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配备的菜色并不多,也不是人尽随选随调的。
但均衡营养倒也考虑得当,华晟不缺钱,甘松那边直接买了餐点来,遂守在华晟身边。
陈淮亭吃饭极快,没一会儿时间,三碗饭都下了肚,华晟这边细嚼慢咽一碗饭还没吃过半呢。
要说实话,这里的饭菜也着实算不上好吃,能入口罢了。
陈淮亭见这小子一脸嫌弃的样子慢条斯理的吃,忍不住觉得好笑。
……
要说他看上这小子了,倒绝没有。
虽觉得这小童相貌的确异常出众,为人也有些独特有趣,但他之所以会主动找上来,却有他自己的算计。
相府的事要想从秦华宇那边探知一二,几乎绝无可能。眼前这瞧着稚嫩的少年,却像是很好下手的模样。
华晟努力跟碗碟里的食物做斗争的功夫,陈淮亭歪歪斜斜靠着椅背,眼神时不时的朝着食堂里的学子们打量。
乔为岭进来的时候,他便默默看着,待乔为岭跟着几个仰慕他的同窗坐在边上闲聊吃饭时,与他打架的礼部尚书之子黄方慢条斯理的走了进来,却是独自一人而行。
陈淮亭看着黄方走路姿势,一瘸一拐,竟像是腿上受了不小的伤。
黄方找地方坐下后,便有少年人端着碗筷坐到他身边,似乎在问询关怀。
这一会儿的时间,便有几个少年人各自找到或乔为岭或黄方,竟像是两伙势力自动划分一般。
陈淮亭暗暗打量那些少年,依次分辨他们的家族背景。
再看其他桌上并未与乔为岭或黄方任何一人招呼的孩子们,却是各个眼观鼻鼻观心的吃饭,俨然在势力区域之外毫无所觉的样子。
陈淮亭伸手在竹制茶杯上搓了搓,看了看低头慢慢咀嚼的孩子,相府秦家始终置身事外,做和事佬状,如今皇上赐婚后,只怕再难装做于己无关了。
耀国公虽然一直病卧榻上,世子爷更是自小卧榻不起,一家子都整日窝在国公府内养病,虽未释兵权,却手握兵权多年未动分毫。
可如今相国府和耀国公府一联姻,哪怕相国不参与争斗,哪怕耀国公一直握兵不动,恐怕也要有王子大臣会出击拉拢或探底了。
这是皇帝在逼相府和耀国公府表态。
陈淮亭想到这里,放下手里的茶杯,再次看向眼前那低着头的少年,忍不住皱着眉猜测:何以在这个关键时刻,秦相突然动用私权,将自己的侄子带到京城,送入国子监了呢?
此处可有深意?
可是这孩子有何特异之处,能帮相国府暂避锋芒,继续蜗居观望吗?
但今日一见之下,陈淮亭却未觉着眼前这孩子有什么特异之处,身份上似也普普通通。
又或者,相国真的只是用这容貌异常、入学姿势特殊的孩子暂时吸引旁人注意力?只是一道障眼法不成?
可秦相岂是如此无聊之人,动一步棋必然该是一步妙棋才是,这样一步拖延时间的废棋,实乃昏招。
又又或者,这孩子才学上佳,放在京城可有其他作用?比如,秦相或可利用这少年再联姻一方势力?
……
陈淮亭左右打量着华晟,只不知秦相此举到底意味为何。
实在烦恼。
他皱着眉头苦闷猜测的几乎要英年早脱发,却哪里知道,秦相侄子入学国子监这件事,不过是秦大小姐闹腾下来的最终结果而已。
秦相或许根本没有任何计谋计策,哪里是在下棋,不过就是哄女儿开心罢了。
想来若陈淮亭知道此事前因后果,不知会是何等表情。
……
这边华晟终于快吃完了,方抬起头准备喝一口汤,就听后面有人低低唤了她一声:“华晟!”
华晟回头间,就见自己哥哥匆匆忙忙从门口赶进来,朝着她的方向快步而来。
那神色姿势都是惶急模样,就好像自家宠物丢了许久,终于找到般的急切。
秦华宇眼神里甚至还有对‘宠物乱跑’的哀怨控诉。
秦华宇走到近前,一步坐下,便低低训斥:“你怎么不在房里安生等我,倒自己跑过来吃饭了?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好半天,还倒你去了哪里,却原来是自己跑来吃饭。”潜台词似乎是:你出来吃饭怎么不等哥哥不带哥哥的?哥哥好生气好哀怨啊!
华晟被哥哥一通抢白,整张白嫩嫩的小脸一下子就红了个透。
“哥哥,我自己有手有脚,自然是自己来吃饭的。”说着有些不悦,眉眼带怒,放下筷子似也没了吃饭的胃口。
秦华宇立即一脸不认同,就差再把筷子送回华晟手里,让她再吃上一碗两碗了。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拎起茶壶,哗啦啦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秦华宇才扭头朝着手的主人望去,并发现——原来这桌上还有个人。
“陈大人?”秦华宇眉头一挑,很是吃惊。
眼前这陈姓少年,并不是华晟猜测的新铃卫小卫长,竟是新铃卫的卫指挥使,在武官中,实数不低的官职品阶了。
新铃卫是近几年最新的一支军队,皇帝亲封的京城亲卫,由皇帝亲传亲用,直接向皇上汇报,甚至相国、太子等人都无法差遣。
皇上将新铃卫拆分为二,一部分在皇宫内巡查守卫,一部分在国子监保护国家未来栋梁才子和大儒们。
而众人多猜测在暗处新铃卫还有一支巡查司卫,只是未得证实而已。
陈淮亭虽然只有19岁,却是15岁入伍,曾随军在边关立功升为小将军,行军打仗十分诡妙有天赋——
文有天才如易辛会行走即会吟诗作对讲学问,武有天才如陈淮亭这般会走即会指点兵将于沙场运筹帷幄。
陈淮亭18岁时,皇帝将之召回,任新铃卫指挥使,成为当朝最年轻的高官。
而这位高官儿自打回了京,就整日里在国子监拉弓射箭闲逛荡,要么就是好几日不见人,偶到兵营训兵,到皇城内巡查,也一副懒散应付的架势。
倒让人摸不准这小将军是徒有虚名,还是真人不露相,又或者觉得眼前的伙计浪费了自己的才华,以至于消极抵抗……
要说陈淮亭,乃是耀国公府已逝的夫人陈氏族亲,这般算来,华晟和耀国公世子爷成亲后,他倒和秦家也还有些亲戚关系了。
如此想来,华晟说不得还要叫陈淮亭一声表哥或者表弟。
由着如此种种,是以秦华宇要恭恭敬敬的唤陈淮亭一声“陈大人”,哪怕自己不过比之小了3岁不到而已。
……
“秦大公子倒是爱弟心切,我在这里坐着,你倒丝毫没有看见。”陈淮亭似笑非笑道,语气里颇有几分嘲讽,直让坐在对面的‘哥宝’华晟羞的直瞪眼。
秦华宇被噎了下,喘息了一口,才爽朗一笑,“让陈大人见笑了,我这表弟方从嘉兴那边过来,我只怕她人生地不熟的受了欺负。”
陈淮亭并不答话,只微微一笑。
这功夫乔为岭率先吃好,便往外行去,路过黄方之时,竟自愤愤而停,似早上打了一架尚不解气,还要再打一架一般。
那边黄方见乔为岭带着几个同窗走到自己桌边,气势汹汹来者不善,他也丝毫不示弱,‘啪’的一声将筷子摔在桌上,随即站起身就要怒喝对方,气氛紧张,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