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水仗,街上小伙伴之所长?
电影里也曾出现过打水仗的镜头:微微弯着腰,手掌成勺状,将水向对方洒去。这些人脑子太简单,还是根本就不懂得打水仗?要是他们到我们龙潭来,准会输得一塌糊涂!比较靠谱的姿势是这样的:身子下蹲,大纸扎成马步;双手八指交叉(大拇指除外),掌心向外,大体上成圆锥形。这样击向对方的水,才会又多又快又狠。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样击出的水打在脸上,近乎被重物撞击似的疼。不难想象,去水如箭,隐隐作痛,常常是三五分钟左右,就能分出胜负。是啊,这样的水箭如果受不了,惹不起的话,只能躲得起了。两支水箭如同相互射向对方的两条白练,如果碰巧有阳光照射,还会幻化出彩虹来,甚是壮观。这样一来,打水仗就不仅是力气活、技术活,而且是艺术的实践与创造了。
水平高的话,两个人游在水里,同样可以打起水仗来。最关键的是,双腿要有意识的踩水,不让自己沉到水里;与此同时,一只手用于保持身子的平衡,另一只手掌心向外,一招见龙在田,就能把一阵水花击向对方脸部。这种玩法有一定的难度,持续的时间会更短些。
水陆迷藏,游泳,打水仗,一玩起来,都会让人酣畅淋漓,浑忘了时间的流逝。当然,人到底不是机器,时间久了,肚皮也会抗议的。到了这种时候,小伙伴们就会暂时停下来,先找个稍微偏僻的地方,将裤子扭一下,然后,再到龙潭东北侧的菜园一带,看看有没有可充饥之物?石榴、黄皮果,萝卜,能找到自然是很好的;不过,小伙伴最喜欢的,还是白瓜(黄瓜的一种,因瓜皮呈白色而得名)。白瓜到手后,开动牙齿,开始那皮脆肉甜之旅,真是无尽的享受啊!吃得差不多了,扭过的衣服也晒得差不多了。于是,稍作调整后,水上游戏的下半场,又拉开了序幕。尽兴而去时,往往已是傍晚时分。
我不知道,那些文人墨客们为什么会如此热衷于吟咏春花秋月;我倒觉得,最值得歌唱的,就是夏天!别的不说,单是那长长的暑假,就够人心驰神往的了。
童年时代的龙潭,至高无上的乐园。
龙潭水的清凉甘甜,是远近闻名的。用龙潭水酿出的酒,又会怎样呢?我爷爷是闻名遐迩的酿酒师,街上人一直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以前,有一位小伙计按照东家的吩咐,到我爷爷那儿买酒。买到酒之后,由于天气炎热,这位小伙计就到龙潭树下歇歇脚。坐了一会儿,遍体生凉的小伙计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这么多人都说梁师傅酿出的酒,又香又醇,回味绵长。现在有机会了,何不一试?然而,瞬间之后,他又摇了摇头。因为,多少钱买多少酒,主人家时一目了然的;如果偷喝了,回去可交不了差啊!想是这样想,但那酒香,到底还是难以抵御的。小伙计拔开瓶塞,小心的呷了一口。唉,那滋味,实在是有如琼浆玉液,只应天上有啊。小伙计心想反正喝也喝过了,索性就多喝几口。于是,一阵“破罐破摔”之后,小半瓶酒就到了他的肚子里。怎么办呢?擦了擦意犹未尽的嘴角,小伙计皱了好一阵眉头,想出办法来了。只见他急冲冲的来到龙潭口,灌上了相同份量的水,回去了。
东家拔开瓶塞的瞬间,小伙计心头一紧:要是露出什么破绽来,一阵皮肉之苦,恐怕是在所难免的了。
主人慢慢品了一口,竖起了大拇指:对,就是这个味儿!
小伙计提到嗓子眼的那颗心,终于落地了。
加了水依然酒香如故,我爷爷酿酒水平之高,不难想象;同时,这也说明,这龙潭水,还是颇为神奇的。只可惜,对于酿酒,我是一窍不通;而品酒,多半也就是幼儿园的水平。龙潭啊龙潭,神奇美丽的龙潭,这么寒冬腊月的上午,我的这一番倾诉,你听到了吗?哦,小学六年级时侯的美女同桌,如今怎样了?对她,我可是久违了——这样想着,梁晓刚眨了眨眼,从追忆中回到了现实。
向西南方向望去的时候,那扇大门,依然紧闭着。
没能见到美女同桌,梁晓刚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挑起那一担水,向西北方向走去。
龙潭码头的南边,是一条大致呈东西方向的小路。小路以北,先是一大片空地,接着是几间古老的建筑。梁晓刚小时候所住的地方,就在这建筑物西北二三十米处。大概是不急着回家吧,将水桶放在那片空地上之后,梁晓刚饶有兴致地打量起眼前的一切来。
与普通的老式民房相比,这建筑物堪称巍峨、大气。顶上流檐飞拱,堂皇而极具动感。整座房屋,是用老式青砖砌成,坚固而大气。要论个头,它也比普通的砖瓦房坚固、结实得多。这样说吧,它面朝龙潭,青砖碧瓦、斗檐飞拱,透出阵阵庄严与肃穆,守护着脚下的折翼汪清泉。这,倒不是信口开河,多少年以来,它就是一座寺庙。由于年代久远,始建时间早已无从查考了;如今所能够确认的是,这座寺庙,曾于清朝乾隆年间重修过,至今已有数百年的历史。这座寺庙,正规的名字是,观音禅寺。对佛教有所了解的读者,不难想象它在历史上的荣耀与地位。感兴趣的朋友,若能到此一游,那庄严宝刹的肃穆、烟雾缭绕中的彻悟、善男信女的虔诚与膜拜,自当历历在目。
不过,本书主人公梁晓刚前往龙潭挑水的这段故事,时值1986年1月,佛门圣地的那一幕,并不曾出现。原来,有那么一段时间,这里曾办过小学,一度是个书声朗朗之地。追溯起来,这所小学,也就是当地中心小学的前身。关于这所小学,流传着许多神奇的故事,最著名的一个是这样的:民国年间,这所小学曾组队到柳州(当时的县城,又名龙城)参加文武兼备的各项竞赛,满载而归。巧合的是,所获得奖牌数,恰巧与校园内盛开的花朵数量相一致!当时的校长抚今追昔,有感而发,拟出这样一幅对联来:
宝剑几经磨,忆前番鏖战归来,共惊气压龙城,声飞马岭。
名花先兆瑞,喜此日捷音报到,正应两枝菡萏,十朵芙蓉。
若从对仗方面考虑,这副对联似有不甚工稳之嫌。不过,鉴于对联创作以意为主,不宜以词害意,故仍照抄如上,以供读者参考。我们不难想象,清水绿叶之畔的这所小学,在当时还是名声显赫的。那位校长以联抒怀,着实透出几分欣慰与自豪。
对于这样的轶事掌故,梁晓刚也只是略知一二。那么,这个冬天的上午,他伫立在这片空地上,究竟在想些什么呢?微风拂面,细雨如丝,薄烟如雾,不远处的屋顶、半空,正沉浸在烟雨迷蒙之中:唉,照我目前的水平,“气压龙城声飞马岭”云云,那可是想都不敢想了。前人的荣耀与骄傲,只能在追忆中敬仰与感慨了。不过,对于眼前的这一切,我还是蛮熟悉的。因为,当时,我家就住在附近。寺庙的西侧,原本也有几间老式瓦房,那是幼儿班所在的地方。哥哥比我大,读幼儿班去了。我一下子没了玩伴,一时倒不知怎么办了。不过,过了几天,我还是想出办法来了。不是正式的学生,不能到教室里去,站在窗台下,坐在门槛上,总可以吧?用教学术语来说,这叫旁听。那近一年的时间里,我都旁听了什么呢?数字,拼音,汉字,似乎也听了不少;当然,记得比较清楚的,还是那一首歌: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到这里。
我问燕子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春天最美丽”?大概也是这样吧。不过,旁听的每一天,好像都差不多的。那教室里的一切,就像磁铁一样,吸引着我。有时,听完老师的讲解,坐在门槛上,我也会向座位上的那些比我大一点的小朋友望去。这时候,座位上的哥哥就会向我挤眉弄眼,似乎在示意我:晓刚啊,也听得差不多了,可以到一边玩儿去了。我向他会心一笑:急什么,如果到时又有新的内容,我如果玩去了,就听不上了。其实,勤奋好学什么的,我压根就没想到这方面,我只觉得越听越起劲,不舍得半途而废而已。这样的旁听,到底有什么效果呢?第二年秋天,当我名正言顺的成为一个幼儿园新生的时候,我才惊觉,老师所讲的,我全都会了!这样一来,我还留在幼儿园干什么呢?开学没几天,我就和几个小朋友一起,被送到小学一年级去了。那地方,就是“茶子岭下,白坭塘上”!我的幼儿园生活,就这样结束了。算起来,从头到尾,当不满两个手巴掌。其实,就算是到了一年级,我依然是颇具竞争力的。遗憾啊,上初中后,我的学习成绩,就不复当年之勇了。其中的原因,究竟何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