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芳得到了走上朝堂的机会,又因为娶了钟香燕为妻而名声鹊起,却没因此而放松警惕,而是先去了楚王府上拜访。
楚王听说是德芳来了,笑吟吟的出来相迎,人还未到,嘴里先嚷嚷着:”哎呀,新郎官来了!稀客呀稀客!”
德芳等楚王迈进门槛,方才起身相迎。两人分主次坐了,楚王执着德芳的手,满脸愧疚的道:“弟弟啊,前些日子你要结婚,我本想着一定要送份像样的好礼亲去贺你,谁成想那天偏生我病了,你不会怪我吧?”德芳笑道:”怎么会呢,楚王哥哥是兄弟们中最体谅我的一个了,现在你遇到了难处,做弟弟的当然也要体谅一下你,如此才是兄弟嘛!”楚王笑而不答。
两人寒暄了一会,又有侍女鱼贯而入奉茶。楚王向德芳介绍道:”这个是极品的铁观音,年前父皇赏我的。你来品品看?”德芳依言浅啜一口,果然是好茶。他放下茶杯,笑对楚王说:“哥哥,我有一件要紧的事要与你说。”楚王头也不抬的,只顾低头吹着从茶杯里冒出来的热气,道:“说。”
德芳“啪”的打开扇子,送到楚王眼前来,徐徐地扇着为他凉茶。楚王这才抬起头来看他。德芳苦笑着说:“哥哥这怕是在怪罪于我吧?没错,从表面看来,德芳现在是比哥哥强,因为我能上朝,且父皇还重新赐予我一个封号……”
楚王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德芳,让他说下去。
德芳长叹一声,继续道:“其实呢,德芳入京不久,即使现在能上朝议事,也只是站在朝堂上充当一个摆设,根本插不上一句话。况现今有太子监国,还有一众跟过父皇的老臣们辅政,我一个年不过十五的少年人,能起什么作用?”
楚王见他说的在理,心中也有些原谅他了,但外在依旧表现的很强硬,冷笑道:“这个恐怕也在你的意料之中吧?”
德芳不气也不恼,依旧笑着:“哥哥,你对德芳好,德芳当然不会辜负于你。当日我已答应过要与你同一阵线,与你一同谋事,就决不会抛下你独享荣华。我想着现在只有我名声大噪,心里颇为不安。所以特意来到此与哥哥说明:我这么做,并不是背弃于你,而是为了哥哥的大业作准备。”
楚王眉毛一挑,脸色不知不觉间已有缓和,道:”此话何解?”
德芳进一步说道:“哥哥,现在朝中只有太子和秦王两支力量,如果哥哥的势力发展的太快,势必会引起他们的警觉,先除之而后快。所以,哥哥欲图大业,必须隐蔽的发展你的力量,使自己处在如同晋王、周王一般不会引起嫌疑的位置上。然而在朝堂之中,必须有一个能在关键时刻助哥哥一臂之力的重臣,因此我才千方百计的选择婚姻好和其他亲王一道上朝议事。”
楚王见德芳言语之间,竟全是为他着想,不禁有些后悔当初称病不参加弟弟婚宴的轻率举动,感动之余,两眼湿润的说:“弟弟所言不虚,反而是我这个做哥哥的,鼠目寸光,实在太不应该了!。。。对了,德芳,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德芳并没有马上回答楚王的问题,他先喝了两口茶润喉,才道:“朝堂那边,我想暂时不会有人听从我的话,我们需要一个机会,一个可以为天下立功、向天下人证明我们的机会!”
楚王点点头表示同意,说:“可这样一来,大家都会把目标指向你,到时我在明,敌在暗,你不就危险了吗?”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护身符。”德芳笑道。
“护身符?”
“对。”
“你已经有办法了?”
“……”
德芳笑而不答,只道:“哥哥,这些小事都让我来做,你应该广交天下贤士,招兵买马,早作准备才是。”
楚王忙笑道:”这个自然。”
兄弟两个畅谈到华灯初上,楚王还欲留下德芳吃晚饭,被德芳挽拒了:”香燕还等着我回去呢!她现今唯一的乐趣就是和我说说话,我实在是不忍让她失望啊!”楚王听后大为感慨,关切的道:“这么一想,弟媳也是一个很可怜的人呢!对了,你有没有召御医给她诊病?”德芳脸色黯淡下来:“昨天就已召过陈太医来看过了,他说香燕这个病由来已久,治是治不好的,不过因为在家的时候没有好好的医治,导致病情愈发严重,现在也只能开些补药让她调养,延些时日罢了!”楚王颇为惊讶,说:“我府上还有两支高丽进贡的百年人参,让弟媳调养调养吧!明天我派人送到南清宫去。”德芳心中十分感激,连忙道:”那可是帮了我的大忙啦!我在这代香燕谢过哥哥了。”说着就要鞠躬,被楚王一把扶住:”我俩是兄弟,不必这么客气。”
楚王亲自将德芳送至车上,看着他的车驾远去了,这才转身回府。
许是上天见怜吧,德芳所盼望的机会很快就来到了:今晨,八百里快骑送来了一封加急战报,称登州陈啸已经朝南称帝,定国号为隋,自立为大隋始祖太皇帝。朝堂之上一片哗然,大臣们纷纷遣责陈啸的做法,太子挥了挥手,制止众臣没完没了的骂声,冷冷的道:”诸位还是说点实际的话吧,比如怎么灭了这个反贼!”此言一出,朝堂上反而没了声音。
御史大夫张汝子出列道:“登州北接长江,南靠峻岭,易守难攻,历来是我天朝在边关上的储粮之地,是除了边关营哨外的第二道防线,陈啸本是一个运粮兵,颇有军事才能,我们若是冒然派兵讨伐登州,陈啸一定会严防死守,采用拖延战术,消耗我军力量,这样一来,边关不稳,不就是给了虎视眈眈的辽国一个绝佳的进攻机会吗?如今朝中最倚重的李楠老将军又卧病在床,一时之间,我方一没有良策出奇制胜,二没有良将领导士兵,很难有把握战胜反贼。”
张汝子言毕,长安令也出列奏道:”禀太子监国,微臣以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切不可被愤怒蒙蔽了眼睛而做出错误的判断。”
其他公卿也纷纷出列表示附议。太子来回踱了几步,问道:”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建议了吗?”长安令喃喃的道:”太子,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太子气愤至极,大骂一声:“混帐!!”将八百里加急战报往长安令脸上狠狠的掷去。“陈啸小贼都敢自立门户了,可我满朝文武竟然没有一个人愿出兵领战,还满口的’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好,你们就给我待在朝堂上好好的计议计议,想不出一个好的解决办法来,就别回去了!”说罢拂袖而去。
太子来到大殿后方的一个小房间中,往几案前一坐,随手拿过一卷书来,竟看上了。身边的太监急了,有胆大的,奏道:“太子殿下,文武百官可都还在朝上候着呐!”太子头也不抬的道:“让他们去商量!等有了结果你再来通传。”太监又道:“可秦王他们呢?殿下自己走了,他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太子闷哼一声:”他们也是这国家的一员,在朝堂上,我是太子监国,他们就是我的臣子,必须臣服于我。你不必大惊小怪。”太监见太子把话说绝了,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好让小太监们多注意点朝堂上的动静罢了。
这边厢秦王他们也一同被拘着,周王已经连打了三个呵欠,宣王看在眼里,冷笑道:“周王若是累了,就先回去罢。太子那边我与他说。”周王没听出宣王话语中的讥讽之意,反当了真,向宣王唱了个诺:“那就有劳哥哥了。”竟真个兴高采烈的走了。秦王一直站着闭目养神,一语不发。齐王见德芳神色凝重,似有心事,笑问道:“德芳,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德芳吓了一跳,忙回礼道:“没有,只是在想些心事罢了。”齐王长叹一声,道:“太子哥哥也真是的,他向大臣们发脾气,却连累我们受这活罪,你看那些大臣一个个好像热锅上的蚂蚁,杂乱无章,我看今天这事还真难了呢!”此时陈大夫出列,高呼道:“臣有一计,不知当否。”秦王突然睁开眼睛,将陈大夫唤到身边来,问道:”陈大夫有何高见,可否先说与我们兄弟几个听听?”陈大夫答道:“回禀诸位殿下,想那登州虽一时难以攻陷,但它毕竟只是一座小城邦,微臣认为,可将离登州最近的泰州、郑州的人民全部迁徙,实行坚壁清野之策,不出一个月,登州城内粮草耗尽,军心涣散,我军将不战而胜。”众亲王听罢半晌无语,不多时,陈大夫被召入后见太子去了,德芳方才叹道:“又有人要倒霉了啊。”果然不出一柱香的时间,陈大夫被两名小太监倒拖着从众臣的眼前被带走,大太监王贵迈着方步出现在大家面前,尖着嗓音说道:“太子有旨,陈氏大夫无德无才,枉居大夫之职,现将他革职,驱出长安。众臣还有什么好的计策,可再来通传上禀。”众臣哗然,谁也不敢枉自向太子献策,深怕落得个和陈大夫一样的下场。
时至晌午,太子依然没有散朝的意思,众臣正当不知该如何自处之际,又来了一道八百里加急的文书,太子从后面的房间里踱了出来,迅速地浏览了一遍文书,不住地冷笑着,对众臣说道:“此文书乃陈啸亲笔,他自称大隋开国始祖大皇帝,要求与我天朝建交,并每年上缴一定的绢匹、贡品,奉我朝为上国,众卿以为如何?”一时间众臣也都傻了眼,他们绝料不到陈啸会变得这样快,有不少人想劝太子接受陈啸的朝贡,但一想到被拖出去的陈大夫,这些人还是把已到喉咙口的话给咽了下去。
德芳听到太子的话,却是面泛喜色,他眉开眼笑的出列,微微向太子鞠一躬后奏道:“臣弟恭喜太子殿下,贺喜太子殿下,陈啸之乱不久将除。”
太子皱了皱眉,道:“喜从何来?你怎知陈啸祸乱不久矣?”
德芳依旧笑着说:“禀太子殿下,在德宣年间,因为登州连年闹水灾,粮食短缺,饿俘遍地,而登州本身作为边关将士储粮的重地,有不少粮食从全国各地运至登州,按律军粮是不能够用来济民的,而按臣弟所知,连年来派往登州的赈灾大使,不仅私吞赈灾款,而且他们中的大多数并没有亲去登州,只是在泰州稍作停留就回朝了。一边是满城的难民,一边是被装的满满的粮仓,陈啸抓住机会,引领几个弟兄开粮仓济民,杀登州刺史,赢得了登州百姓的爱戴。后他又自立为王,使得登州渐渐成了一个无人管治的贼窝,而皇上此时并没有对登州采取强硬的措施,而是采取招抚的办法,并另设运粮道路,这在一定程度上助长了贼寇的气焰。导致此贼竟敢在天子脚下自立国号,分裂国家。
登州之乱,可说是官逼民反的典型,陈啸一开始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但他并没有严于律己,勤奋的处理政务,反而开始大兴土木,建造豪华的宫殿,强抢民女为妃,纵容手下亲兵烧杀抢掠,并增加谣役赋税,为自己的加冕大典作准备。当年他开仓济民的那点民望,早已消耗殆尽,老百姓吃不上饱饭,登州人心涣散,士兵的纪律十分败坏。此举可谓应了一句话: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
更为可笑的是,陈啸此贼刚当上一天皇帝,就开始不图上进,妄图用上贡的方式,免于朝廷的讨伐,做一世的安乐皇帝。此刻他已经不复当年那个敢作敢为的草莽英雄了,他只是一个贪图享受的昏君罢了。要对付此种人,最为容易。”
德芳为太子理清登州的形势后,献策道:“我们可以先假装着答应陈啸上贡,为表示诚意,甚至还可以派一位公主和亲,用来麻痹陈啸,使他掉以轻心。我们在公主的随嫁队伍中可以大做文章,挑选武功高强的侍卫三百名,一百名作轿夫打扮,两百名打扮成戏子,沿途吹拉弹唱,再选两百名侍女,在她们的身上都绑上火药。当公主的随嫁队伍一路歌舞升平的抵达登州后,一定有一番盛大的典礼,等到夜深人静之际,侍女们引爆身上的火药制造混乱,侍卫们潜进陈啸的宫殿大开杀戒,此时登州城内必定大乱,另派两千精兵一路尾随公主,待登州城内开始混乱后,开始发动攻击,届时内外夹击,最迟一夜就可拿下登州。”
太子听完了德芳的计策,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忙问道:”八贤王似乎对登州的形势十分了解,你是从何而知这些情报的呢?”
德芳从容的答道:“国家大事,匹夫有责——何况我是皇室成员呢!这些事都是臣弟与当朝老臣们商讨的结果。”说完还扫视了一眼群臣,但无一人敢应。
听完德芳的解释,太子仍有疑虑:”此计甚妙,可两千精兵要藏到哪去,才能不让陈啸一党发觉呢?”
德芳笑道:“两千精兵可先于公主一行出发,分两路从登州后方行进,于登州南方的峻岭中汇合,借着夜色悄悄在登州城外布阵,形成包围之势。就等城内一有动静便开始进攻。”
太子赞许的点了点头,爽朗的笑道:“我朝内有你这样的贤臣,天下无忧矣!”言毕当着众臣的面下旨,按照八贤王所献的计策去办。大将的人选,就定下长安令建议的李楠将军的次子李秀。不日即将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