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少爷!”趁着对面酒楼上依旧未下来那两个钟家少爷发现这活宝之前,何协赶紧一旁叫住了正施施然带着几个士兵走过来的仇威。一面心里暗叫侥幸。
要不是自己临时想到差一两句话没跟老钟家两个小子交代的话,万一给这三位碰上头,这。。。不是当面扯谎嘛。
“小公爷?”仇威显然也没想到能在这碰上自己,诧异的张大嘴巴问道:“你怎么跑这来了?对了。。。”
不给他多说话的机会,何协一把把他拉了过来往胡同里带,一面堵上他的嘴巴道:“嘿,还不是这三年没在北京呆给闹腾的,我正寻思着过些天摆桌酒请你们这些老兄弟伙们吃顿饭大家叙叙旧呢,咱家那也没什么好馆子,再说了兔子还不兴个吃窝边草呢,就寻思着出来逛荡逛荡找家馆子,没成想碰上了你。。。怎么,有什么地儿好推荐?”
仇威脸上怔了怔,嘻嘻笑道:“小公爷您有心,嘿,哪能叫您破费?再说了,咱早年间玩的那帮爷们,如今在北京的也没几个了。”
何协哪里管得北京城里剩几个?一门心思只顾着别给钟家两少爷撞上,边走边回头看。
“怎么?躲什么人呢吧?”仇威看了出来,笑嘻嘻的道:“行啊,您真要有这心思,咱回头给您安排安排便是了。算起来——”果然很上心,仇威一面说着,一面掰扯着手指头,报出七八个名字来。
这一路说着,走得也远了,何协心里渐渐宽了下来,心里琢磨着兴许还真是该摆顿酒把消息往外扩扩了呢。
“偷偷跟你说你丫别往外传——”何协神秘兮兮的搂着仇威的脖子,将自己定为世子的事情告诉了他。而那顿酒嘛,自然也可以当作庆贺的酒了。
“好啊时昌!”仇威眼睛一亮,拍手叫好道:“我就说你丫的怎么安生了这么些天,那戚大个儿搁我那也关了有十来天了你也不来探看探看,蒋家哥子昨儿个还问我来着呢!敢情你小子是在家混这一茬来了,嘿,原先可一直说你二哥那是十拿九稳的啊!牛!这就定了,还是你牛!我就说嘛,丫一个庶出子,凭什么跟你这心肝宝贝争!”
就这么说着,仇威的神色却渐渐黯淡了下来,何协大约也猜得出来,这小子因为家里世子早定,与郭大诚一个样,属于连争都没得争的那种。
不过你小子就烧高香吧,虽说你那大哥也是庶出,但你跟你那大哥比简直不是一个个儿!真要争的话,十个你也玩完了。嘿,豪门大族的,有的人比如自己那是属于不想争别人逼着你跟他争,相比较而言,倒还有些羡慕仇威这样的呢!大家和和睦睦的,总比自己家这亲兄弟闹得跟仇人似的算计来算计去好。
不过今天碰上这小子,何协也顺带盘算起那戚大个的事情来,南城兵马司黑狱押了十来天,就算他是个世袭指挥佥事的傲气,也该消磨完了吧?呵呵,再过几天,等我收罗点人手,再择你出来帮小爷我的忙吧!
就这么交待得两句,定好了等九月二十的日子,也定好了地点就在西四牌楼胡同新开的鸣凤楼,仇威便道了声再会往回去了。说了这么一会子话,加上何协又是故意拖延七扯八扯了一阵,把仇威弄得混摸不着头脑。兴许,他还以为自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袭了世子连话也多了起来吧。看着他那有点疲乏的白净脸蛋,何协心里暗笑着将他送走。
当然,临别的时候,也没忘了探了两句他南城地头上那位诨号叫做镇南城的哥们的底。只是自己心里还没盘算定当什么时候什么方式去揪这爷们,所以仇威追问时,自然也不会把什么底都交给他。
“镇南城。。。”仇威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脑袋,凑近了反问道:“这厮怎么了?”
何协当然不会告诉他真实情况,只是说受人之托要教训教训这小子。仇威嘿嘿一笑,倒也没说什么,点头说着衙门还有些事便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这一番话谈下来,何协有个直觉,这位小侯爷在关于镇南城的背景上,显然有什么瞒着自己。不会是跟他们家有什么关系吧?何协努了努嘴,那又怎样,如今形势在这里,要老爹相信自己,就必须把什么东西都做得好好的,这个镇南城作为老二害人计划的实施者,不抓到老爹面前那怎么行?即便有咸宁侯在背后做后盾,那也顾不得了。
跺到胡同口的时候,钟家两公子自然是早就回了。何协自然不会担心他们再会撞上。
老钟家老仇家搞什么名堂自然不需要自己去关心,何协盘算着也不用再去跟钟大钟二交待什么,仇威自然能去实现自己要实现的目的。
看着那边许瑒一直一丝不苟的看着这边的动静,心里定了不少,便微笑着走了过去。
何协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钱小阁老称之为本朝第一智者的兵部职方司郎中穆华博,只是这位穆大人显然并不喜欢自己的到访,只是略略跟许瑒点了点头,便进了内室去了,倒像是个客人一般,将主进留给了何协一行。
客居人家,自然不好意思把丧事在主人家家里办,问起郭大诚才知道,张小娟去了城外左家庄给张勇下葬去了。一面郭大诚解说着,何协将怀里的千两银票塞到了郭大诚手里。
“我也打听了,你原先一直住什么道观里,赶明儿自个置个宅子,好生把日子先过起来,回头但凡我再寻机会给你弄个差事做起来。这点钱。。。”拍了拍眼睛通红的郭大诚,叹了口气道:“咱兄弟别说什么见外的话,这里头你打五百两找个机会给莳花馆何妈妈送过去。那头我还欠着呢。”
郭大诚哽咽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抓着何协的手拼命的摇晃着。何协也是没来由的一阵心酸,记忆里也不是不知道这么个人,以前他老子还是国公的时候,别说一千两,便是十万两也换不来今天他这副神情的。
唉,帮人就要帮在这种时候,看他这两天也闷在这没处动弹,何协便知道,跟他有来往的人也不多了。
“大诚,生分的话咱也不说,我便照实说了,今儿一来是送这点子虚礼——”指了指许瑒他们抬进侧厢的几大挂礼物,接着道:“二来还是为了先头那个事。大诚,昨儿老爹说了,过两天就往礼部报,我要做世子了。”
话里留了个空隙给郭大诚表示他的惊诧,接茬便交待了要他去办的事:“你要是没事的话,便看看能不能帮我个忙。”回头看了看许瑒,笑了笑道:“老许,你帮着安排安排,今天我想请郭哥儿吃个饭。”
叫他安排吃饭是假,实在是这许瑒老实的有些过了头,做了这些年的副千户就没想想自己怎么就不能把前头那副字去掉。自己这跟郭大诚说了半天话了,他居然还木杵杵的站在那儿。
看着他走出去,何协呢喃着最后一次试探郭大诚到底跟老三有没有幕后交易,努了努许瑒的背影轻声道:“大诚,这些年我不在北京,还真不知道这许老哥是不是我三哥的人呢。”
“不会的。”郭大诚坚决的摇头,脸上不见任何不对的地方,说着他的理由道:“去年这时候时泰哥给你三哥阴了一记,还是许瑒给揭发的呢。”
哦?是不是那个什么护心镜的事?许瑒还有这么一出?
听着许瑒将去年那事讲了一遍,心里便定了不少。还确实是那件护心镜的事情,那个动手脚的下人当场就给大哥打死之后,老爹在家里动不了手,便跑到后军衙门将叶时泰绑起来足足抽了二十马鞭,要不是隔邻锦衣卫衙门的人赶紧报告二叔去劝架,还不知道要打多少鞭呢。
许瑒便是那时候成为二叔的心腹的。因为他当场拿出了证据,说那个下人是老三安排的,还奉二叔的命令,当场从国公府带了下人过来作证,说老三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怎么交待那小子怎么怎么干的。
这才堪堪救了老大一命。
何协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呢?”嘴上说的虽淡,但心里却翻起了惊雷,老三既然有这么一出给揪出来,那怎么老爹还放心给他做个管家少爷?怎么没像对自己一样,把他发落到外地去?
反而如今是老大去了大同?
这。。。老爹看上去也不像疯子啊。难道老太君也没说什么么?不管怎么说,老太君虽然特别宠着自己一些,但在三个哥哥里面,她毕竟还是不太喜欢庶出的两个的。何协回想着自己说要去东宫看望大哥时老太君的反应——似乎她也不知道这个事情。
难道这是老爹一个人的安排?这么算起来,老爹心里还真是向着二娘呢!想着家里除了二娘之外,一个妾侍都没有,起先何协还以为是老爹持身清正的缘故,现在想起来,应该是二娘在老爹跟前极是得宠的缘故吧?
“然后?时泰哥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跟你三哥杠起来,他哪里弄得过时安?咱们打小耍到大的,这小子哪会不是最奸的那个?这结果还消说?”
那自然是不消说,如今的景况已经很明显了。
何协乏味的张嘴打了个哈欠,心里嘀咕着,许瑒看来确实不是老三的人。呵呵,如今看来,倒更像是二哥的人了。要不然凭他?国公府的事情他连伸三级也够不上知道一星半点啊。还给他带证人?我呸!
呵,难怪,难怪老二拿话逼自己发火先垫一场冲突好绝了自己告状的路,这时机拿捏得如此之好,我还真以为他聪明呢。原来是身边有他的眼线。
不过也好,自己正满世界的找机会让老二吃个瘪呢,既然身边就有一个,那不是更好么。
“大诚,我想就最近吧,我要动一动时顺这小子。”这件事自然不能让他打消对郭大诚是否与老三有关联的怀疑,不过这会儿的首要目标既然已经定下了是打叶时顺,那这番话自然是要说的,不管他是清白也好不干净也罢,总归现在打老二是自己的既定方针,恐怕与老三的大业也不冲突吧?笑了笑安排郭大诚道:“你能不能最近找些人。。。我知道你小子肯定有些旧关系的,别推脱,你帮我盯一盯时顺,也没什么其他的,就是看他每天跟什么人来往,跟什么人比较亲近罢了。”
“早就该这样了!”郭大诚脸上突然露出笑容来,死了个大舅哥,原本总还有点惨兮兮的,听了这话,倒突然笑了起来,兴奋的一擦手,随即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解释道:“时昌,咱老兄弟伙一条心,就不信能叫你白给他欺负这么一遭!”
看着他的样子,何协不由得暗自生出几许感慨来,果然无论哪个世界,只有自己最可靠啊。微笑着点了点头,还是伸出拳来重重的与郭大诚对擂了一下。
吃完饭回家,一路之上何协一直在琢磨郭大诚这个人,把许瑒的底揭给了自己,又有意无意揭穿了老三嘴里关于大哥去向的谎言,偏生他却是一副毫无所求的模样——就连张小娟赎身,还算是自己主动出头的。
那他求的是什么?
友谊?何协冷冷一笑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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