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洛挥了挥手,道:“你留着用吧。”又往前走,忽听身后有人呼哧呼哧追了上来,回头一看,正是小乞丐。
小乞丐望着朱洛道:“大哥,你陪我逛会街好不好,一会儿,一会儿就好。”朱洛叹了口气,道:“那好吧。”
这一路逛下来,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
两人到了城外,望着如血的残阳,朱洛道:“小兄弟,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我们……就此别过吧。”
小乞丐依依不舍,道:“大哥,你还能再送我一程吗?”朱洛脑中一阵眩晕,眼前突然天旋地转,慢慢蹲在地上。
小乞丐叫道:“大哥,你,你怎么了?”朱洛双手抱头,道:“我,我头有点晕,也许是酒喝多了。”
小乞丐道:“大哥,你,你没事吧?”朱洛慢慢站起身来,道:“没事,大哥就再送你一程。”小乞丐雀跃道:“大哥,你真好,天黑了,我一个人……好怕。”
朱洛道:“走吧,我将你送回去,以后有机会,我还会回来看你,吃你做的菜呢。”小乞丐露出喜悦的神色,轻声道:“只要大哥喜欢,我,我天天做菜给大哥吃。”
朱洛笑道:“你的手艺那么好,能吃到你做的菜,是大哥的福气呢。”
两人来到大河边,撑船的艄公道:“现在是最后一趟,你们再来晚点,就没船啦。”两人连忙跳上船。船至河心,朱洛又觉脑袋一阵眩晕,他爬在船舷上,用冷水洗了把脸。
下了船后,天色已暗了下来,给艄公付了两个铁币,见他又将船摇回河对岸去。
走了一会儿,朱洛只觉头重脚轻,道:“小兄弟,你一个人回去罢。”说完坐在地上。走在前面的小乞丐回过头来,见朱洛脸色苍白,额头汗如雨下,连忙走回来,扶住朱洛的肩道:“大哥,你,你怎么了,你这是生病了吗?”
朱洛道:“没什么事,我,我只想躺会儿。”小乞丐声音带了哭腔,道:“大哥,这荒郊野外的,我,我扶你起来。”说着将朱洛扶了起来,两人搀扶着,摇摇晃晃向前走去。
回到庙里,小乞丐将朱洛的包袱打开,把里面的衣服一件件铺在地上,然后让朱洛平躺在上面。
一摸朱洛额头,惊道:“好烫!大哥,这可怎么办呢?”
他撕下朱洛的一截衣袖,奔到后院,在水中浸湿了,拧干水,回来敷在朱洛额头上。
只片刻,朱洛额头的湿布就冒出热气,小乞丐将湿布揭下来,又向后院奔去,奔得几步,回过身来,在地上又撕下了几块布。
小乞丐将布敷在朱洛手腕、额头上,只待湿布变热,马上又换上凉的。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朱洛烧退了,过了一会儿,他又浑身冰冷,打起颤来。
小乞丐着了慌,将地上的衣服翻起来,盖了几件在朱洛身上。朱洛脸色乌青,浑身颤抖,嘴中不时叫道:“魔鬼……你杀了我罢……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杀了我罢,魔鬼!”
小乞丐惊慌道:“大哥,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我啊……”过了一会儿,朱洛身体变热,又发起烧来。
小乞丐连忙去后院将布浸凉,回来给朱洛敷上。朱洛迷迷糊糊叫道:“别管我,离我远点!”小乞丐道:“大哥,你生病了,我带你去看大夫好不好?”
朱洛惨笑道:“大夫?我被魔鬼缠身了,大夫又怎么治得好我的病?你走开,别管我!”将额头的湿布扯下,远远扔了出去。小乞丐咬了咬牙,上前将朱洛扶起,背在背上。
朱洛挣扎道:“你干什么!放开我,我说了大夫治不好我的!”但重病之下,浑身乏力,竟没挣脱,就这么被小乞丐背在背上,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朱洛虽然只有十七岁,但个头却已不小,伏在小乞丐瘦弱的背上,直如一座山一样。小乞丐越走越慢,忽一跤跌倒,两人一起摔进了路旁的一个阴沟里。
阴沟里半天没了动静,过了良久,小乞丐呜呜地哭了起来。忽听朱洛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丐慢慢止住哭声,道:“你不听我的话,我不告诉你!”
朱洛叹道:“我说过,我的病大夫治不好的。”
小乞丐道:“我不管,反正要带你去看大夫。”朱洛道:“那好吧,我听你的话,可以告诉我了吧?”
小乞丐破泣为笑,轻声道:“我叫海瘦。”朱洛喃喃道:“海瘦、海瘦,难怪这么瘦小,大哥还是自己走吧。”咬牙站起来,忽觉脑中一阵眩晕,差点又一跤摔倒。海瘦连忙扶住朱洛。
海瘦搀扶着朱洛来到河边,忽轻声道:“大哥,你看那是什么?”
朱洛抬眼望去,模糊中,只见河边沙滩上正燃烧着一堆篝火,火堆边摆着一只牵线木偶。那木偶显然是新做成的,身上的三彩釉质油光可鉴。
海瘦一拉朱洛衣角,低声道:“大哥,我,我怕。”朱洛道:“别看它,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会。”
两人靠着一块石头休息,海瘦忍不住偷偷转头看去,这一次,他差点叫出声来。火光闪耀中,两个人慢慢自黑暗中走了出来。
当先一个又高又瘦,头上还戴着顶尖帽子,瘦削的脸上生着一双吊眉眼,如果再加上一条红舌头,就活脱脱一个白无常。
后面的一个又矮又胖,头顶只到瘦子腋下,因为瘦子戴了一顶高帽子,看上去倒有胖子两个高。
胖子穿一身厨师服,戴着厨师帽,满脸横肉,手中拿着一把巨大的菜刀。两人都提着一个包袱,自黑暗中匆匆奔来,来到火堆旁,四处张望了下,接着在火旁坐下。
海瘦转头望去,见朱洛依旧闭目靠在石头上,低声问道:“大哥,你好些了么?”
朱洛睁开眼,道:“好些了,只是好渴。”海瘦忙道:“我正好带了水,大哥,你喝点。”将一个皮袋递给朱洛。
朱洛接过,慢慢喝了起来。这时月亮西斜,慢慢隐入云层中,河滩上安静得很。海瘦转过头去,只见那一胖一瘦两人端坐火堆旁闭目养神,包袱就放在他们的脚下。
过了一会儿,一阵沙沙声响起,又一个人向篝火走来,这人全身铠甲,手中提一杆大枪,却是一位将军。
将军肩上也搭着一个包袱,老远就道:“荆某来迟了,恕罪、恕罪。”
一胖一瘦两人站起来,瘦子道:“将军守信,是我们两兄弟来早了,请坐。”那将军也不坐,望着两人,道:“东西带来了吗?”
胖子和瘦子慢慢将包袱打开,微微跳跃的火光中,只见那两个包袱中,竟还包着包袱,接着打开一层,里面还有一层,一连打开九层,这样露出里面包着的魔核来。
这些魔核有的土黄、有的淡绿、有的纯白、有的赤红、有的微黑,小的只有小拇指头大小,大的有如核桃,在火光下,幽幽发着光芒。
瘦子望着将军道:“将军,不知道上次我们说的价格可还算数?”此时篝火慢慢熄灭,微弱的火光映得将军脸上阴晴不定。
胖子用一根树枝拨了拨火,火苗又慢慢窜了起来。
将军道:“我荆某说过的话,向来都是铁板上钉钉,当当响的。两位看仔细了!”
将军将肩上的包袱取下来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来。原来是一大堆金币,中间还有一个布包,将军又将布包打开,布包中露出一堆银币,哦,不是银币,因为它比银币小,而且中间还镶嵌着一粒透明的,多面形的钻石。
钻币!美丽的钻币在篝火的照耀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映花了一胖一瘦两人的脸。
胖子和瘦子对望一眼,胖子道:“将军,数目没错吧?”将军道:“我荆某做事,你们还信不过?”
胖子和瘦子脸上露出喜色,重新将包袱结好。三人相距一丈,互相将包袱丢了过去,那瘦子接过将军丢过来的包袱,拱手道:“后会有期,告辞!”
那胖子也微一点头,两人转过身去,正欲前行,忽听“噗”的一声轻响,瘦子慢慢低头,只见一截枪尖从自己胸口露了出来,瘦子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枪尖倏忽收回,瘦子慢慢倒地。
岩石后面的海瘦被这一幕惊呆了,张口欲呼,忽觉嘴上一紧,一只手将他的嘴按住了,朱洛正望着他,缓缓摇头。
篝火慢慢黯淡下去,只听那胖子惊怒交加喝道:“好贼子!”接着一阵乒乒乓乓的兵器击打声。过了片刻,一声掺呼响起,一切又归于平静。
海瘦慢慢转头望去,只见那将军正在往火堆中加柴,接着又拨弄几下,火苗窜了上来。
就着火光,将军找到了瘦子的尸体,拿过瘦子手中紧紧攥着的包袱。
将军将三个包袱放在火堆边,从怀中拿出一块布来,将三个包袱合在一起,打结包好。
做好这一切,将军在火堆边坐下,从腰间取出水袋,喝了几口水。然后站起身来,抓起包袱,准备离去。
忽听黑夜中响起一声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