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的谨园只种一种花——“木芙蓉”。
此时已入秋,满园的木芙蓉竞放。木芙蓉花初开时为深红色,后第次变为白、鹅黄、粉红、紫色,花开有先后,常常是一株花树上同时有白、鹅黄、粉红等不同颜色的花朵,绚丽夺目,远看如锦如绣,如梦似幻。
芙蓉花树下的白衣女子静静地立着,眼望满园娇嫩妩媚的芙蓉花,心中一酸,想起那个也如芙蓉花一般柔弱中透着坚韧的风谨儿,心头微颤。伸手拂落林如月肩上的花瓣,长长地叹息道:“月儿,你爹待你娘真的很好。记得小时候,我阿爹就常说谨儿就如这芙蓉花一般,花开秋季,百花欲调,她却花开正艳,花非绝色,但风姿卓越、婷婷玉立。”白衣女子攀下一枝芙蓉花,轻拈手中,眼圈微红,“月儿,你可知这芙蓉花又名拒霜。千林扫作一番黄,只有芙蓉独自芳;唤作拒霜知未称,细思却是最宜霜。谨儿就如这拒霜,明明柔弱胆小,但为了心中所爱,她又会勇敢非常。这许多年来,我始终记得当日谨儿的话,我那平日最柔顺乖巧的妹子第一次那般坚持地对我说“阿姐,我要跟了林郎去,他对我好自是我的福气,他若负我,就当是我命薄。可今日我若不跟了他去,只怕这一生我都活得不快活。”
白衣女子牵起林如月的手漫步花间,惆怅感怀道:“月儿,还好你爹待你娘是真的好,这许多年了还记得谨儿最喜欢的就是芙蓉花。”
拉起林如月雪白透明的小手,白衣女子将手中芙蓉花放入林如月的手中“孩子,你好好想清楚。我不逼你,是走是留,你自己做主。不管你的决定如何,我都不会阻止。只是,孩子,风家的女子,生来命就不是自己的。”白衣女子顿了顿,不忍再说,轻拂林如月的秀发“孩子,我不逼你。你自己决定吧。”
林如月手执芙蓉花,痴痴地呆立着。
白衣女子叹息地走出谨园,顺着花园小径慢慢走去,当她看到远远的紫藤花架下的黑衣男子时,脚步一滞,脸上的温柔可亲的笑容带了几分惨然。
紫藤花下的黑衣男子身材挺拔,剑眉斜插入鬓,英挺俊美,立在花架下,面色淡漠,冷冷地看着白衣女子走近。
白衣女子脸上重新挂上和暖的笑容,举步前行。
只见漫天飞舞的紫藤花雨里,白衣女子飘然而至。行到近前,两人眼神相视,却寂静无声。
许久的静默之后,还是白衣女子涩涩地开口,“南山,你这些年可好?”
“谨儿走了,我无所谓好或者不好。”林南山停了许久才开口淡淡地说道。
摊开手接住飞落的紫藤花,白衣女子垂下头,轻笑道:“难得你还记着我喜欢的是紫藤花,还记得在园子里种些。”
“那是谨儿的意思。她常说阿爹当年说你们姐妹都如花,只是谨儿是芙蓉花,柔弱中带着坚韧。而你则是紫藤花,嚣张耀眼,独立坚强。”林南山语气中带了些许温度“我们来了江宁之后,谨儿老惦着你,老说怕你刚则易折,执意在这园子里种下紫藤花为你祈福。”
林南山深深地看了白衣女子一眼,缓缓地说道:“聆儿,你这些年变了很多。谨儿若在看到你这样子,定会欢喜得很,她一直惦着你的性子,怕你一个人在巫门吃了亏。”
白衣女子风聆儿抬起头,神色复杂地看着林南山,张口欲言最终却化作了长长的叹息。
林南山从花架下走出,注视着风聆儿的眼神渐渐冷厉,如若刀锋,“这么多年了,你来,是为了如月吧?”
风聆儿对上林南山充满敌意的目光,心如刀割,美目含泪,“南山,我与谨儿是双生子,月儿就如我的女儿一般,难道我会害她不成?你——你何苦这般防我?”说到后来,声音嘶哑悲苦。“你若不信我,为何还要故意在这紫藤下等我,你——你何苦这般伤我。”
林南山神色稍缓柔声道“非是我不信你,只是你们巫门中人为了门中利益就是至亲骨肉也可牺牲,谨儿只留了这个女儿给我,我不得不防。”
“南山,你放心。巫门若想伤害月儿,就让他们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谨儿留下的女儿,也是我的命。”风聆儿语气轻柔,却是坚决无比。
林南山闻言俊美的脸上扬起了笑容,抑郁之色稍缓,整个人立时让人眼前一亮,身形高大,潇洒飘逸,风姿卓绝。
招手唤住路过的仆人,“聆儿,你先住下吧,晚上我们一同用饭再聊。”林南山语气轻柔地道。
风聆儿一怔还是点了点头柔顺地跟随仆役向客房行去。
林南山目光深沉地看着风聆儿的背影,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支短笛。
轻越的笛声响彻园子,幽幽醉人。
前行的风聆儿闻听笛声娇躯剧震,这一曲采莲曲正是当年初识之时,林南山教给她们姐妹的,那时她们手足情深,两张一般无二的俏脸,笑颜如花,异口同声地唱这曲采莲曲,轻柔婉转,醉人心魂。
白衣下娇躯颤抖,喃喃低泣“你——你还是不信我。”踉跄走远。
“娘,你怎么了。”绿萍不解地推了推娘亲。
花丛中的林二夫人脸上惊骇欲绝,仿佛看到了这世上最狰狞的鬼怪一般,面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身形在绿萍的轻推下摇摇晃晃地欲倒,难以置信地尖声叫道:“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娘,你怎么了?是谁回来了?”绿萍被二娘的疯狂吓到,慌忙抱住二娘,眼中急出泪来。
“是她回来了,是她回来了。她不会放过我们的。”二娘娇艳妩媚的脸变得狰狞扭曲,死死地抓着绿萍的手,指甲深深地戳进绿萍的肉里。
绿萍忍着痛叫道:“娘,娘,你醒醒,我,我去叫爹爹。”
“别去。”二娘慢慢冷静下来,眼中现出一丝阴狠,“别去。她回来了。你爹爹就快不要我们了。不行,我得想想法子。”
二娘怜惜地搂过绿萍,“萍儿,娘不会让你没有爹爹的,相信娘,这一次娘不会让她得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