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眼睛捂着裤裆咬牙切齿的时候,大内高手已经觉得不对劲,事关社稷香火,就不是小孩子玩家家这么简单了。
二人一前一后护在小眼睛左右,试图安抚搀扶他:“陛下,你怎么样?”
“要不要属下去收拾这个以下犯上的混帐小子?”
小眼睛咬着牙,不知是疼痛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弓着腰说不出话来。
莲傻眼了,张着嘴巴缓慢地学高手说话:“陛~~~下?~~~~~”
难怪,难怪他有事没事总摆臭脸,难怪他无时无刻不在自恋,原来真是有自恋的资本啊!难怪他爱财如命,死追着她要债。书房里随便抓一个都是国宝啊,那砸坏的白玉观砚,沦为尿壶的宽口瓶,保不定值不少钱呐!想到这里她心疼得地要死,早知道出宫的时候就把尿壶抱走,或者摸块碎砚也大发啦!
老天作证,她绝对不是故意想抓他的龙根。不是打架吗?拳脚无眼,阿弥陀佛!这么年轻的小皇帝,若是日后不举,岂不是她的罪过!
她丝丝地倒抽气,迅速为自己的身家性命盘算了两条路,其一,不顾一切地逃跑,后果是被明里暗里的高手抓回,跺成肉泥,避免不了浇灌花花草草的悲惨命运;其二,死皮赖脸地求饶,有可能被小眼睛羞辱,还好他是皇帝,就算吐你一脸的唾沫也是香的,权当做个免费美容了。
主意已定,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扑到他的脚下,抱住他的大腿干嚎:“陛下饶命!小人那晚酒醉眼花,误认我陈国英俊潇洒美貌无双的皇帝陛下为小太监,实在罪该万死!小人该死!陛下赏赐小人和陛下比试的机会,小人应当挨了左脸送上右脸,断了左腿自断右腿,万万不该听从陛下的金口玉言,把比试当成认真严肃的正经事,以致不小心误抓陛下的……龙根……”撩起眼角一瞥小眼睛,他的脸色铁青,两高手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小人真是罪该万死,但是临死之前请容小的叩谢上苍!虽然小人粗心大意,不过经过小人亲手验证,陛下的龙根还是非常地坚挺!小人就算死,也死而无憾……”
“闭嘴!”小眼睛忍无可忍,提脚欲甩开她。
“陛下,杀了小人一个不要紧,小人只怕有损陛下的英名,千秋万代留下污点啊!”莲活象黏上他大腿的水蛭,怎么甩都甩不掉。
“这么说朕还杀你不得了!”小眼睛桃花眼里射出阴冷的光。
莲自动松了手,匍匐在地:“因为陛下的出尔反尔,小人甘愿领罪!”
小眼睛不吭声了,两高手也玩起了深沉,一时之间,全场静默。
“巧言令色!油嘴滑舌!”皇帝给她扣了两顶大帽子,冷哼道,“说,你三番两次潜进朕的皇宫,究竟意欲何为?”
“小人冤枉!”莲大声喊冤,“小人完全是奉命行事……”
小眼睛的脸色不好看了。
莲察言观色,想着杀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小皇帝喜怒无常,马屁无论如何拍不到点子上。怎么也得想个法子,解决了眼前的危机要紧,遂一狠心,睁着眼睛编瞎话:“陛下英明,小人之所以如此装扮是因为小的是宫里派出去的探子……”
小眼睛把冷气发挥到极致:“宫里的探子?哼!我怎么不知道有你这么一个机灵的探子?”
莲大着胆子谄笑:“所谓探子,昼伏夜出,一切行动保密,自然不识得陛下,陛下也不识得小人。”
小眼睛哼道:“派你出去的人是谁?派到哪里?又办得什么隐密事?给朕说来听听!”
莲眼珠子一转:“丐帮!小人潜伏的地方是丐帮!”
小眼睛脸色突变,比听到她是探子还难看。
莲琢磨他的心思,暗叹丐帮盛极必衰,小眼睛早有铲除之心。
“派我出去的是宫里的大管事,管事下面另有隐秘的头目,传达命令接头的都是那名来无踪去无影的头目。”她把从老十三那听到的戏文顺口编了一遍,暗想,看你小眼睛有没有能耐,要是查得出连影子都没有的头目,那才叫老子佩服!
小眼睛听到之后,意外地微微一笑,扭头吩咐身边人几句,那名高手颔首离去。
莲心里有些着慌,摸不准小眼睛的态度:“此事事关机密,请勿泄露!”
小眼睛向她温和地笑:“公公请放心,这里都是朕的心腹之人,绝对不会有泄露的道理。纯良,带这位公公去见管公公!”
“啊?”她大惊,这一去要是穿帮,到时候火钳铁鞭不得轮番伺候个遍,“不劳这位大侠,我这几天忙着陪陛下热身,没有什么事情需要禀报管公公。丐帮那边出来时间太久,怕会引起怀疑,大侠送我回丐帮就好。”
小眼睛眯着眼睛冷笑,不知道是真听进去还是装听进去,反正一挥手,放行了:“纯良,送莲公公回丐帮!”
纯良领命。
莲熟门熟路地找到来时的路,千辛万苦再次翻墙而出,骑在打滑的砖墙上,对着远处的琉璃宫瓦叹气。皇家这碗饭,不是人吃的,要是真得为皇家办事,光猜测上面的心思就得猜得累死。
谁都不是省油的灯,小皇帝看似年轻稚美,却是城府极深之人。
想到她还跟小眼睛打了几个回合,小心肝不由得直哆嗦。打了皇帝的脸,抓了皇帝的龙根还活着,她算是陈国有史以来第一人,真真的好命。
纯良带她绕到这座宫墙之前就闪人了,她也乐得不受监视,免得对方好心,真把她拎到丐帮,不是羊入虎口?
拍了拍被她爬上爬下磨得光滑的墙头,心想,小皇帝是不是故意留着这处空档,好方便她爬进爬出?挠挠头又感觉不可思议,她一个大活人,闯进御书房学猴子撒尿,再怎么编故事,小眼睛难道没有一点起疑的心思?
小眼睛,未免太好说话了?
“嘘!”墙头的茂密枝叶忽然晃了晃,发出压低的声音。
她冷不防吓一跳,连忙撑住了双手才没有滑下去:“谁?谁啊?”见鬼了,个个喜欢躲树上。
“我!”树枝拨开,露出一张人脸。
莲睁大了眼:“乔木?你怎么……”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快下去!”
“唔。”是个好提议。
乔木先下去,接住她滑下来的身体,象捧着易碎的瓷器稳稳当当地放在地上。她刚刚站稳,他就开始不住嘴地唠叨:“嫌命长是吧,跑到宫里跟小皇帝打架!”
莲向他咧嘴一笑:“乔木哥哥知道小眼睛?”
乔木有些吃味地说道:“打架打了三个晚上,打出感情来了吗?连绰号都起了,哼!进出御书房的哪会是什么闲人,谁又有权力指使大内高手,是陈国人都知道,老皇帝上个月不是翘辫子了吗?太子继位,稚龄貌美略通武艺,都对上了。”
莲叹息,这就是从来不关心国家时事政治的后果,你看,活生生的小皇帝站在你面前,你愣是把他认成太监,真是糗大了。
“哥哥知道是他,怎么不早提醒我?”
乔木哼了声,不以为然:“这不是急着赶来找你了吗?”
莲瞅了他一眼,你老现在才赶来通知我,老子要不是机灵过人瞒天过海,你就等着收尸吧!
乔木握着她的手突然一僵,神情紧张地道:“小皇帝怀疑你吗?”
“什么?”她被他不明不白的话弄懵了。
乔木的眼神不易察觉地瞥向墙头,压低了声音:“不要说话,慢慢跟着我走,要自然一点。”
莲被他搞得更紧张了:“出了什么事?”
乔木转身在前头带路,一边缓慢地迈步一边攥紧了她的手:“有人跟踪!”
“啊?!”她下意识回头去看。
“别回头!”乔木低低一声厉喝,迅速将她拉到身边,手心渗出一层细汗,“是跟我交手的那名高手,我们就算联手也打不过他,想办法甩了他!”
莲跟他挨着肩走,声音压得低低的:“到前面的岔道口,我们分开向左右跑!”
乔木手底紧了紧:“他的目标是你,分开更危险!”
莲忍着手掌的疼痛,咬牙:“你有更好的办法?”
“暂时没有。”
“那就少废话!要说逃跑还没人比得过我,不相信你家老大吗?”
乔木看着她微微一笑,棱角分明的脸因为笑容柔和了轮廓,黑暗中的俊目弯成两泓春水:“说好了,在客栈门口会合,你要是被抓走就是你没本事,以后也别做这个老大了。”
莲作势瞪他一眼:“小看我!”
乔木勾着嘴角,突然推开她,大声喊道:“跑!”莲会意,撒开脚丫就是一气猛跑。
纯良奉命远远监视莲,小皇帝密令,找出她身后指使的人。他看着前来接应的少年,和她亲热说话亲热拉手亲热地并肩走路,心里猜测二人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看到那名少年想到之前交手的种种,虽然功力远不及自己却招招狠毒辛辣,动作笨拙一招一式却有模有样,竟象是被刻意培养过的半调子杀手。他摇了摇头,可惜了这孩子一身的武学天赋。
正在惋惜,忽然情况生变,被盯梢的两娃竟在岔路一左一右地分道扬镳,他心里吃惊,以自己的身手悄无声息地跟踪竟被发觉,这娃子真得不简单。他倒是忘了,当初站在屋顶上盯梢还不是照样被莲抓个现成,只因为他们对身边的危险有天生的敏锐直觉。
纯良没有犹豫,直接盯住莲跟了上去。小皇帝的命令是盯住莲,他只需将领导命令贯彻到底就行。他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小皇帝的猜疑,这个衣衫褴褛满嘴胡言的小子根本不是什么潜伏在敌营的公公,而是非常可疑绝对可疑的,奸细!
被高手盯梢果然不同于被丐帮小子追赶,莲气喘吁吁地狂奔了几条街,七拐八蹿钻了好几条狭窄生僻的小巷,有一回差点把自己卡在砖墙的窄缝里,可是一回头,那瘟神还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
心里将他老娘祖宗轮着奸了几百遍,瞅着约定的客栈就在百米开外,想到会被乔木点着额头大声耻笑,心里烦躁得象被猫儿爪抓过一样。胳膊忽地被人一拽,身体呼一声被扯入了最近的小巷里头。
一张嘴,黑暗中一只手掌捂了上来,低低地“嘘!”了声。
她睁着大眼睛不敢动,也说不出话,只是看着他,眼睛里满是问号。
乔木附耳低声地说道:“客栈被人监视了。”
她的眼睛更大了一分,他又说:“是青衣。”
这一下她连瞳孔都放大了,黑瞳与眼白在黑夜中如此地分明,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猫咪的眼瞳。
乔木见她被吓成这样,笑笑:“没被发现。”
她在他手中大松了口气,在他松手的一刻咬了他的掌缘一口,悻悻:“没事吓我干什么?!”
乔木注目自己的手掌,嘴角的笑甜腻到快化开,悄声道:“这么怕青衣?”
莲丢他个白眼:“明知故问!”
乔木笑道:“这就是做了亏心事的下场。”
她咬着唇,轻捶他一拳:“谁,谁做亏心事了!”
乔木由着她闹,抬眼瞅着巷外左右:“跟踪你的人呢?”
“肯定在不远处。”
“没甩脱?”
“他可是大内高手!”她在高手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生怕乔木说出看不起她的话。她虽然没什么本事,可是好面子啊!
乔木没损她,指点着前方让她看,卖夜宵的老阿伯,打更的赤脚更夫,以及舔着糖葫芦扎小辫的小娃娃,还有几个唱着走调的小曲东倒西歪压马路的醉汉。她疑惑地看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都是青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