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贞观十年。
长安梁王府,太宗皇帝李世民的第六子梁王李愔坠马昏迷,王府中一片大乱,急请太医诊治,太宗亦携梁王生母杨妃探望,但梁王伤到头部,众太医也是束手无策,梁王生母杨妃吓的当场晕倒,太宗命蜀王李恪留下照看,自己带杨妃回宫养病。
梁王寝室外,一个身着王服身材颀长的俊美青年正在焦急的来回走动,面如冠玉的脸庞上满是忧虑之色,这个青年正是蜀王李恪,李恪与李愔同是杨妃所生,杨妃是前隋炀帝之女,所以这两位皇子身系两朝皇家血脉,如果从血统上来说,可谓是尊贵无比。
门终于被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老者。李恪赶忙迎上前去问道:“赵太医,怎么样,六弟醒了没有?”
“启禀殿下!”一把白胡子的赵太医行了一礼这才说道,“梁王主要伤在头部,其它小伤倒是无碍,现在王太医正在施针,刺激梁王殿下周身穴位,希望能将殿下唤醒,只要殿下醒来,就不会有大事。”
“醒来就不会有事,那要是醒不来呢?”李恪聪慧机敏,并不像一般人那么好糊弄,立刻就听出了太医的话外之音。
太医见自己的算计被识破,也是满脸尴尬,同时心中也在大骂那个顽劣的梁王,你说你伤在哪不行,非得伤在脑袋上,而且还是伤在内部,这头里面的伤除了传说中的华佗能治外,还从来没听说有其它人能治好的。
“啊——”正在这时,卧室里传来王太医的一声惨叫,紧随着的是梁王李愔怒吼声:“靠!你丫的活腻了,敢拿针扎我!”
噼里啪啦,卧室内的太医们纷纷发出惨呼,【这混蛋!好心给他治病反倒没好报,要是还有下回可得好好“治治”这混蛋才行】,一个被砸翻的太医暗暗咒骂道。
“六弟!”李恪一脸惊喜的大叫一声,狂奔着冲进了卧室。
赵太医听到梁王醒来,脸上先是一喜,接着却又叹了口气,心想蜀王和梁王同母所生,可蜀王英武果敢礼贤下士,极得太宗陛下喜爱。梁王却刚好相反,平时最喜欢打架斗殴欺压百姓,在这长安城中早已恶名昭彰,是太宗最讨厌的儿子之一,与五皇子燕王李佑并称皇室两大败类。【如果梁王直接被摔死那该多少好?长安也少了一大祸害!】赵太医心中偷偷想到,可惜梁王已经醒来,他身上伤的又不太重,估计过几天就能下床了。
李恪冲进卧室,看到脑袋上扎着不少银针的亲弟弟坐在床上,一只手挥舞着玉枕,一只手恨恨地拔着脑袋上的银针,每拔下一根都要皱着眉咬着牙用玉枕狠狠地砸向几个靠得颇进的御医。待御医躲远了,李愔随手一丢,玉枕划过一个诡异的弧度,好巧不巧地飞向了刚进门李恪。
“殿下当心!”众太医尖叫道。
不过太医们是白操心了,李恪自幼不凡,文韬武略、弓马骑射,皆有涉猎,还经常召集一票人外出狩猎比武。李恪身为皇子,受名师指点,武艺不俗,在围绕着他的那一圈伙伴里就属他最出色,经常被要求指点这个,指教那个。玉枕还没有靠近,就让李恪一把揽在怀里。
【好大的力道!】李恪暗暗心惊。再打量周围,那个为李愔施针的王太医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还有几个太医被砸得头破血流。
“六弟!”李恪脸色不好看,“别胡闹了。”
“六弟?”拔下最后一根银针,李愔暴躁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他重重地吐了口气,随后一脸迷茫的四处张望,最后迷糊地望向李恪,“六弟。是在,说我么?”
“你……你不记得我了么?”李恪不可思议的看着李愔,“我是你三哥啊。”
李愔皱起了眉头,讷讷地看着李恪,李恪也一脸紧张的看着李愔。
“启禀殿下,梁王伤在头部,而且受到的撞击太大,可能引起了失魂之症。”跟在李恪身后的赵太医低声说道。李愔此时两眼迷茫,而且连亲哥哥都认不出来,种种迹象立刻让经验丰富的赵太医判断出是失魂症,所谓失魂证,也就是失忆。
“失魂症?”李恪心下一惊,也压低声音问道,“那什么时候能恢复?”
“这……微臣……微臣也说不准,有可能三五日,或者三五年,也有可能永远无法恢复。”赵太医额头微微冒汗,失魂症是由人头部受到重创或精神受到极大刺激引起的病症,从古至今一直没有医生能搞清楚病因,有些失魂症病人几天就能恢复记忆,但有些病人却一辈子都恢复不了记忆,所以赵太医也没办法下判断,只能硬着头皮把实情说出来,反正蜀王为人宽宏,不至于像梁王一样豪不讲理乃至于直接拿东西砸人。
李恪其实也听说过失魂症这种病,只是心中抱着一丝希望才问赵太医,不过赵太医的答案让他头疼不已。
“六弟……”李恪试探道。【看他样子应该是在回忆吧,不过……若是他永远想不起以前的事的话……】莫名的,李恪想道,自己这个六弟自小就顽劣不堪,这次失忆对他而言并不是一件坏事。
“吵什么吵,我在想着。”李愔恶劣地回道。
【我收回刚才幻想,即使失忆估计这货也好不到哪去啊!】李恪刚有些好转的心情瞬间被破坏得一干二净。【母妃那儿该怎么交代才好啊。】
“三……哥……”李恪一怔,那声音好像是……李愔!
“三哥……”李愔按着脑袋低吟道,好像有什么被遗忘的东西正一点一点地回到脑海。“三哥!”李愔突然瞪大眼睛,仿佛回忆起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般,“我想起来了!”
李恪又是一怔,他有些好奇地看着李愔,【难道是良心发现,终于想起我的好了。】
不过……
“三岁,你丫的抢我的糖精;三岁半,你怂恿我去掏马蜂窝;四岁,你摔了一个陶瓷,又把责任推到我身上;还有,你去逛窑子的时候还拿我的钱去结账;最恶劣的是,你丫的还偷窥林寡妇洗……”
李愔没能再说下去,因为他让李恪一枕给华丽丽地砸晕过去了。众太医皆一脸不可思议,我了个去,原来蜀王小时候那么坏啊,还偷窥林寡妇洗……洗什么就不用说了,大家都心知肚明。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给他看看,可别再出什么事。”李恪喝道。
【让你这一砸,没事也要有事,小事更是变成大事!】太医们低眉顺眼地来到李愔床边,不过这次有了教训,说什么也不用针了,就按摩好了,反正也正好实践一下书上说的东西。
与此同时,蔡国公府西院,蔡国公杜如晦的二公子杜荷正缓缓醒来。
作为杜如晦之子,杜荷可谓受万千眷顾于一身。在四年前,大唐皇帝李世民将自己最宠爱的女儿长乐公主许配给了杜荷,只等杜荷成人以后完婚。
只是,近年来,杜荷劣迹斑斑且名动长安,乃致于长乐公主誓死不嫁,并表示看破红尘,甘愿出家。
此事闹的颇大,即便是贤明远播的长孙皇后也跟李世民互掐了起来。据说此事直接导致大唐皇帝睡了整整五天的书房。
最后杜母章氏实在看不下去了,便让杜荷的兄长杜构去主动提出取消婚约,此事才算了结。
章氏此举逼急了杜荷,那长乐公主当真是美若天仙,杜荷早已为之沉迷。这婚约突地解除,杜荷如何受得了。
于是乎那纨绔的性子一起,爬上房屋,逼迫母亲兄长,表示此生若不娶长乐公主就已死明志。
结果章氏的倔脾气一上来,就咬牙切齿地说了句“你要是跳下来不死,那我再把你打死好了,也省我和兄长老是操这心去管你的破事!”
杜荷自然气不过,“哇呀”一声,就跳下了屋顶,并且好巧不巧地把脑袋给摔坏了。
没想到杜荷真的跳了下来,这下倒是把章氏和杜构给急坏了,血浓于水,杜荷再怎么槽糕纨绔也是他们的亲人——最亲的亲人。
而这一睡,就是十天半月,见到杜荷苏醒,丫鬟连忙去通知章氏,待章氏来到看到杜荷失魂落魄的样子,章氏心中一痛,她狠狠地扇了杜荷一个耳光,但看到杜荷那张木讷的眼眸中缓缓流出眼泪时,内心的防线轰然崩塌,她抱着杜荷恸哭起来,娘俩个哭得泪眼婆娑。
许久,杜荷从失神状态中走出,他对章氏轻声说道:“娘亲,我……回来了。我见到……爹亲了……”
还没缓过气来的章氏泪雨滂沱,她心中的苦痛再也压抑不住,她放声痛哭。
杜荷再次轻声说道:“娘,没事,没事了,爹爹说他在天上保佑着我们,不哭……”他伸出手轻轻地擦拭着章氏的眼泪。
【我回来了,大唐,我回来了,大唐!】杜荷在心中默默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