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的途中,我给猴子打了个电话,问他情况,他说他在北京一家饭店工作,我问他调整过来没有,他说他已经想通了,他不会再为一个薄情寡义的女人而暗自神伤了。我说这就对了,回头让你蕊蕊姐再给你介绍一个,田蕊听到此,白了我一眼,打了我一拳。
话毕,我给小胖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响了半天,小胖才接电话。未等我开口,小胖接住电话劈头就问:“干啥?”
我说:“没事”
小胖不耐烦地说:“没事了就挂了吧,我正要去拉屎呢!”说完那边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操”我骂了一句:“对你来说,难道咱的感情还不如你的那一泡屎重要么!”
“额。。”小胖刚要说什么,不等他反应,我打断他的话故意扯着说:“对于你的‘屎兄’,你一天至少可以见一次,有时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一天还得见好几次,咱哥俩已经一个多月没见了,倒没见你这么着急上慌的呀”
“我的哥哥呀,恁这是弄啥咧,别扯淡了,我真的要去拉了,快拉裤子里了都。。”小胖又急又窘地说道,说完未等我挂断电话,电话那端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就听到小胖大便的龌龊声,我听了一阵干呕,田蕊看我神态有异,关切地问我“怎么了”,我摆了摆手说,“没事,有点晕车”
挂完小胖电话,我又给宿舍的其它几个小伙伴打了一下电话,情况大同小异,他们要不宅在家里,看片玩游戏,睡大头觉,要不三五成群,几个结伴四处晃荡玩闹。。
给田蕊送上回家的汽车之后,我就返回了学校,一路上偌大的校园,除了拿着扫帚清扫路面的环卫阿姨,推着剪草机在修正草坪的校工,鲜有几人。
宿舍更是如此,由于今年我提早打好了留宿申请,学校为了便于统一管理,将我们这栋楼设为了暑期留宿学生的唯一指定用楼,当然这只是针对广大的男同袍,女同袍们的楼跟留宿在此步履匆匆,喜形不露于色的女同胞一样,给人一种深深的神秘感。
宿舍的人也走了不少,说是留宿,有的人不过是不愿舍得这24小时灯火通明,宽带通畅,住宿方便,有人清扫,一堆同龄人在此游戏,扯淡,叫嚣,共同消磨时光的环境罢了。
正常时节,你从一楼踱到六楼大致可以听到以下几种声音:
1、“Fireinthehole……”2、“doublekill……“3、“詹姆斯在对位杜兰特身体上完全不吃亏……”4、“人在塔在……”5、“亚美蝶亚美蝶……”6、“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
”
然而此时却是另一番光景,空荡荡的楼道,静悄悄的连廊,间或也会蹦出几句遗留在此同学的嬉闹声,打开宿舍门,我推门而入。空荡荡的宿舍和床上一个个隆起的铺盖卷映入眼帘,摸了一下桌子,上面竟然有了一层淡淡的灰,一瞬间我竟有一种物是人非的失落感。
但这种感觉未持续多久,就被随之袭来的旅途困顿感所取代,简单整理了一下,我脱了鞋攀上床去,和衣而睡,一会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我被手机的响铃声吵醒了,我睁开眼一看,此时外面全黑了。在黑暗中我摸到手机,手机的荧光让我的眼睛感觉很不舒服,我瞄了一眼也未细看就接通了。
“喂,是许辉吗?”电话那端一个女孩的声音窜入耳朵。
“额,你是?”我有点疑惑地问道。
“我是王丽娟呐,怎么这才多久没见,你就把人家跟忘啦.”电话那端那女孩撒娇似地嗔怪道。
不知为什么,现在我最怕女孩撒娇了,知道的人还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怎么着了呢,之前就是因为没有在意这些,导致我被舍友外加一些喜欢猎奇八卦人士误会成一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处处留情,时时滥情的花心大萝卜”,当时我试图辩解,无奈越描越黑。现在见了田蕊,我更是小心地与这些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就可撒娇发嗲的女孩保持距离,遇到“口红妹”李悦悦,更是让我视女孩撒娇如洪水猛兽,防火防盗防撒娇!
看到她这样,我有点冷漠地说:“知道,你用不着这样,什么事?”王丽娟一愣有点尴尬地说:“对不起,是不是打扰你了”,听她这样说,我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说道:“没事,有什么事你说吧,丽娟”
王丽娟是我在一次课外兼职时认识的,是我校美术学院的,高高的,微黑的皮肤,总是一副笑吟吟的样子,由于我在那地方只待了两周,我们平时接触不多,所以印象不深。
最后走时,得知是校友,出于礼貌我们互留了联系方式,但我把那张写有她联系方式的纸片弄丢了,就没存她的号,平日里也几乎没有联系,所以她今天突然给我打电话,让我有点意外。
“假期干嘛呢”她问我。
“还没想好,刚从外地支教回来”我说道。
“哦,那想不想出来做点兼职呀”她说道。
“不是吧,假期都已经过12了,还有一个月就该开学了!”
“嗯,没事,这个兼职只有20天左右,工作不累,报酬还不错,包食宿,每天300元”王丽娟信誓旦旦地说。
“在哪,什么工作呀?”我有点疑惑地问道。
“在青岛,电器销售,来吧,我在这都一个多月了,真的很不错!”王丽娟热情地邀请道。
“额,让我考虑下吧,明天给你答复”我说道。
挂完电话,我又睡了一会,就起床了,此时已经晚上21点了,我给田蕊打了一个电话,询问她“到家没有”,她说“已经到了”,然后我们又聊了一会,我就去吃饭了。
吃饭的时候,王丽娟给我发了一条短信,发来了那工作的详细地址和乘车路线。后来她又给我打了几个电话,力邀我去那边。
经过她不遗余力的劝说,我心动了,第2天就买了张到青岛的火车票,当天晚上就出发了,经过近16小时的车程,出发后的第二天下午我到了。
刚出站,王丽娟跟2个男人就热情地迎了上来,王丽娟变化比较大,一副职场白领打扮,头发也做了染烫,若非她唤我名字,我还真有点认不出她来。
她们迎上来,对我嘘寒问暖的,不仅是王丽娟,那2个男人,一个大约30多岁,一个跟我年龄相仿,也都热情得让我有点意外。
他们把我盛有部分衣物和少量日用品的行李箱塞到一个轿车的后备箱里,就招呼我上车,把我拉到一个位于市郊的大院里。
这个院子大约有500多平米左右,其内除了一栋五层的双进入口筒状楼房,三三两两的自行车,电动车,几辆汽车,以及三四道挂着晾晒衣物的铁丝之外,剩下全是一些建筑用品和建筑余料,诸如:脚手架,壳子板,腻子粉,拆封的袋装水泥,油桶,双轮手推车等杂物。
院子的有些角落还比较潮湿,地面上还间或出现一缕缕杂草,茂盛而执着地从这些旮旯角落里挤出头来。
看到此,我心里一惊,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但看到王丽娟和那两个男人热情地跟我搬弄行李,介绍环境。我略显躁乱的心又平静了下来。
他们将我安置在一间大约40平米的房间内,房间里横七竖八地躺卧着七八个男人,见我们进来就纷纷起身,打招呼。
他们本想把我安置在上铺,我谎称我视力不好,睡上面很不方面。于是他们就让我跟一个大约40多岁的中年男人换了下床。本以为那男人肯定会有所不满和一些微词,不想那男人见了那两个男人毕恭毕敬,对我也是相当的热情和客气。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们大约30多个人挤坐在3张大桌上,一个被唤作“老A”的人,频频向我举杯表示欢迎,并一再招呼四周的人们跟我认识交流。
酒过三巡,那个“老A”侃侃而谈,说“我们是一个大家庭,彼此都是相亲相爱的兄弟姐妹,我们应该彼此信任,互助互爱才能共同完成盛世伟业。。”
之后是一些感恩教育,财富故事之类的分享,由于大学我学的是经济管理,对市场营销的一些手段还有一定了解,又加上我看了不少诸如,“传销,商业欺诈,偷税漏税”等经济活动中常见的一些犯罪案例,所以对这个“老A”的话,我十分警惕并小心地筛选着,判识着他话中的关键词:“财富,团队,邀约”,特别是“财富”这个词,在他近一个小时的演讲中被提及了30多次,“团队与邀约”也达18次之多。
我心里一惊,莫非是传销,但我脸上还是竭力表现出平静,我四下张望了下,寻找着王丽娟,却没发现她。
我正准备去问旁边的人,我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我回头一看,王丽娟笑吟吟地站在我身后,“跟我来”我拉着王丽娟就要走。
“兄弟,你去哪?”那个正在滔滔不绝的“老A”突然发现了我,询问道。
“他是我同学,他找我聊一聊”王丽娟笑吟吟地说道。
然后那个“老A”低下头询问了一下坐在他旁边的人,冲我们笑了笑说道:“去吧”!
我拉着王丽娟来到楼顶,我眼睛直盯着她,压低声音说道:“实话跟我讲,这到底是不是传销?”
“你怎么会这样想呢,绝对不是!你放心吧,我刚来的时候也是这样认为,但其实它并不是这样,它是.”
王丽娟这样的反应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她不等我反应,就劈头盖脸地说了一堆。
看着她狂热而执着的眼神,我感觉相当的可怕,接下来的事情,更加强了我对之前猜测的确定度。
我跟王丽娟回来的时候,那个“老A”让我们坐在人群中间,当众跟我介绍了个美女作为我的老师。说“以后无论什么事情,无论是工作的,还是生活的,我都由她来照顾!”然后那美女老师,拉着我的手,温柔地看着我说:“欢迎你,小弟弟”,接着声称“要加强团队内部的信任感和认同感”,要求我把手机以及身份证都交给她。
我一听多了个心眼,就谎称“我的身份证早都丢了,来时都没有,手机倒有,在楼上”,其它人一听,都一下围了过来,想对我进行一番人身搜查,那老师摆了摆手,说道:“小弟弟,我相信你,那咱一起去取手机吧!”
她随着我来到楼上,无奈之下我只好把正在充电的手机拔下来,交给她,不想她倒挺细心,连我的充电器也都一并拿走了。
看到此我心暗想,除了静观其变,随机应变之外,也没其他办法了。第二天一早,我就被一阵高昂,整齐的口号声吵醒。
刚醒来,那美女老师就笑吟吟地走过来,给我准备好了洗刷用品,甚至牙膏都已经挤好了。洗刷完毕,随众人参加了一个“晨修”仪式,扯着嗓子喊了几句:“我要勇敢,拒绝怯懦!我要成功,拒绝平庸”之类的狂热口号。然后吃了一顿相当粗糙的早餐,一碗稀可当镜的稀饭,一份几乎没有任何油水的清炒土豆片,两个小馒头。看着我很不自然的表情,那老师说,“这叫饿其体肤,正是为了培养团队的吃苦精神。”
我硬吞了几口饭菜,吃完后就被那老师拉上车,说“带我四处转转,熟悉熟悉”,我十分高兴,装出一副“努力熟悉业务,早日开展工作”的狂热劲头,一路上问东问西,同时十分小心并认真地记下了周边很多关键性的位置信息,诸如,“距这个大院500米左右有一片果林,这个大院的西南角有一片菜地,从这菜地到果林有条捷径,只是路不好走,过去果林大概200米有一片农贸市场”等等,不一会儿,一条较为安全的逃跑路线在我的脑海中,被清晰地勾画了出来。
转了一上午,中午吃过饭,老师说,带我们去听一个“权威专家的经典讲座”,就把我还有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两个男人,拉到了一个同样破旧的大院里,一个简陋的水泥平房里挤满了大约百十号人,一个穿着还算体面的“专家”唾沫四溅,下面的人群亢奋而认真地记着笔记,不时还爆发出一阵阵狂热的口号声,高呼着他们的“财富梦”,在充斥着烟味,汗味,浓重的人体器官发出的腥臊味的屋子里,这一群人狂热地叫嚣着,大胆地憧憬着他们“飞黄腾达,收获财富,”的“宏图伟梦。”.
为了能麻痹他们,我装作饶有兴趣地听着“专家”的话,并提问了几个很有水平的问题,那“专家”对我大加赞赏,夸我是“做营销的旷世奇才”,那美女老师对我也是刮目相看。就这样我每天周而复始地去听“专家讲座”,持续了四天。
第五天时,我就开始在人多的时候,特别是当着那老师的面,以及“老A”的面,大谈我的感悟和体会,给他们一种“我已全然被洗脑,成为组织执着而热烈的一分子”的假象。
下午更是声称要“邀约”,跟美女老师要了我的手机,拨了一个我留放在学校的另一部手机,手机自然是无人接听,但我还是当着那老师和“老A”的面,上演了一出“邀约的处子秀”,大概我自说自话了近半个小时,挂了电话。“老A”称我“日后前途远大,大有可为”,我又装作很懂事地把手机交给了老师。
晚饭时,趁着大家又在喷着口水,大讲财富故事和自己的心得感悟之时,我溜到楼上,把我的行李从窗口扔在了一片菜地里。
然后对老师说,“我要邀约”,那老师想也没想就把手机给了我,我照例拨通了那个电话,自言自语,说着走着慢慢踱到了院子门口,守门的两个彪形大汉,这几天我一直特意跟他们大侃特聊,他们也认识我了,见我打着电话,想要拉我。
我故意扯着嗓子大声说:“你来吧,对,不错的!”
“什么.听不清。。大点声。。信号不好,我换个地方.”在他们的注视下,我堂而皇之地出了门,他们看了我几眼,就凑一块抽烟聊天了。
我把手机往口袋一塞,三步并作两步,绕到那块菜地里,捡起我的行李,就一路小跑沿着之前规划的路线,翻过那片果林,从树下弯腰走过,进入了农贸市场,打了个出租车,就直奔火车站。
在路上我询问了师傅,我上车地方的地名,然后就给王丽娟打电话,让她跟我一起回去,她一惊,痛斥我“背信弃义,背叛组织”,接着我听到那端一阵吵杂声,我叹了口气,挂了电话。
接着赶紧打了110,称在东海西路,科威农贸市场东门小台庄大院里有传销团伙。
然后我就趁着夜色坐在了回家的火车上,至于后来王丽娟怎么样了,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我也不得而知,不过直至我毕业我也未听说过,我校有陷入传销而无法脱身的学生,所以这又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我在道义上那种见死不救的愧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