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汽车在拘留所大门口停下来。邓法青从门旁的警卫室和张英一起走出来。张英手里提着一塑料袋替换衣服。
强强从车里下来，飞奔过去，抱住张英的身子，连连叫着：“妈妈，妈妈！”
张英快活地把儿子抱起来，用嘴巴亲着儿子红扑扑的脸蛋，两眼湿润了。
张英抱着他，细细地看着儿子的脸蛋、眼睛、鼻子、嘴巴，乌黑的头发……孩子没有变，一切跟往常一样，妈妈不在家，儿子是怎么过日子的，外公和姑姑有没有给他买太湖白虾？
“妈妈，你干嘛要吃官司？你做了坏事？”强强两只圆圆的黑眼睛盯住妈妈问。
张英心头一震，眼泪流出来了，对儿子说：“妈妈不做坏事，是人家害了妈妈。”
“他们干嘛要害妈妈，为啥不告诉警察叔叔？”
“妈妈以后再告诉你，好不好？听话。”
“噢！”强强想起躲在垃圾箱的事，告诉张英，“妈妈，你不在家的时候，大狗熊他们骂我黑崽子，追我打我，我躲到垃圾箱里去，那里好臭好臭！外公说我闷死在里面了，后来，他们把我送到医院打针，我再活过来的。”
“啥？儿子你躲到垃圾箱去的！为啥？小妹，是啥回事？”张英睁大眼睛，显得十分惊恐，拉拉冯小妹，问：“小妹，那是啥回事？”
冯小妹背过身，跟华子珍对视一下，一时没有回答张英的问话，尽管咬紧牙齿，眼泪还是从眼眶里哗哗的流了下来。在场的人都受到感染，都沉默着。张英看在眼里，猜测儿子一定遇到了撕心裂肺的苦难。她赶忙用手背擦擦两眼，强颜欢笑，说：“儿子，别多说了，一切都过去了，你不见今天大家来接我，妈妈高兴着呢，回家后，妈妈会告诉你好多好多事情。现在，我们要谢谢邓所长，这几天，他对妈妈的生活照顾得很好呢。你看，妈妈身体多好！”说着张英挥挥手，抬抬腿。
张英跟邓法青握了握手。
接着冯小妹、华子珍、金阿福也跟邓法青握了手致谢。何志兴也艰难地从车上下来，一瘸一拐地向邓法青走去。邓法青两眼瞪得很大，看着何志兴走过来，知道是啥回事，慌忙走过去，紧紧握住他的手，激动地说：“你不便，就别下车了。我都领你们的情了，我对张英同志照顾得还不够。”
何志兴说：“不，我们张总从不说谎话，邓所，你肯定对她照顾得很不错的。”
“好吧，大家上车吧。”张英朝大家挥挥手道，一手搀着儿子强强。
“慢，张总，还有我呢，我还没有替你谢谢邓所长呢。”一直站在一边没有讲话的唐二宝，仿佛受了什么感染似的，突然伸出双手，紧紧握住邓法青的手，显得很激动的样子说：“邓所，我是个罪人，我是个和几个坏蛋一起陷害我们张总的罪人，是个双黄坏蛋。我们张总，洗清冤枉从这里出去，该他们把我唐二宝送到这里来接受惩罚。可是，我们华夏的人都是大肚量，大气量，君子不记小人过，没有把我送进来，我很惭愧，惭愧呀！今天我代表我们张总，好好地谢谢你对她的照顾。”
金阿福在旁边实在看不下去了，气愤地说道：“唐二宝，你别老鼠哭猫，假慈悲吧，少做坏事就给你子孙积德了。这回要不是你跳上跳下掺和在里面，说不定不会有这档子事呢。张总也不会到这个地方在遭罪。现在，华夏公司成了啥样子了，造成多大的损失啊。你唐二宝说几句好话就能减轻你的罪行吗？你自己承认你是双黄坏蛋最好，你承认得一点不错，你该负多大的罪责啊！”
经金阿福一说，大家都用气愤的目光望着唐二宝。唐二宝满脸憋得通红，沉下头不敢再说啥。张英见此，欢乐的情绪一下子从脸上飞走了。她也沉下脸对大家说：“唐二宝做的事情，由他自己负责。到时，他总该对华夏广大职工有个交代的。”
邓法青所长差不多听明白是咋回事了，突然，他的脸色也变了，说：“唐二宝，看来你的问题不小哇。告诉你，我们这里对待受冤屈的人是和善的，照顾的。对待像你这样的双黄坏蛋就不那么客气了，不信你可来试个一两天。”
唐二宝偷偷地抬起头，瞥了一眼邓法青，两条腿不自然地抖了起来，低低地说：“邓所长说的是。”
大家挤在车厢里，张英坐在殷小刚旁边的位置上，两眼注视着前方。一时谁也不说话。车子飞速朝江东市进行着。根据张英的要求，她要先去见还在医院里救治的公公华志坚。
张英没有让唐二宝进病房，怕他刺激老人。她和华子珍、冯小妹、强强等人悄悄地走进特级护理病房里。
华志坚躺在洁白的病床上，身上盖着印有“江东市第一人民医院”字样的白色被服。他的左手伸在一边正在吊盐水。华老太太正弯着腰给老头子用汤勺喂啥吃的。老太太一见张英推门走了进来，先是一愣，接着放下小碗和汤勺，急急地迎过来，把小儿媳妇抱住，然后上下左右打量张英，低声说：“阿英，你瘦了，苦了你啦！你出来啦，没事了吧。”老太太两眼早已簌簌地直掉眼泪。
强强跳过来，抱住阿婆说：“阿婆，你干嘛要哭？”
这时，华老太才发现宝贝孙子，一把拦住强强，欢喜万分，一边用袖管拭眼泪，一边说：“阿婆不哭，不哭，见到你们阿婆高兴着呢。”
“没事了。”张英两眼也湿润了，问：“妈，爹咋样了？”
“手指能动动，眼睛也能张张哩，就是还不能说话。医生说，这回能恢复过来，比上次的时间还要长。天杀的唐丽丽！你爹已好走路哩，那天，她像扫帚星一样到了病房，不问三七二十一，对你爹乱扫一通，当时，你爹就晕死过去了。该死的扫帚星！”
“妈，别说了，事情已过去了。爹会重新好起来的。目前，我们要请医生对他精心治疗，多花钱也是无所谓的。爹一定会好起来的。”
“来探望他的人都这样说的。”老太太听儿媳妇这么讲，心里踏实了不少。
张英走到病床前，从被子里摸了摸华志坚那只温暖的手，弯腰凑近公公那张消瘦灰色的脸低低地喊了声：“爹，我回来了。”
强强过来跟妈妈一样，也拉拉老人的手，喊了几声：“阿公，阿公，你干吗要睡在床上？”
华志坚微微睁开眼睛，大概他看出眼前的人是他想念的儿媳妇，眼睛都睁大大的，定定地看着她，又看看宝贝的孙儿。
张英又叫了声：“爹，是我。”
此时张英很清楚地发现老头子混沌的眼珠子动了几下，而且放出了光亮。接着，张英提高了声音喊：“爹，是我，阿英，我回来了。政府帮我们弄清了事实真相，现在我没事了。”
接着强强又喊了几声：“阿公……”而且他还用小手摸摸阿公的脸孔。
华志坚眼睛里露出一点惊喜的光芒，他牵动着两片嘴唇，终于发出了一个令人惊喜的声音来：“好……好，你，你……阿英，宝宝。”
站在病床前的人都惊呆了。
“阿英，是……是你爹喊你的吗？”老太太声音都发颤了。
“是，妈，是爹喊我的！”张英用手指擦着激动的泪水。
华老太太两手一摊，把孙子抱住，喊：“孩子，我的好孩子，你跟你妈一来，你阿公就能开口说话哩，阿英，我的好媳妇，这是好兆头哇！你和宝宝是神仙哩！”老太太高兴得流泪，用衬衫袖管擦着眼睛。
华子珍双手扶住妈的双肩，像孩子一样蹦跳着，激动得也哭出声来：“妈，二嫂和宝宝真神，他们一见爹，爹就能说话了，太好啦！”
华老太太把头凑到老伴面前，望着他已有精神的眼神，压低声音问：“老头子，我们高兴的劲头你看到了吧。看到了就点点头。”华志坚动了动嘴唇，没有点头。张英发现公公两眉之间微微皱了皱，显示出痛苦的样子。张英心里明白，低声说：“爹，你就摇摇头吧。”
大家清楚地看见，华志坚的黑白头发参半的脑袋，在雪白的枕头上，微微地左右摇摆着，同时嘴角边露出几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来。
“好，爹真行！”华子珍一蹦身子喊起来。
老太太忙朝女儿摇摇头：“别高声！别高声！医生说，你爹要安静。呀，子珍，快去叫医生来，告诉医生你爹会说话哩。”老太太挥着了双手，不知做啥好。冯小妹过来握住老太太的手，红通通的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高兴：“阿婆，这是奇迹，真是奇迹啊！”
“对，姑娘说得对，这是奇迹！”华老太太十分同意这个说法。
主治医生陆医生匆忙来了。华老太太兴高采烈地拉住他的手：“陆医生，我家老头子能说话哩，奇迹啊！”
陆医生向她摆摆手，走到华志坚跟前，伸出两个手指，问道：“老华，看见了吗？我几个手指？”
“两……两个。”华志坚含糊不清地说。
“现在有啥不好？”
华志坚的脑袋又在枕头上摇晃了几下，说：“好，我……我好。”
“那好，你好好休息吧。”陆医生直起腰，脸上也露出兴奋的神采来，对大家说道：“医学史上有明确的记载，像老华这样第二次脑出血的病复发，一般是很难活下来的。即使活下来了，也只是植物人了。我们诊断，老华应该是这样的结果。就算靠老华的身体基础好，免疫性强，治疗和护理配合得好，能使老华开口说话，我跟他们大胆地说过，没有两个月是开不了口的。可是谁料到竟然十天都不到，他能开口说话了，而且口齿还比较清晰。不可理解！不可理解！奇迹，真是奇迹！”接着问华老太太，“今天老华有没有受到什么刺激，或者对他来说特别高兴的事？”
华老太太急忙把张英推到陆医生面前，然后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讲了一下。陆医生一听，一拍巴掌，高兴地说道：“医学史上还有一条，当一个病人突然遇到高兴的事的刺激，使已瘫痪的脑神经突然清醒过来，导致病人在短期内能说话和活动。但，这是奇迹，千万个病例中难得有一个两个。想不到老华是其中的一个了。我们人民医院，成立以来还是第一个呢。我代表医院向老华致谢，为我们医院创造了一个奇迹，同时，祝老华早日康复！”
接着，陆医生握住张英的手，诚恳地说道：“谢谢你，谢谢你。
张英红着脸，腼腆地说：“谢谢医院，谢谢陆医生！你们为我公公的健康付出了很大的心血和辛劳。”
孙子强强的到来，更增添了华老太的喜悦。她抱着他，亲亲他，欣喜地对大家说：“我这宝贝孙子，一定是罗汉转世，他一来老头子的病就好啦。今后，我们华家就靠他接班呢！”
强强仰着脸问：“阿婆，啥叫罗汉转世？”
大家按住嘴，背转身去笑着，心里充满了愉快，华夏公司充满了希望。
太阳快要下山了，麻雀和白头翁在医院的一角人工培植的茂密的竹林里，“唧唧喳喳”地叫得十分热闹。张英归家心切，急着要看看父亲。从她进了拘留所后，儿子上学全由父亲每天接送，孩子饮食起居都由父亲照顾。张大奎断了手指进医院后，这任务都由华子珍挑起来了。
张英在拘留所得到消息，为儿子和父亲遭遇到的不测感到愤怒，感到沉痛。张英请求子珍，今天仍把强强接回去，她要去手足外科医院看望父亲，可能要在那里陪伴父亲一夜。
殷小刚把张英送到市手足外科医院。然后带着大家直奔青龙镇而去。
第二天上午，张英没有让殷小刚开车来接她，自己搭车来到华夏公司。只见大门口站满了员工，大老张在大门里的花台边，竖着一排冲天的炮仗和一条长长的千响鞭炮。
“啥事？”张英睁大了惊愕的眼睛。这时，冲天炮仗和千响鞭炮在华夏公司的大园子里震耳欲聋地热闹起来。
“欢迎张总回来！”
“我们的华夏又有希望啦！”
“……”
唐二宝没有敢跟大家一样高高兴兴迎接张英回来，他在人群后面转了几圈就消失了。
张英向大家挥了挥手，逃也似的走进办公大楼。
徐志明和王振明已坐在总经理办公室。见张英进来，两人站起身，笑着向她祝贺。张英朝王振明深沉地看了一眼，不好意思说：“这回多亏你费了心血，不然，我不知道啥时才能回来呢。”
王振明谦恭地说：“我王振明就是有三头六臂，要不是大家帮忙支持，也是弄不清你的事情的。”
“今天在大门口为啥弄成那阵势，弄得人家正没地洞钻呢。你为啥不阻止他们？”张英瞥了他一眼，一面用毛巾擦着自己的办公桌说。
“哎，怎么能阻止呢？以我呀，场面还要搞大点，要热烈地迎接你的归来，要让全青龙镇的人都知道你是无辜的，是被人陷害的。”王振明严肃地、激动地说着。
徐志明认真地说：“阿英啊，王律师说得一点不差。你面前的一些垃圾已扫干净了，你就可以大胆地往前走哩。”
王振明从茶几上提起那只红棕色的公文包，走到张英面前，说道：“老会计说得一点不差，我相信你，你会抛弃一切杂念，带领华夏人勇往直前的。”说着，他伸出一只手等张英握手，又说道：“我要急着回江东那家塑料厂去，有事我们再联系。只要你需要，我是随叫随到的。”
张英没有跟他握手，说：“慢，王律师，留你几分钟，请你一起商量一下，目前华夏的摊子怎样收拾呢？”
在接待室，徐志明把棕黄色的内门关好。张英一边给大家沏茶，一边问公司目前的情况。
徐志明扶扶鼻梁上的眼镜，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谈到了目前业务单位不肯下货订单，张行长又卡了我们，一百万临时贷款不肯给了，每天上门讨债的不少。张英听了，显得很平静。当她听到徐志明说至今已有一百多号员工跳槽到新宇去，显得很焦虑着急，蹙着眉头说：“舅舅，上次我们不是跟大家签了协议，保障大家的全年收入不变嘛！”接着张英又说道：“我想，业务和资金的事是暂时的，很快都能解决的，走了这么多工人，到时业务来了，让谁去生产！尤其是熟练工走了，产品的质量还能保证吗？华夏公司有今天的局面没还不是有雄厚的技术力量，产品质量过硬吗？舅舅，你们应该千方百计去稳住工人哪！”
徐志明委屈地说：“我们做了很多工作，再三跟他们说，张英和金平跟你们签的协议是不会变的，你们尽管放心。他们说，张英都去拘留了，说不定还要判刑，她签的协议顶个屁用！笑话！”
张英脸色难看，一时开不了口。
华金平插嘴说，“现在还是彩印淡季，还怕找不到工人？去了的也就算了。”
王振明抽了一支烟，安慰张英说：“张总，没啥愁的，只要你一回来，各方面做做工作，工人们会回来的。你不见，刚才在厂门口，大家迎接你的热闹场面吗？”
张英听了他的话，心里踏实了不少。
徐志明又说：“最恨的是，你们华家庄金阿福的老娘，她带头起哄！她家阿妹把工人抢到新宇去了。”
张英没有说话，呆呆地想着心事，忽然她走出接待室，把胶印车间技术负责老姜叫出来。
老姜已超过五十岁了，华志坚开办彩印厂的时候，他就进厂了，可以说，他是华夏的开国功臣。他一进接待室，朝墙上的壁式空调看看，“呀张总，这里很凉快，真舒服！”
王振明递给他一支中华烟，问道：“姜师傅，新宇在招兵买马，像你这样的技术员，吴天玉起码给你每个月三千四千的，你怎么不去？”
老姜不乐地说：“王律师，你也太小看我老姜了，华夏开天辟地，我就跟着华老总，十多年来华夏跟我没有交情也有感情！吴天玉就是给我每个月五千一万的，我也不会动心的。我生是华夏的人死是华夏的鬼，这一生我是跟定华夏了。”
老姜头的一番话，说得大家心情都很激动。张英正在给老姜沏茶，听了这话，赶忙放下热水瓶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握了握手，两眼露出感激地神情，说：“谢谢姜师傅对华夏如此信任。”接着张英又问他，“姜师傅，这回好多熟练工都跳槽到了新宇，今后我们这里怎么办？”
“张总你放心，死了张屠户，不吃连毛猪。这次跳槽到新宇去的，我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时，在车间工作，都是吊儿郎当的家伙，两只眼睛盯住奖金不放。这些人呀，倒是走了的好！”
华金平插嘴说：“姜师傅说得对，十千人走了，还怕没十万人来！”
徐志明也高兴地说：“姜师傅，你说得好，这一大批人，让吴天玉去收拾吧！”
老姜头又自信地说：“张总，今后，活儿忙起来的时候，我们找些灵巧的年轻人，你信得过我老姜的话，我愿意在车间打个铺，日夜陪着他们赶活，保证不出一张次品！”
张英从沙发上站起来，又跟老姜握起手来，说：“姜师傅，听到你这个话，我一百个放心了。谢谢你！谢谢你！”
老姜走后，王振明笑着说：“张总，你总该可以放心了吧。我估计，跳槽到新宇去的工人，很快要会来的。”
张英楞了一下：“会有这种事？
徐志明巴掌拍着茶几恨道：“华夏不是旅店，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没有那么便当！”
王振明转变话头问张英，说：“张总，工人的事情目前就不用去操心了，业务单位方面如何去工作？”
张英想了想对徐志明说：“舅舅，我们应该对业务单位发个函，说明我去拘留是有人陷害的，现在事情弄清楚了，我已回来了。”
王振明插嘴说：“凭华夏公司发函，力道绝对不够！对方不一定信华夏的函，最好由政府出面发函。”
此时，徐志明拍着额头大声说：“你们看，我真是老糊涂了，刚刚收到政府发来的一份红头文件，是专为阿英的事发的。”说着，徐志明很快从财务科拿来了那个文件。文件内容大致是说，华夏公司所谓生产假冒产品一事，是石景山勾结一帮人设计陷害的。石景山已免去青龙镇工商所所长一职，现正在接受有关部门审查处理。张英已回到华夏公司工作。希各部门、各单位引以为戒！
“这是正本，徐会计，快传真给各业务单位。”王振明站起身，举着那个文件，兴高采烈地说着，转脸又对张英说：“张总，我估计这两天各业务单位的订单，会像雪花一样飞向华夏公司，形势大好啊！”
张英满脸红光，笑着从王振明手里抢过了那红头文件，细细地看了起来。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张总，现在东风也有了，好好干吧！我该走了！”王振明拿起公文包快活的说着。
“你……真的要走了。”张英露出一副十分留恋的神情来。
“那边的事情处理结束后，我马上回来要看华夏热热闹闹的场面的。”说着他拉开内门走了。
张英像失去啥的，呆呆地望着那扇棕黄色的内门。
“阿英，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徐志明砸着嘴巴，很为难，但又不能说那种样子，说道：“事情又紧迫，不告诉你又不行。”
张英平静地说：“舅舅，啥事，尽管说，天不会塌下来的。”
昨天晚上，华银平给徐志明电话，吴天玉派往阳光集团攻业务的杨玉仙，确实是个能攻善战的女人。趁银平陪阳光集团总裁陈百川赴四川考察的机遇，她跟阳光的副总冯大山搞得热火朝天。冯大山看了《江东日报》，对华夏新总经理张英的看法是乌黑一团，他表示立刻跟华夏一刀两断。把所有的酒包装，全部倾向新宇。陈百川和银平从四川回来后，陈百川毕竟是一把手，冯大山不敢过分坚持自己的主张。商量后，原有的老包装仍归华夏生产。新品种谷王液华夏跟新宇各做百分之五十。过节前，各家都做六十万套酒盒子，九月二十三号前，都要把这批货交到阳光集团。经测算要。完成六十万套谷王液盒子，需要五十吨全木浆纸。浙江地区有几百家造纸厂，生产全木浆纸的厂家却寥寥无几，那里的蒋老板跟新宇签订常年合同。新宇生产服装包装盒子，需要大量的全木浆纸盒。蒋老板独家供应新宇公司，没有得到新宇同意是不能给别家一两纸的。目前，新宇的全部工作都是吴天玉一手遮天。吴天玉是何许人，他怎肯随便把木浆纸调拨给华夏呢？而新宇有实力，有木浆纸，进口胶印车性能又好，要不了四五天，六十万套盒子就能完成的。
徐老会计推推眼镜，蹙着眉头说：“到时，我们完不成任务，势必这谷王液就会给新宇抢去了，这……如何是好，阿英，我很担心哪！”
张英显得很平静，呆了一会说：“我和小殷马上去浙江摸一摸情况，浙江那么多造纸厂，除掉蒋老板，说不定还有愿意生产木浆纸的厂家。”
徐志明听到张英要立刻去浙江，感到很为难，同情地劝道：“阿英，你刚回来，家还没到，休息一两天再去，不好吗，或者派别人去。”
张英说：“这件事很要紧，还是我去一趟。”
徐志明叹口气道：“阿英，你也要注意身体呀！”
“舅舅，我会知道的。”
此时，华金平也被张英的行为有所感动，也劝张英休息两天再去浙江。
张英从拘留所回来，金平由衷感到高兴，张英终于洗清了冤情，而且华夏又有了希望，石景山、唐丽丽、唐二宝将受到应有的报应。但是，石景山毕竟是自己的同窗好友，唐丽丽姐弟又是自家人，他们都是为自己坐上华夏的总经理的位子而联手行动的，他又深感为难。
此时，张英往脑后拢拢头发，平静地对金平说：“大伯，事情紧迫，我还是先去趟浙江吧。”
接着张英顺口问了问：“丽丽怎么啦？”
“她……”金平的表情，似乎不愿提起她。
“她……有啥事啦？”张英关切地问。
呆了半天，金平说道：“她被停职了，在家写检查。”
张英也呆了半天，说：“浙江回来后，我去看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