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掌柜一个外人看事情看得清楚,实话往往不中听,可是毕竟说出她们不敢想的大实话。
纵然花谙谙一心想让主子见裳羽一面,可是,以主子心性,若不是情非得已,就算她们近在尺间,恐怕也是远隔天涯不得相见。
花谙谙明白主子的苦衷,却无法认同她的做法,裳羽作为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哪有一辈子避而不见的道理!
裳羽无心前事因此不会苦恼,主子虽然从没说起过裳羽,可她们知道主子最牵挂的只有裳羽一人,到头来痛苦的也只有她一人。
如果放任不管,让她于心何忍呢?然而,主子决定的事,又有谁能改变。
掌柜说完一席话就走了,留在房里的花谙谙看着昏暗的灯火,因此颓废了好一会儿······
“谙谙。”
突然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声音不是来自门外而是室内,听到声音,花谙谙猛地一怔,迅速起身朝帘后看去。
苇帘后走出一人,一张俊美的脸未加遮蔽,束发简式,穿着黑衣,气质清润。
花谙谙微微愣神,看到如此装束出现的云之缈,恍如隔世好像看到两年前的‘他’。
按捺内心里的激动,花谙谙单膝跪下,脸上掩饰不住的笑容,神情恭敬道:“谙谙见过主子。”
“外面没有那么多规矩,起来吧。”云之缈站在原地并没走近她,声音不起波澜,“谙谙,我问你一件事,如实说来。”
与想象的见面方式不同,主子身上少了平易近人的随和,重现那份被时光消磨掉的清冷。
意识到不同以往的转变,花谙谙好多话到嗓子眼又咽下去,神情肃穆,语气认真:“主子想问什么?”
“我想知道你们遇到凌非洛的情景?遇到他的前后,可曾有什么事发生?”
见她提起凌非洛,花谙谙惊讶不已:“您见过凌非洛!哼,就知道他不安好心。”难怪那个臭小子半路失踪了,原来跑来找主子的麻烦。
随即,心里生出疑问:主子怎么认识凌非洛?
云之缈听出谙谙提起凌非洛时语气明显的变化,看来确实有事发生:“你把一路上遇到的事告诉我,尤其与凌非洛有关,事无巨细,一一说来。”
她在越龙寨遇到凌非洛,越梓龙和水巫族的矛盾本来是他们内部的问题,如果凌非洛也掺和其中,恐怕事情就不好办了!
“这个人行为举止没一处不惹人怀疑,他就是奔着小姐来的,具体出于什么原因,我暂时还没查出来。不过,小姐遇险时也多亏有他出手相救,表面看来他对小姐没有恶意。”
花谙谙想得清楚,说得明白,把心里疑惑一吐为快:“可是,属下觉得这个人不简单,小姐来的路上曾被人袭击,那个刺客武功高深莫测,行事诡秘,险些害小姐性命,属下怀疑也是他下的毒手。”
云之缈眸色暗沉,语气依然平静,“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为了保护裳羽,你还受了伤,谢谢你为她做了这么多。”
如果世上还有什么让她挂心,应该只有裳羽一人了,她不希望裳羽出现丝毫闪失,虽然已无权过问,然而,得知她有危险,云之缈总是无法坐视不理。
听到主子说谢谢,花谙谙连忙摆手,没有半分开心,反而不满抱怨:“保护小姐是属下该做的,主子对我说谢谢,这是嫌弃我办事不力害小姐受伤了吗?”
在她看来很多话不需要说出来,如同亲人承载的信任与责任,彼此做了那么多,谢谢之类的话没有挂在嘴边的必要,因为家人之间不需要感恩戴德。
想起那夜裳羽哭得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花谙谙心里不是滋味:“我不是邀功,那个刺客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要真想害小姐,我也只有干瞪眼的份。主子就没想过见见小姐吗?小姐为了保护流星坠,不顾危险和刺客对峙,可想而知她对您的思念,难道您真的忍心看着她难过而不心疼?”
“流星坠!竟是为了流星坠而来。”
片刻之后的沉默,谙谙听到的依然是那不轻不重的态度,谙谙垂头,不知该如何接话。
重点是流星坠吗?不该吧,裳羽为了守护留下的唯一物品宁可不要命,无畏无惧连一个旁观者都为之触动,主子怎么就感觉不到那份心意呢?
谙谙知道不该擅自揣测主子的想法,可是还是忍不住去想,她觉得云之缈遇事过于冷静,有时候,冷静过头就是冷血!
她的心思别人当然弄不清楚,就像她从猜不透云之缈接下来说的话,要做的事。
“谙谙,出去找林璐,让她寻辆马车在外面候着。”
“啊?”
云之缈拿出黑巾将脸蒙住,只露一双不能视物的眼,说道:“有些事需要处理,裳羽留下会很麻烦。关心她的人不少,那就麻烦他们连夜送她回去了。”
为了避免引起注意,云之缈不可能穿着夜行衣大摇大摆出现在客栈,二楼不算高,她是直接跳窗进来找花谙谙的,裳羽的房间就在隔壁,过去可以用相同的办法。
花谙谙趴在窗边看着裳羽房间,心里小小激动那么一下:早该这样了,有什么话当面说开就好,哪怕再深的误会也能解释清楚,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家人,相亲相爱才对嘛!
谙谙美滋滋想着她们见面时的感动场面,心满意足下楼去找林掌柜,交待主子的安排。
……………………
水裳羽尚没入睡,半躺在床上拿着本书细细品看,看得入神突然听到一声闷响,好似谁人误踩枯枝,旋即感受到一股冷风直面吹来。
裳羽拢高被褥,目光投向窗户边,这一看骤然凝固了视线。
入夜后她就把门窗紧闭,而且都是从里面插了木栓,然而现在窗户开着,动静不大木栓却断开两半,寒风飒飒入窗,窗下卷起的帘幕隐约可见有人站在那里!
确切的说不是她眼花而看到的幻觉,来人无视她的注目,不怕被她发现,一身夜行衣遮面盖头,身形笔直缓步走来。
自从上次发生了遇刺事件后,欧阳适在她周围加强了防护,护卫日夜守在外面,以此保护她的安全。没想到遇到真正高手,对方轻而易举突破他们的防卫,进来如入无人之地,这些人根本只是摆设。
裳羽一颗心砰砰乱跳,看着不断靠近的夜行者,按捺心底恐惧,脸上尽可能保持镇定,唬喝道:“好大的胆子,不怕我喊人进来?”
手里的书被人抽走,裳羽呼吸停滞看着近身来的人,不禁向后缩了下身子。
而那人却只是拿走她的书,看了一眼便把书合上放在桌上,然后才听慢慢言语,腔调低沉,声音泠然如溪:“如果你认为他们进来之前你还能活着出去!当然,素闻巫族人善于蛊毒,习得一部卜筮经就可笑傲天下。一直未有机会领教卜筮经的厉害,少族长作为唯一一个习得全部卜筮经的人,我倒十分乐意与你讨教一二。”
卜筮经!
来人一开口,水裳羽愣在当场,愕然盯着黑衣人,一时忘了呼吸。
怎么会!这个人竟然知道卜筮经?
不怪她惊讶,卜筮经乃水巫族秘宝,世代族长传袭之物。
族长作为守护一族的领袖人物,必须身兼高深玄学,而学得卜筮经所付出的代价往往比失去要多,所以历代族长将卜筮经列为禁忌之物,瞒着族人卜筮经的存在,只有历代族长口传心授才能习得。
族人都不知道族里有这么一本禁忌之学的卜筮经,外人更是无从知晓!然而,他竟然知道,这人是谁?和水巫族有什么关系?
水裳羽确实习得整部卜筮经,可是,她深通恶绝卜筮经的一切,宁愿从未碰过它。
自从发生了那件事,裳羽意识到自己多么残忍,自此以后她就选择遗忘卜筮经学来的东西,就算自己面临危险,她也不愿再用毒蛊害人。
也许,她只是想减少压抑胸口的那份负疚!
水裳羽意识来人和水巫族有关,可印象中却没有这个人,心下不敢大意:“你是谁?找我究竟为了何事?”
很奇怪,虽然来人与上次偷袭她的刺客有些地方相像,可是她知道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这个人虽然让她害怕,却不觉得恐惧,可能在他身上没有那种令人窒息的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