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华晟,我劝你还是不要,玩儿出人命来,可是给秦相雪上加霜。”刘舒皱起眉,看着远处站立着的易辛。
易辛是整个国子监的明日之星,如果他出事了,不光是秦华晟吃不了兜着走,就是跟秦华晟打赌的他恐怕也跑不了,到时候更会累的国子监祭酒等大人们一起受责难。
不少人听着刘舒的话,也在周围纷纷议论担忧起来。
更有甚者在边上喊着易辛的名字,替易辛担忧,所谓皇帝不急太监急,就是这样。易辛站在那里,可一点儿忧虑都不显,脸上尽是一派自在洒脱。
边上人议论纷纷,更是多的喊着华晟要闹出事来,秦家子侄如此不知轻重如何如何。
却也有人说,秦家子侄有股秦相所没有的铿锵之气,使人敬佩。
到底更多的是想阻止华晟拿易辛的生命当赌注的,只觉得秦华晟也未免太过霸道,偏偏人家易大天才愿意,他们又有什么说的。
“刘舒,你要是害怕,就别跟我赌,不如回家好好念书,也省的在我面前穷叫嚣了烦人。”说着,华晟本来已经拎了弓的手,又垂到腰间,满脸的不耐烦。
刘舒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热起来,整个人几乎气炸,四周这么多同窗看着,她居然说他没胆。
华晟脸上的不耐烦和瞧不起,深深的刺伤了刘舒的自尊心,他气的微微发抖,怒斥道:“可笑!我怕?哼,我只怕你到时候没法收场!”
华晟扯了扯嘴角,眼神冷淡,没有搭理刘舒,转身朝着远处的易辛看了眼,目光盯住了易辛头顶的苹果。
虽然她习弓射箭不如刘舒久,可之前陈淮亭给她开了多久的小灶,她可是陈淮亭交出来的徒弟,岂是刘舒这种庸才比的了的。
她每天晚上一直练习拉弓校准,手指上一层层的老茧哪里还像个年轻女孩子的手指,这些哪里是旁人看的见的。
她每日晨起练习射箭,靶场上往往只有她和甘松两个人,这些苦难道是白吃的?
哼。
抿着唇,华晟挪动双腿,两脚拉开与肩同宽,使身体的力量放在双脚上,纤瘦的身体微微前倾,整个人的气势,立即便展露了出来。整个姿态神采都不再一样。
四周还在担心和窃窃私语的众人,打量着华晟的动作,只觉得仿佛在这纤瘦的身体里,蕴藏了股爆发出来,会很吓人的力量。
纤细修长的手臂向后弯曲抽出箭羽,在空中划出一个弯曲而流畅的弧度,随即轻巧的将箭羽搭好。
白玉般温润好看的手指微微挪动,左臂下沉,肘部微微内旋,左手虎口推弓固定,扣弦、预拉。
四周安静下来,众人屏息看着,似乎就怕动一下发出什么声音,便会还死易辛一般。
陈淮亭听闻消息,皱着眉头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他视线简单在站在前方太学生们边上的裘雨来,只颦了颦眉,便又快速将视线挪回华晟身上,他视线顺着她的肩膀,下滑到她的腰肢,又到笔直的双腿……他紧紧的抿住嘴唇,绕过人群,扶着边上的大树,一扶一蹬一提身,便站在了大树的树叉处,他微微靠着树叉,姿态悠然,神色却透露着不一样的紧绷。
他手里捏着一根刚掰了的树枝,捏去头尾,便可做一支飞镖,他盯着华晟和她手里的箭,手里的飞镖也蓄势待发。
只要华晟有失准头,手里的飞镖便会随之飞出,后来居上,破除箭羽的破坏力。
华晟却并不知道,对她来说,这是一次必须胜利的赌博。
华晟缓慢的开弓,手臂肌肉紧绷,身体和手部却稳稳的。
四周的太学生们紧张的都攥起了拳头,远处的易辛却还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不少人心里都开始嘀咕:不愧是易大天才,换成是自己的话,恐怕就算再努力维持,也笑不出来吧。
这也是考验演技和定力的啊,你就算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难道还能控制的住发抖的腿和战栗的手?
华晟拉满了弓,手臂依然稳稳的,身姿挺拔,没有一丝一毫的抖颤。
陈淮亭用手指玩着树枝,树枝在几根手指间钻来钻去,他手指间灵动,眼神沉凝的只注视着华晟,紧锁着的眉头舒展,眼神里迸射出不一样的光芒。
只是短短的一瞬,不过眼睛几眨,呼吸几下的功夫,本快到不易察觉,可太过专注的众人,却觉得这仿佛是几个时辰般的漫长。
当破空声响起,众人感觉到的是神经崩坏般的冲击,吓的不少人都是不受控制的一抖。
那边易辛却一动不敢动,他只来得及看到华晟的动作,看到那朝着自己飞射而来的一点,听着嗖呼一声放大,随即手上一麻,恍惚间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四周是死般的寂静,大家都屏住了呼吸,瞪圆了眼睛去看,却有的觉得眼睛都要瞪突出来了,尚且还是看不清。
华晟保持着射箭后的动作,盯着前方,突然,如玉般无暇美好的容颜上,绽开了一朵灿烂的笑。
众人都盯着易辛,陈淮亭却一直只看着华晟。
乍然见到华晟的这个笑,他微微一怔,双眼幽深而氤氲着别样的气氛,他搓了搓手里的树枝,一弹手指,将之随意的弹飞。
之后,便一纵身,跳下树,直接离开了靶场。
随着他离开,不知是谁率先倒抽了一口凉气,整个靶场便如突然被煮沸了的油锅般炸开,惊呼声,抽冷气声,此起彼伏。
有的不敢置信的想去坚持;有的反应过来叫好鼓掌;有的还木呆呆的跟着惊呼,脸上却明显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表情。
刘舒瞪着易辛,耳边鼓噪着众人的尖叫惊呼声,他沉着脸,猛然大跨步朝着易辛走去,仿佛要去识破一桩惊天大阴谋似的。
而在刘舒跨步的瞬间,四周也响起无数质疑声:
“不可能啊!那小身板儿,看着可没这个力量。”
“她不是才开始学射箭的吗?骗鬼呢?”
“我看错了?”揉眼睛,再仔细远眺易辛和地上被箭插中的苹果。
“怎么可能?她?她射中了?”
“天啊……不可能……”
议论纷纷,质疑声四起。
华晟冷冷的看着刘舒走过去的背影,没有吭声,扭了扭肩膀,默默的将弓收了起来。
突然一人用力拍了下华晟的肩膀,兴奋的叫道:“华晟可以的啊,你哥哥喊我过来帮你处理,结果你自己……”说着,这人抬了抬下巴,示意易辛的方向,又继续道:“处理的很漂亮嘛!”
说罢,站在了华晟身边,笑嘻嘻的看着她。
华晟扭头,就见赵青戊站在自己身边,一脸松散的笑,而他身边却站着十几个率性堂太学生。
他们见华晟望过来,纷纷朝着华晟点头示意,有的微笑,有的严正,眼神里却都是审视和认可。
华晟忙朝着他们行礼,这都是哥哥的同窗吧,那就是她的学长了。
远处易辛却已经捡起滚落在地上的苹果,一支箭插在苹果上,串过六分十五的箭身,只余下一截箭屁股在后面——华晟这一箭,力量不小。
易辛捡起那个苹果,刚要转身,便从身后伸出一只手来,一把抓住了那苹果想要夺去。
易辛却猛地一扭手腕,便错开那人的手,收回了插着箭的苹果,他转过身,便看见了刘舒带着怒和惊惧的脸。
愤怒,惊惧,窘迫,燥……很多情绪都在刘舒脸上,此刻这个人,大概已经悔的肠子都青了吧。
他好像跟华晟打了一个赌,赌注是什么来着?
易辛抿着唇,带着同情的眼神,投在刘舒身上,仿佛一把利刃,割着刘舒的脚,让他站立不安,焦躁不宁。
跪在地上,说三句“我鼠目寸光,是下作的虫豸”……
刘舒咬着牙,腮部紧紧的绷着,额头青筋暴突,而四周议论纷纷、兴奋不已的围观者们,此刻投射过来的目光,都像刀,冰冷,躲无可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