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有的一个共同盟约,便是破开坛上阵法之前,各守边界,不得越界动手,否则不得分长生草,并且共诛之。这个用流血换来的盟约十分脆弱,由修为属第二等的头领们勉强维持住,盟主才不会管这些破事儿。
秦远也不知道唐绫有没有跟他们说过罩住花坛上的阵法会自行打开,看其他盟主冷漠的样子,没有联手破阵的迹象,十有八九是说过的。
即使没有说过,他也不打算分享这个消息了。
他也选择了冷漠。这似乎是必然的选择,只要想抢到更多的长生草,所谓合作其实并不存在,冷漠和戒备才是最终的选择。
防御法器一直都开启着,谁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最致命的威胁是不是来自身后。
时间渐渐逝去。
坛内如茵的一片二寸余高的翠叶红茎紫梢草,末梢的绛紫色一分分地向顶端退去。
场内渐渐变得寂静无声,只有呼吸声,除了襁褓中的婴儿,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坛中的小草。
时间虽短,却似乎很漫长。
众人渐渐屏住呼吸,等待最后一刻。
终于,顶端最后一丝紫色褪去,变成红色,随即通体化为气雾,弥漫整个阵法之内,有二寸高的褐色草影出现,渐渐凝实。
“嘭!”有一个盟主再也按捺不住,祭出法器攻击花坛上阵法。
仿佛是峰火点燃,随即便有更多人出手,却不仅仅是攻向阵法,而是攻向盟主和其他同盟。
眨眼之间,便成了一场大混战,所谓盟约瞬间瓦解。
五六名盟主被杀,其中半数是被身后盟友单独或与其他联盟联手杀死,所谓联盟,有九个也是瞬间崩解。
秦远能感应到来自身后的蠢蠢欲动,不知为什么他们又没对他动手,而是与旁边的一个联盟及其盟主战了起来,那个盟主又正被另一盟主攻杀,更难以抵挡群起攻之,欲逃脱而又不得,当即身死。
十四个联盟,只有秦远与旁边老者的五派联盟之间暂时相安无事,其余联盟都陷入混战之中。
秦远看见,原来许多盟主并不是修为实力最强的,有更强者跳了出来,显然之前隐藏在人群之中。
“难道我身后也有实力更强的。”秦远暗暗警惕,又祭出两件法器,增强自保之力,至于“大风吹”轻身术,早已暗暗运转。
也是因为真气雄厚,才能支撑起这么多法器。
坛中草影凝结很快,混战刚起不过片刻,就有大半坛凝结完成了。
中心一株最后凝结完成。
轰然一声爆音,阵法开启。
秦远早蓄势待发,立即放出真气摄取坛中成片的长生草。
“轰!轰!轰……”
无数真气涌向坛中,互相激烈交锋。一片片长生草被真气卷起,另有一些被撕裂成碎片,瞬间便化为雾气弥散开来。
秦远见此情景,当即放弃留一株的打算,因为在狂暴的众人面前,此举不过螳臂当车而已。
他摄取面前一大片之后,不敢再贪图还没有被卷走的其他长生草,立刻向古阵入口扑去。同时将手一挥,分出大部分长生草,向盟下几名头领扔出,免得他们拦截去路。
古阵入口毫无动静。
他只刹那间便扑到三尺之内,眼看便可以出去。突然间,入口晃动了一下,轰然合拢。
秦远功亏一篑,暗叹一声,转头望了望,那座花坛药圃果然已经消失不见,显然其中长生草已被采光,整个花坛药圃都移到别处去了。
混战仍在继续,更为惨烈。
原先盟下几名头领向秦远这边望来,看样子很想来夺取秦远手中的长生草,只是慑于秦远的战力以及刚才的轻身术,觉得难以立即成功,与其白白浪费时间,还不如去抢别人,犹豫了一下,便掉头往其他方向杀了过去。
秦远看见,有许多人夺取到长生草后,第一时间就是扔进嘴里,直接大口吞咽下去。
不是一人两人如此,而是几乎所有人,只要避开别人的攻击,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长生草吃掉。
秦远心中起疑,抬手将旁边三丈外一个人抓取过来,问了一问。
“仙子有言,必须在采摘之后一刻钟之内服下,否则便会失去效用。”那人两股微微有些战栗地说道。
“你们相信?”秦远问道。
“为何要不相信?仙子神通惊人,一个念头便能决人生死,何必要骗我们?”这人战栗顿时去了九分,腰杆挺直,面露鄙夷之色:
“来者不疑,疑者不来!仙子赐予长生机缘,又岂是轻易能得到的,自然要有考验!
考验的便是我们的心性!
心不诚者,存有疑虑者,贪生怕死者,以凡人卑鄙之心度仙子悲悯之腹者,不依仙子之言服下长生草,自然就不能得到仙子赐予的仙缘,却不是仙子不予,而是其人咎由自取。……”
秦远听得竟是哑口无言,举手丢开这人,暗道这人已是将唐绫顶礼膜拜,视为唯一主宰,不需唐绫发一言,竟也能找出千般理由为唐绫开脱。
目光向场中扫过,见狼吞虎咽长生草者不计其数,想来也是视唐绫为主宰,笃信唐绫之言了。
他转念回到自己,不由一惊,暗自苦笑。
因为大限将至,古阵又已关闭,若还想活下去,竟然只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遵照唐绫之言将长生草服下。尽管他其实并不信,然而机会或许只有一次,却是不能贸然弃掉。
再转念一想,觉得事情并不那么简单,并不是这人说的那么回事。
因为唐绫从来就没有对他说过必须在一刻之内服下。所谓必须在古阵之内,必须在一刻之内,只是对这些她要灭其族的人说的。
与自己显然是区别对待。
她对这些人当然是暗藏手段,包藏祸心。
她对自己,似乎并无太大恶意。
“如要害我,有无数机会,也只是举手之劳,何必等到现在,绕那么多圈子。又何必教我法术。”
想到这里,心中忽地一动,不由摇头自嘲一笑。
原来自己也在找千般理由为唐绫开脱辨解,竟是与刚才这人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