嚷嚷完,陆凌宸毫不犹豫地向前冲去,势要亲自阻止这惨不忍睹的悲剧发生。
他的话语仿佛很凑效,使得两名山匪闻之一愣,转头盯了过来,一个比一个傻眼,脸部也在抽动。
路见不平一声吼固然好,但喊错话那就不好了,陆凌宸意很快识到自己口误,于是又退了回去,跑回岔路口从头再来,重新冲,重新喝止:“禽兽,放开那婆婆,吃老人家豆腐算什么能耐,有本事冲我来!”
此语一处,此举一动,令两名山匪眼珠子险些瞪了出来,他们张大了嘴,如果可以,怕是连下巴也掉到了地上。
“臭小子,你瞎鬼叫什么!”两名山匪被刺激的蛋都酸了,陆凌宸的书呆子风范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头疼,有文化比没文化还可怕。没看过小孩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更没想到见义勇为还可以彩排,然后再从零开始。
最后两人实在忍无可忍,发飙似的把陆凌宸给绑了,将他脚朝天头着地,倒捆在树干上,想吓尿裤裆都不能。
这会儿,陆凌宸才终于知道错了,吐纳经虽然使自己综合素质变强了,但战力增幅不大,显然绝非成年人的对手。
但他很不服气,哪有这样倒着捆人的,自己又不习武,不会蝙蝠倒勾,这比自挂东南枝还让人难受。
然而这还不算完,后果岂会仅是如此,毕竟得罪了山匪,虽是两冒牌的山寨货,但也不好惹。
两名山匪要动粗,要出手打人,看着陆凌宸就想一顿痛扁。
瞅这架势,陆凌宸急眼了,赶紧劝阻:“别冲动,两位锄头、屠刀大侠,冲动是魔鬼,冲动就说明你们紧张,紧张就代表你们害怕,害怕就立马把我放了!”
不幸的是,他又说错话了,这次气的两名山匪牙都痒了,在心里喊起了亲妈,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阶下囚,真想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当猪杀了算了。
最终,两名土匪在老太这里未讨到好处,仔细搜身后空手而离。
只是他们搜了好几遍,生怕错过财物,见此,陆凌宸怒发冲冠,义愤填膺的大声叫嚣:“畜牲,别跑,有种的就把小爷给放了!”
无产阶级最可怕,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实在是太认真了,就连老太太听着都受不了,表示无语。不就是搜个身么,又不是搞强暴,人都已经被绑成粽子了还逞能,她凑过来给他解绳子,好让陆凌宸消停点。
好在两名山匪本性不恶,也没心思和小孩过家家,他们不带陆凌宸这样玩的,实在有点打击正常人智商。两人头也不回,撒退就撤。
只是,看着老太太的模样陆凌宸有点想哭,对方白绷带绑着眼睛,明显是个盲人。
瞎子给自己解绳索,她能找到绳结么?
但是,他又看走眼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瞎老太太还真做到了,而且很快就帮他解开了绳子,比正常人还麻利!
老太太衣着普通,偏偏背后绣有一个不平凡的“陆”字状图腾,做工相当精细,需要世间难寻的针线技巧。
她没有拄拐杖,走路也更本不需要搀扶。
“老婆婆,您不盲?!”获释后,陆凌宸细心观察此人,而后震惊,若是还看不明白这老太是装瞎,自己也不配称为聪慧之人。
“老生有说自己目盲么?老生是因眼神太好,故才蒙眼。”老太太嘴角微微一翘,意味深长的回道,看着陆凌宸,目光似真能穿透眼前的布条。
闻言,陆凌宸瞳孔收缩,想到了昨夜与刀疤大汉的对话,对方说拦截过一位瞎老太婆,莫不是眼前这位?
那么,问题来了,此人比自己先行半天一夜,怎会出现在此,而且看其行程方向,分明又是往回走。
再就是老太太衣服上的图腾,加上刀疤大汉姓陆,而自己也姓陆,还有吐纳经上的警言,四者链接在一起不难让人深思。
“陆……”陆凌宸心里默念,这一切到底与“陆”有何关联,是巧合,还是命中注定,或是有人刻意安排?
于是他忍不住旁打侧敲,问个究竟。
结果不出所料,这老太正是昨日那位,沿着官道西去,与自己要回的家乡所在方向相同。
老太太叹道:“老生文化底子低如零,大字不认几个,不像你等白衣卿相,一个个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有远识,有见长。老生孤陋寡闻,出行都难辨方向,昨夕迷路于此,便向挡道索要富贵之人问路,那伙计倒也热心肠,告诉老生朝着太阳走就是西边。好,老生便迎着日照赶路,可晚上没了太阳,不得已露营一宿,次日再行出发。可,老生今朝明明按照太阳所在方向行走,却不知为何又回到了眼下这熟悉之地……既如此,老生索性回那茶亭再问一次路,那虎头虎脑的刀疤脸抢劫未遂,竟欺骗起老人家了……”
老太的话听得陆凌宸脑袋发晕,下午的太阳和早上能一样吗,一个在西边,一个在东边,照着走当然只能徘徊,永远到不了目的地。老婆婆也太可爱了,不仅没醒悟过来,还要再回去向刀疤大汉重新问路,是不是老年痴呆了,因为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陆三怎么可能还在原地等候,陆凌宸有点发懵。
不过他没说什么,任由着老太神神叨叨。
就这样,陆凌宸陪着老太一同赶路,走了好长一段,担心对方万一不小心又把自个丢了。不过,老太话虽多,但却有一种关怀与亲切在流露,像是祖母向孙儿问长问短。
这让陆凌宸不由想起故里了,想家想亲人,他看着自己穿的大红衣裳,满是怀念,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而母亲身子不好,体弱多病,干不了农活,想到这里陆凌宸眼角都湿润了。
想念连绵如雨,不单对母亲,也有对父亲的思念,父爱如山,陆凌宸小时候没少坐过肩膀。更魂牵梦萦那比自己小一岁的妹妹,楚楚可怜,懵懂年纪就含辛茹苦,代替母亲做事,在家里早晚忙碌的不可开交。倒是自己这个当哥哥的反倒落得轻松自在,只会动动笔杆子。
相思紧,这股思乡之情渐浓,到了后来陆凌宸归心似箭,因为初夏正值端午,每逢佳节倍思亲。
而关于端午佳节,意义不一般,据说源自临国大楚,为了纪念一位大文人,它不属于燕国,后来筵席至此。更有传言称此节源自遥在天边的国度,准确来历不明。
这一老一少行走,不仅谈论家常,偶尔还谈天说地,提及了国家大事来,胆子不小。
要知道,黎民百姓不问朝纲,祸从口出,轻言谈之是要被官府问罪的。
但是,老太显然无此意识,最后还是陆凌宸提醒了她。
说到江山社稷,天下之局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如今匪盗又多了起来,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令陆凌宸多了一丝隐忧。
自己是不喜欢战争的,虽说乱世出英雄,但对于平民百姓而言往往弊害大于益。
大半日在闲聊中过去,两人走走停停,累了歇息,休憩够了接着赶路。
终于,在一个古镇外,老太才与他分道扬镳,说是已经熟路,可以自己前往目的地,陆凌宸也不执拗,没有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此地是青城,城中相对繁华,门庭若市,也有许多骚人墨客的足迹,陆凌宸想进去吸收一些文学磁场,顺便买点小玩意带回去给妹妹,因为家里离这里不远了。
让陆凌宸晕菜的是老太告别了还不忘给自己上了一课,问了一道学术上的难题。
老太说:“你可知世上最深奥的字是哪个?”
陆离绞冥思苦想之后摇头晃脑,绞尽脑汁还是不得答案,次次答错。
“是‘田’!”老太最后给的答案让陆凌宸发呆,更加百思不得其解了。
他想不出这个字哪里深奥,因为分明是一个最简单不过的字眼。
对此,老太的解释是:“田,遮住上边下边‘日’,遮住下边上边‘日’,遮住左边右边‘日’,遮住右边左边‘日’,抽掉一横躺着‘日’,抽掉一竖站着‘日,你说它深奥不深奥?’”
听后,陆凌宸猛一拍额头,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真的糗大了,简直无地自容。最简单的字往往是最复杂,最深奥的,自己竟然没有想到,实在是无颜面对江东父老,枉为读书人,枉为聪明人。
然而老太却摇了摇头,大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捂着肚子,哭笑不得叹道:“赤子之心啊!”
叹完,老太步履蹒跚的离去,渐行渐远,忍俊不禁的笑声却始终萦绕,令陆凌宸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