”“有规定,我们也知道。只是,周如兰是个特殊情况。”刘竹山说:“你说是什么特殊情况?她是像伍有福一样在矿井下打钻死的,像伍继良一样在矿井下找矿死的?我们老牛岭金矿几十年来的规定,只有死在工作岗位上的人,才能享受由后勤处安排丧事的待遇,只有在矿井下死的人,才能享受在矿本部大楼前面的操坪由金矿召开追悼大会的待遇。其他的人去世。一律由各单位自行安排。”刘竹山这么说过,就又回到病房去了。这时,宋光召也打来电话,正在病房交待两个护士给周如兰清理遗物。

朱医生和王桂花在认真地给周如兰洗脸,换衣服。她们说。如兰一辈子爱干净,爱整洁,应该将她弄得整整洁洁才是。只有伍冰一个人仍在母亲的身旁悲悲切切地哭泣。刘竹山和宋光召在病房站了一阵,李厂长就匆匆忙忙赶来了。

宋光召交待了他一会,说:“伍有福已经先如兰走了,伍冰是个女孩子,不懂事,如兰的丧事,只有你们单位帮忙办了。我们的意见,要从简,不要铺张浪费,眼下正是我们金矿最困难的时候,不要让人家背后说闲话。”李厂长不做声,眼睛盯着刘竹山,刘竹山说:“就按宋总说的办,晚上我们去灵堂坐一坐,给如兰守守灵。明天的追悼会就不一定参加了。”李厂长说:“我这就去操办。不过,明天的追悼会,你们还是要参加一下,如兰在选厂工作二十多年,表现一直都不错,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爱厂如家,好几年还被评上了先进生产者,你们参加她的追悼会,也是对她工作的肯定。”宋光召说:“明天再说吧。”周如兰的灵堂设在选厂办公室前的坪场上,用一块大大的塑料薄膜盖起一个棚子。棺材前面摆着一张方桌,方桌上放着一张放大了的周如兰年轻时的照片,照片上的周如兰是那样的端庄周正,美丽娴静。那眉宇,那眼神,却透着一种无尽的哀怨和忧伤。

方桌前,摆着许多的花圈,有单位送的,也有亲朋好友送的。中间有一个花圈特别的引人注目,那是宋光召、邓友贤、刘竹山、肖显民几个人送的,他们的落款是:曾经一块上山下乡的兄弟姊妹。选厂的许多工人都来和周如兰作别,一些和周如兰要好的朋友自发地来灵堂张罗。伍冰坐在母亲的灵前,悲凄的哭声一直没有断过。王桂花则一直守着伍冰,手里拿着一块手绢,不时地给她揩抹脸上的泪水,自己的泪水却又不知不觉地打湿了脸面。那情那景,让人看了只想掉眼泪。这天晚上,刘竹山、宋光召、邓有贤等人早早地来了。他们都是曾经和周如兰一块下放到苦草界的知识青年,一九七。年,老牛岭金矿的一百多名知识青年下放到离老牛岭金矿不远的新沅县苦草界乡。苦草界乡将他们平均分配到十二个生产大队的七十多个生产队。王桂花那个大队分了二十个,王桂花的父亲王瞎子那阵是生产大队长,他将二十个知青平均分配到四个生产队,每个生产队分了五个。说起来,作为生产大队长的王瞎子思想还是不错的,他让自己所在生产队的五个知青全住在自己家里。这五个知青是周如兰、刘竹山、伍有福、宋光召和李大权。邓友贤和肖金来的父亲肖显民几个住在离他家不远的大队会计家。于是,他们几个人的关系就比别的知青要密切得多。只是,住在王桂花家里的五个人中死了两个,李大权又被抓了,只剩下两个了。住在会计家的五个人有一个三年前患病死了,有两个二十年前调走了,如今也只剩下邓友贤和肖显民了。

邓友贤坐在那里目光怔怔地盯着周如兰的遗像,伤感地说:“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二十多年了。想起那阵我们离开父母,离开矿山,在用松明柴照明、吃饭靠刀耕火种、出门连条好路也没有的山旮旯里生活了那么多年,那日子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宋光召说:“那时候,尽管生活苦,农活累,我们几个人却是那么团结,互相帮助,互相关照,有什么好吃的,总要一块分享,谁要是病了,其他几个人总是急得不得了。那次如兰被八月蜂蜇了,我们几个人用竹椅扎了个轿子,连夜将她送到乡卫生院去打针。想起那时的往事,还真让人留恋的。那时多么单纯,多么朴实啊。”王桂花一旁哭着说:“我只读过小学二年级就没有读书了,如兰天天教我识字、学文化,教我记工分,还教我织毛线衣。她在我家那么些年,硬是教我学会了记工分,也让我长了很多见识。

那阵,我爹我娘都把如兰当做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我娘要是知道如兰去世了,还不知道会多么地伤心呀。”王桂花说到这里,竞哭成了个泪人儿。人们都知道她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她是觉得自己对不住如兰。是她爹利用诡计活活将如兰的心上人夺了去,成了自己宝贝女儿的丈夫,从而酿成了老牛岭金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爱情悲剧。今天,当周如兰带着遗恨静静地躺在人们送来的花圈丛中的时候,王桂花怎么不扪心自责,而泪洒灵前啊。灵堂里弥漫的是悲痛的哭泣之声。是诀别的悲凄和思念的痛苦。只有刘竹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一旁,目光凝视着周如兰的遗像,像是在追寻二十年前仅仅只是属于他们俩的那种纯洁的、无以替代的情感。又缘是悄悄地,用心灵在和如兰对话。人们都不敢去打扰他,他们都知道,此时此刻,最痛苦、最悲凄的只怕莫过于他了。第二天早晨,刘竹山果然没有参加周如兰的追悼会,也没有给她送葬。但是,中午的时候,当茶山坡正沐浴在十月的秋阳之下,满山满坡盛开的秋菊染得山岗一片灿黄的时候,刘竹山却捧着两束采来的野菊花,脚步沉重地来到了周如兰的坟前。周如兰的新坟紧挨着伍有福的坟茔。伍有福的坟茔上早已长出了萋萋芳草。丁贤德在他的坟前栽下的两株小柏树也幽幽地长出了新枝。

还是那次给伍有福送葬来过这里。后来,因为忙,刘竹山虽然到过贤德叔的石屋,却一直没有来看望他的比兄弟还要亲的兄弟了。

今天,刘竹山来到这里的时候,伍有福的坟茔旁边,竟然多了一座新坟。这是他十分疼爱,终身呵护,却让他永远也难以还清那份情债的妻子。也许,他在遭压的那一刻,他还在为自己和如兰因为如兰和竹山的误会而结合在一起的那种懊恼中难以自拔。而如兰,在她临终的那一刻,还那样郑重地要自己去亲亲她。用海枯石烂,用铭心刻骨,用山无棱地无角这些词语实在是太俗了,实在是亵渎了他们。他们之间的情感,只有他们自己才体会得到。

刘竹山将一束野菊花放在她的坟头,将另一束野菊花放在伍有福的坟头,静静地坐在周如兰的坟前,不由潸然泪下,“如兰,我会经常来看望你的。”这时,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头从山脚吃力地爬了上来,看上去有些像丁贤德。自从伍继良出事,刘竹山再也不让老工人下矿井,他们就将老工人队伍拖到当阳坡竖井那边堆放废矿石的地方拾矿石去了。刘竹山心想,贤德叔中午还回茶山坡来吃中饭么?这多累呀。老头爬上半山坡的时候,果然是贤德叔。这时,丁贤德也发现了他,走过来,劝刘竹山说:“竹山,你要节哀才是,知道么。你肩上的担子重啊。”刘竹山抹去脸上的泪水:“贤德叔,你们老工人自救队这些日子还好么?你们也不要太累了,千万要注意身体。说实在话,我们金矿现在缺的,就是你们老工人的这种精神。”“你放心,我们的身子骨是经过摔打的,一般不会出问题。

再说,我们又没有下矿井,在地面拾矿,不过就是晒太阳么!”丁贤德说,“竖井那边废矿石区我们拾了半个多月,差不多拾了五百多吨矿石,估计还能拾一段日子的。”“按每吨二克黄金计算,五百吨就有一公斤黄金。贤德叔,你们老工人年纪这么大了,身体又不好,还在为金矿渡过难关呕心沥血,出力献策,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了。”丁贤德扶起刘竹山,“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自己也要吃饭的么。别说了,走,到我家里坐坐去,吃过午饭,我们一块下山去,我还要去拾矿哩。”刘竹山跟着丁贤德来到他的岩屋。丁贤德从锅里盛了一碗红薯给刘竹山,“没吃午饭的吧,在这里将就吃点吧。”“你还是吃红薯么?”“红薯不好?”丁贤德笑说,“那时候,连红薯都没吃的。”“现在不是那时候了,你不能老是拿那个时候比。”“能过上好日子,当然好啊,.没条件过上好日子,也不要怨这怨那,和过去比比,就想得通了。”

刘竹山说:“你们再想得通,我心里却不好受啊。”“能怪你么!地下生的,石头里面长的,挖完了,就没有了,哪个有回天之力让它再生出黄金来!”丁贤德顿了顿,“不过,我们也有值得总结和反思的地方,应该说,那是一种过错。现在看来,那时候我们不该那么挖矿的,浪费实在太大了。解放前的七十多年,你知道是怎么挖黄金的么,用柴禾烧矿石,用手锤打炮眼。仅仅只采那一线红矿,一般的矿脉全丢掉了,不要了。而且只采黄金,精锑不要,白钨也不要。你也许不知道,那时石床溪的溪滩kN处都是遗弃的精锑和白钨。采出的金矿也没有现在这样先进的浮选法、冶炼法。用金碾碾矿,用人工洗金,一块金盆荡呀荡,得到的黄金只有百分之二十,百分之八十遗失了。你们不是计算过的么,解放前的七十多年,大约采得黄金一十四吨,丢失的黄金却有八十多吨,精锑丢失的数字就更大了,差不多上万吨,白钨也丢失了上千吨,解放后的三十年里,虽然在采金和提取黄金的技术上有所提高,还是有百分之三十多的黄金流失了。

这三十多年丢失的黄金也有十几吨。直到八十年代中期,我们的黄金回收率才达到百分之八十以上。想一想,算一算,我们老牛岭金矿丢失掉的黄金可以供我们再采一百年呀。可是,这些黄金却流失了,再也无法收回了,这是多么大的浪费呀。”刘竹山叹气道:“人类只有在自己被逼上绝路的时候,才会反思,才会回过头来认真地想一想,这时才幡然醒悟过来。可是,已经迟了啊。”丁贤德说:“那阵,我们为了超额完成黄金产量,将富矿留下来,将含金不高的贫矿全倒掉了。这些日子,我们拾的矿石每吨含金都在一克以上。”“我还没有来得及去你们那里看一看,你们每天能拾多少矿石?”“一个人每天大约能拾五百公斤,竖井后面那两条长长的山谷,全都是堆的废矿石,从中选一选,只怕能选出上万吨矿石的。”刘竹山说:“要不,我组织一些工人去选吧。

二十四平巷容不下那么多人。老金谷的那条路也已经修好了。他们没有事做,选厂因为没有矿石,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些日子,又停产了。”丁贤德说:“两条山谷都十分狭窄,人去多了,只怕有危险,上面滚石头,会砸着下面的人。”“要不,也实行两班制,早点、晚点。再就是你们老工人自救队别去拾矿石,全部换上青年工人。他们劳力好,工效会更高一些。”丁贤德想了想,说:“也行,我们老工人自救队从竖井废矿石区撒出来,另外想别的门路,把上班的工人安排过去。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多找矿,别让选厂停产。”刘竹山说:“我回去和友贤他们商量一下,定下来之后,再跟你们联系,好么?”“行,你们怎么定,我们怎么办。”四十六李大权、刘副处长以及小何三个人是十一月八在老牛岭金矿的群众大会上进行宣判的。这天,除了井下上班的工人和勘探队上班的工人,其它各单位的工人全部都来了,矿本部门前的灯光球场挤得满满的,连四周的路上都挤满了人。

李大权被判了四年,刘副处长被判了六年,小何被判了三年。宣判之后,三人就被市法院带走了。宣判大会过后,刘竹山趁机会召开了一个群众大会。在大会上,刘竹山作了重要讲话,他首先表明了矿党委对李大权、刘副处长以及小何因行贿受贿受到法律制裁的态度,谈了老牛岭金矿的领导班子在今后的反腐倡廉工作中的措施。他说,今后谁要是置工人的死活于不顾,三人的下场,就是他们的下场。过后,他重点说了矿党委如何采取有效措施,让老牛岭金矿渡过难关的问题。没有料到,他的话才说了一半,下面有人给他递上来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写有一句话:老牛岭金矿已经到穷途末路的时候了,跨过了这道难关,更大的难关又会接踵而来。

刘竹山抬头想看看是谁写的纸条,这种悲观失望的情绪如果在老牛岭金矿蔓延开去,是不得了的。可是,下面是黑压压的人群,初冬的阳光照射在一张张被艰难的日子折腾得并不滋润的脸上.一双双眼睛全都盯着他,这些目光是复杂的,除了忧郁,还有期盼,还有疑虑,甚至还有怨忿。刘竹山的心里有一种难以言状的失落。以前,他在召开群众大会的时候,面对的是一张张精神焕发的脸,一双双满畲着希望和信任的目光。下面也有人给他递过纸条,不管是要他解决问题,还是对他提意见,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将纸条上的内容当众给大家宣读,然后很干脆很果断地予以答复。可是,今天,他没有勇气宣读纸条上的内容,虽然,他知道这种悲观失望的情绪万万不可在老牛岭金矿的群众中滋生、蔓延。但他没有足够让人信服的办法能迅速改变眼下老牛岭金矿的艰难处境,让老牛岭金矿有重新走向柳暗花明的那一天。他将纸条递给身旁的宋光召。

宋光召眉头皱了皱,轻声说:“讲话简单一些,大家聚在一块时间久了不好。”刘竹山清了清嗓子,说:“刚才有人给我递了张纸条上来,说我们老牛岭金矿眼下的困难很难渡过去。我说,我们的困难的确很大,但是,真的是很难渡过去么?我的答复是否定的,我说,在诸多的因素中间,人的因素应该是第一位的。地下的黄金可以挖完,但我们老牛岭金矿的那一种精神不能丢,那一种志气不能丢。几十年来,我们老牛岭金矿就是凭着这种精神和志气,克服了一个又一个困难,渡过了一道又一道难关,成了省里的先进单位,成了部里的先进单位,成为全国的十大金矿之一。我想,我们老牛岭金矿凭着这种精神和志气,就一定能生存下去,而且会活得更好。何况,我们还在积极地想办法寻找新的矿脉。我们对找到新的矿脉充满着信心。七十年代,八十年代,我们老牛岭金矿都曾经出现过金矿被挖完的时候,后来,不又找到了新的矿脉了么?三号矿脉是在二号矿脉被挖完之后找到的,四号矿脉又是在三号矿脉被挖完之后找到的。我不相信,这一次我们老牛岭金矿真的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了,再找不到五号矿脉了。只要我们找到了新的矿脉,我们老牛岭金矿就会有重新走向辉煌的那一天。”刘竹山说了这么些话之后,准备再说几件具体的事情,就散会。这时,一个青年工人又将一张纸条传递上来。这时,他看清了,那个写纸条的人是李安文,他坐在会场的第一排,神情有些冷漠,目光有些呆滞。刘竹山记得有几天没有看见李安文了,听刘波说,他好像又去省城了,说是联系调动的事情。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呢?今天坐在这里参加父亲的宣判大会,可想而知,心里该是个什么滋味啊。刘竹山想,其实,他完全可以不来参加这样的大会。纸条传到刘竹山手里,上面的字迹和前面那张纸条上的字迹一模一样:地球母亲的资源是有限的。如果老牛岭的金矿真的挖完了呢?刘竹山心想,前面那张纸条肯定是李安文写的无疑。这个李安文,也太杞人忧天了呀!现在,自己该怎么回答他提出的这个问题呢?他只觉得头皮有些发紧,浑身有些躁热,额头的汗珠不由地就鼓了出来。他真想大声地叫道:真的没有黄金可采了,那就散伙吧,自谋生路去吧。可是,他不能这么说,他是一矿之长,一万五千双眼睛都盯着自己的。他沉默片刻,平静了一下心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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