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跟旦辉把楼尚燕当成自己的恩主不同,楼尚燕对这个只见过一面的旦辉,并不是无条件信任。虽然当初自己是帮了他大忙,解决了他母亲的医药费,可是最后他的母亲还是没有救回来,这样一来自己对他的恩情就打了折扣。更何况,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社会上反噬恩主的事还少见了?不过在楼尚燕想来,旦辉不像是那种道德底线太低的人,再加上自己和他有段雇佣关系,如果只是让他帮忙打听打听消息,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现在很多人上层人士都不太瞧得起这些社会底层人物,但是同样出身社会底层的楼尚燕却知道,恰恰这些人往往掌握着有用的信息,之所以他们仍然处于社会底层,是因为他们并不知道这些信息的价值,或者是知道了却不知怎么去利用。有时机会并不是没有来到你面前,只是来到你面前,你却抓不住。就旦辉而言,看似他的身份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但是他有一帮从小玩大的朋友,而那些朋友的哥哥,叔伯有不少人都是混各个社团的,如果社团只要办事情,就没有办法绕过这些人。
楼尚燕正和旦辉到附近的一家麦当劳里,旺角这地方是以传统中式小吃闻名的,所以麦当劳里的人并不多。楼尚燕一直认为这些国际餐饮巨头应该有一个投资标准或准则,那就是不放过任何一个人流量密集的地方。要不为什么国内一些地方刚发展起来,人气刚刚聚集,这些快餐店就以最短的时间进驻进来?看起来这些公司的决策者基本不考虑投资地点是否与自己的公司文化相冲突,所以在一些中国传统文化景区里也突兀地出现一些洋快餐。
楼尚燕抿着吸管,吸着可乐,听着旦辉说话:
“燕姐,我一年前就听不到你的消息了,那个一直代表你和我接头的老头也不来了。有次我一个朋友跟他老大去谈判,见到文公子,说他身边的女子已经换别人了。”
楼尚燕知道以文子洲的德行身边不会没有女人,自己还在跟他的时候,他就肆无忌惮地和其他女人玩暧昧。可是这种事自己知道是一回事,听别人说起来又是另一回事了。楼尚燕不想再听别人谈论文子洲,于是打断旦辉的话:
“好了,文子洲的事我以后再跟你说,你现在帮我打听一些事。”
“什么事,燕姐?”
楼尚燕停顿下,组织了下语言:
“我今天和余家还有一个叫炮哥的人交易,可对方想黑吃黑,把我抓了起来。”
“什么!燕姐你没事吧?”旦辉大惊。
“我没事,不久警察就来了”,楼尚燕道,“不过警察来的太巧,他们可能怀疑我跟警方设局。”
“这样啊?”旦辉想了想,“那燕姐想打听什么?”
“打听一下对方有没有找我?下多大力气找我?”楼尚燕眼睛转动着,“还有,那个叫炮哥的,是什么人?”
“炮哥啊,是忠义圣的人。”旦辉对香港街面还是很熟悉的。
原来是忠义圣,楼尚燕想着,原来余家的背景是忠义圣。知道自己的对手就好办了,就像现在,楼尚燕虽然跟忠义圣的人没有任何交情,但是却和跟忠义圣不对付的人有交情。
那边,旦辉已经当着楼尚燕的面打起了电话,只不过他跟朋友说话时的速度太快,再加上港地的一些特色词汇,楼尚燕也只能大概听懂一半。旦辉挂了第一个电话后又打出去一个,好像是找人再确认一下,这个电话打的时间更长一点,有时那边可能在问什么人,旦辉也耐心地等着。打完第二个电话后,旦辉对楼尚燕解释:
“我的那些朋友中跟忠义圣混的人只有一个,他就是个马仔,他的消息不一定准,我又问了一个混的比较好的朋友,他们社团跟忠义圣的人很熟悉。”
楼尚燕点点头,她知道现在朋友之间混不同社团的情况很常见,毕竟现在早已不是家族混社团的时代了,社团选新人,新人也会选社团,这是个双向选择。而在这个选择过程中,影响因素很多,兄弟之间的情谊只是其中一方面。楼尚燕就见到有两位老大在代表自己社团谈判时对对方拍桌子,瞪眼睛。但是私底下却经常聚在一块喝酒,当然这时候就不说一些不愉快的事了。其实不同社团领导人之间的私人友谊,也是现在很少发生大规模械斗的重要原因。
“现在事情已经弄到忠义圣总堂去了,忠义圣现在全香港找你”,旦辉道,“北上去大陆的关口都有人看着。”
弄到总堂去了?这事件貌似没这么严重吧?楼尚燕皱了皱眉头,难道忠义圣的人认为,这是敌对势力要对付忠义圣下手的先兆?不过找个女人也弄得满城皆知,忠义圣还真是不怕丢人!这帮人真认为自己跟了文子洲这么多年,只是一个花瓶?除了自己以外,那还有女孩跟文子洲超过一年的?自己都跟了……算了,不想那个混蛋了,早点离开香港再说。楼尚燕知道,香港社团很少派人去大陆办事,如果让大陆警方知道了,那后果是任何一个社团都承受不起的。楼尚燕想了一会,在脑子里形成了一个计划,然后她抬起头来问旦辉:
“旦辉,你去查一下郎哥明天会在哪个场子?”
“郎哥?”,旦辉十分吃惊,“哪个郎哥?”
“香港还有第二个郎哥吗?”楼尚燕淡淡地说。
果然,在说完这句话后,楼尚燕看到旦辉眼中对自己的敬意更重了,很好,这就是自己想要的。
“好,明天一有消息我就通知燕姐。”旦辉答应道。
把明天的事情定了下来,楼尚燕就开始考虑今天的问题:
“旦辉,我今晚住你那。”现在对于旦辉,楼尚燕还是比较放心的。
“这个”,旦辉显得十分为难,“现在我女友搬来跟我一起住,这个……”
“哦,这样啊,那你把身份证借我一晚,我自己找地方。”
听到这话旦辉顿时松了一口气,但楼尚燕下一句话又把他的心提了起来。
“对了,我是踢倒了一个警官才脱身的,你帮我打听打听那个警官怎么样了?”
此时是晚上23点,但是旺角仍然是人声鼎沸,仿佛最热闹的时刻刚刚到来。楼尚燕跟旦辉分手后拐出热闹的街区,朝僻静的小巷走去,不久看到一家小旅店,旅店牌子上的灯光时明时暗,在门口向里望去也是一片昏黑沉暗的样子。楼尚燕的总体感觉就是时间没有在这座旅馆留下任何痕迹,似乎三十年前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楼尚燕看了看身后,再一次确人有没有人跟踪自己,然后快步走进旅店。店主人是个五十多岁的女子,看着就像典型的旅店老板娘,楼尚燕走近柜台,把旦辉的身份证拿出来了出来。
“这个是男仔的啦,你当我老眼昏花?”女子十分不满的说。
“少废话”,楼尚燕努力把自己打造成一位太妹的样子,“我男友去砍人的啦,让我开房先。”
女子小声的骂骂咧咧,将一把钥匙拿出来,道:“二百蚊!”
楼尚燕拿到钥匙看了一下,是二楼,很好。香港的老式楼房都不太高,被人堵在屋里完全可以跳楼。进屋后楼尚燕先到窗口看了下,高度没有超出自己的心理预期。楼尚燕曾经在文子洲的诱惑下玩了跳伞,但是玩过后楼尚燕非常女汉子地喜欢上了这项运动。虽然因为时间关系,楼尚燕此后也就玩过两次,但是以自己在地面练习落地的成绩来看,这种高度跳下去不受伤的把握应该是比较大的。
第二天,楼尚燕被手机的振动声吵醒,看了看屏幕,是旦辉打来的,再看时间,已经中午了。楼尚燕揉揉了自己的眼睛,看来是昨天太紧张了,自己把房门锁好后连衣服都没脱就直接觉了,竟然连着睡了12个小时!电话接通后传来旦辉的声音:
“燕姐,我打听好了,郎哥今晚会去在“永安”个酒吧。”
那个酒吧楼尚燕知道,是郎哥自己的产业。上次楼尚燕在香港的时候,这家酒吧才刚刚开业。
“那我们就晚上再过去,到时我给你打电话”。
“好”,接着旦辉又有些兴奋地说,“燕姐,你踢得那个警察还是个副署长。昨天送到医院检查后没什么问题,那位警官就说算了,那个女孩可能是太害怕了,就不要浪费纳税人的钱去抓人了。”
“哦”,楼尚燕差点没想起自己也让旦辉打听这件事了,不过这样太好不过了,要是警局也对自己通缉的话,那出港就麻烦多了。
楼尚燕收拾一下下楼去吃饭,为了安全起见,楼尚燕没有走太远,在旅店附近随便找了家餐厅吃点东西。回来的时候,女店主叨叨絮絮地说:
“那有男人啊,还不是自己一个人住店?”
楼尚燕装作没有听到她的话,向楼上走去。进屋后,楼尚燕将自己摔到床上,望着斑驳的屋顶。咦?看起来跟香港地图有些相似啊。看了一会,楼尚燕闭上了眼睛,她明白,能不能尽快离开香港,就看今天晚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