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远超同龄人水平达到过地阶巅峰的法师,薛克对于力量的理解可以说超越了同时代绝大数多的人。
所谓力量,不是指倚仗绝对的实力压倒弱小的对手,而是在势均力敌甚至处于劣势的情况下,能够拖着对手和自己一起倒下,然后较量谁能更快站起来。
此时魔斗相冲肆意破坏着薛克的身体,而无属性的精纯能量则拼命地对他进行修复、改造。三股失控的力量将他的身体当作战场,都想占据主导地位,彼此驱逐、争斗不休。
但力量就是力量,只要掌握了其运行轨迹,总有办法驱使其产生作用。
薛克竭尽所能集中注意力,一边将散乱的魔力往眉心魔核引导,一边默念炎黄诀,让狂暴的斗气顺着炎、黄二脉回归气海。这样做很难,但还是收到了一点效果,他成功从交缠争斗的三股能量中剥离出一点魔力,收回眉心魔核后注入到封印法阵内,并在稍稍压制了体内斗气后,获得更多魔力的控制权。
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要想完全激活封印法阵已不可能,但艰难获得的这些魔力已足够他施放一个拖着狄莽一起倒下的魔法。
将手搭上狄莽肩膀的一瞬间,一团耀眼的电芒自薛克手心爆开,照亮了他脸上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地?雷吞。
就像野蛮冲撞被战职者专门用来对付法师一样,雷吞便是法师被近身时最后的防御手段。不到迫不得已,没有谁会愿意用这个魔法,因为一米范围内敌我双方都会被霸道的电芒吞没。
“啊——”
狄莽惨叫着将薛克奋力掷出,自己也在雷吞的强烈冲击下斜飞老远。他没料到明明已奄奄一息的薛克,竟然还能进行这种两败俱伤的反击,一时大意着了道儿。
薛克身为法师天然具有30%的魔抗,受到的伤害要小得多,加上无比充沛的无属性能量飞速对他进行着修复,落地滚了几圈后居然摇摇晃晃自己爬了起来。
但是狄莽也不简单,身带两次急爆法阵造成的暗伤,再吃一记雷吞,在短暂的麻痹状态解除后,也踉踉跄跄稳住身形。
薛克舔了舔被电芒烤得干裂的嘴唇,遗憾地理了理满是焦痕的衣襟:“如果是我正常状态下,你现在根本没机会站着。”
狄莽皱眉盯着薛克:“你和我见过的其他贵族子弟很不一样……不过现在说这些没什么意义,你如果继续反抗,吃苦的只会是你自己。”说完他充满警惕地走向薛克,脚步时重时轻,看样子雷吞对他还是造成了较大的伤害。
薛克不再说话,咬牙忍着体内魔斗相冲的痛苦,继续将魔力剥离并注入封印法阵,突然又为一段时间以来的惊人饭量感到庆幸——如果不是存储了那么多能修复身体的精纯无属性能量,现在他早就在地阶8级的魔斗相冲下成为废人了。反而言之,也正是魔斗相冲造成的伤害大量消耗着这些无属性能量,他现在才得以完整且正常地站着。
一旦体内的伤势被修复完毕,这些无属性能量还过多会怎么样?薛克没空去想,他现在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他不想做的事,没人能强迫他。这与事情本身无关,他就是讨厌输的感觉。
可是这一次剥离魔力的过程变得更加艰难,不知什么原因,他体内已初具基础的炎脉变得异常滚烫,严重干扰了封印法阵的运转。
在炎黄诀中,炎脉主攻击,黄脉主防御,在地阶境界相辅相成不分上下,只有达到天阶以后,才会根据修炼者特质出现倾向性。难道是强烈渴望胜利的念头对炎脉产生了影响?薛克不知道猜得对不对,但狄莽近在眼前,已没有时间容他多想。
“加强型?火……”薛克双手结印,正要用仓促间调集的魔力施展火球术,却看到狄莽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神色。
难道他迟缓的步伐是装出来的……薛克脑海中刚冒出这个念头,便发现狄莽的身影突然消失在夜色中,紧接着侧面传来强劲的破风声,以及带着得意的低喝:“你还是太嫩了——”
薛克再次尝到身体不受控制急速飞跌的滋味,重重摔在地面后,整条左臂在一阵剧痛后极不自然地耷拉在身侧,完全失去了存在感。
你……
还是……
太嫩了……
每一个饱含轻蔑的音节,都像一柄重锤,狠狠敲打在薛克的心头。这么多年来,他在家族内外揍哭过的贵族子弟比拿过的奖学金还多,结果在别人眼里还只能算个菜鸟吗?
如果不是因为等级下降……不,没有如果,不准为自己找借口!薛克将嘴唇咬得渗出血来,适应了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后,艰难地用右拳拄地撑起身子。可他刚要站起身,却再次被狄莽如玩具般拎得双脚离地。
“你这是什么眼神?”狄莽满脸桀骜地瞪着薛克:“你也听到了,我和老九都管你叫贵族小鬼。为什么呢?因为你他妈明明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偏偏总是装出一副老大人的臭屁样,真的很讨厌你知不知道?反正也撕破脸了,老子不妨跟你说实话,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老子就想在你这张脸上踹一脚。你他妈不就是仗着是豪门子弟,权位金钱任你挑吗?除掉这些,你还有什么本事?在老子这种真刀真枪拿命去拼的人面前,你他妈逞什么能?”
“呵呵……咳,咳……”薛克嘴角咳出一片殷红血渍,随后挤出几分笑容:“你既然这么瞧不起我,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打赌?赌你会不会被老子揍得尿裤子吗?”
“嘿嘿……咳……我赌你没有尝过魔斗相冲的滋味。”
薛克抬起勉强还能动的右手,一把握住狄莽的手腕,头一次尝试让斗气挟着魔力,顺由炎脉向掌心汇聚。
魔力进入炎脉后失去了原有的顺畅,每运行一寸,都像有一把生锈的钝锯在体内划了一记,给他带来远超想象的痛楚,险些直接痛得晕死过去。
这些年,在庞大家族里身份卑微的我,所吃的苦和受过的屈辱,才是我力量的源泉!我不是你以为的贵族小鬼!薛克心中无声嘶吼着,紧咬牙关将掌心当作所有痛苦的渲泻口,全部的心神集中到斗气和魔力的驱使上。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意志,他体内的炎脉开始随着心脉的节奏出现扩张、收缩的循环,就像每一次心跳泵出的血液,全都涌进了炎脉一般。如是几次之后,炎脉猛然一扩,维持在比原先扩张两成的状态稳定下来。顿时,不但斗气运转的速度提升到一个全新的层次,就连魔力进入炎脉后,虽然仍然痛苦无比,但也变得畅通无阻,不复之前的艰涩迟滞。
薛克突然有一种空无一物的轻盈感,仿佛和整个天地暂时性地打通了某个连接点,融入自然真正成为其中的一份子,不但每一个毛孔都清晰地感受到晚风拂面的力度,还能分辨出其中泥土的腥味、青草的淡香以及无数种其他植物特有的气息。
一团耀眼的光芒在薛克掌心逐渐亮起,同时伴随着能量极度压缩又剧烈碰撞的高频啸叫。8级魔力与8级斗气经过炎脉的加成,一正一反两股能量融合以后迸发出远远超过8加8的能量级数。
薛克原本打算试着将魔斗相冲的力量灌注到狄莽体内,完全没想到炎脉异变后会产生这种效果。一时间,除了满眼白光,和犹如上千只鹩哥齐啸的刺耳杂音,他和狄莽两人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听不清。
狄莽又惊又怒,同时心底生出极度的危险感。
由于魔斗相冲产生的能量波动隐晦且陌生,他一直没有察觉到薛克体内实际上有几股能量交缠,等到薛克掌心蓦然亮起光芒时,再想应变已经晚了。
一股霸道狂猛的冲击波迎面爆发,让狄莽的身体如暴风中的树叶一样猛然飘起,却因为手腕被薛克握得生了根一样无法挣脱,整个人又像风暴中系在树干上的丝带一样平行于地面并猛烈地上下摆动。他狂吼着榨尽体内所有斗气与之抗衡,却丝毫无法稳住身体,皮肤表面已经结痂的伤口全部迸裂、焦化,鲜血刚一涌出便倒飞出去,在空中形成了无数随风狂舞的细细血线。
“我……赢了!”薛克盯着在强劲冲击波下眼睛只能勉强睁开一线的狄莽,轻轻一松手。狄莽的身体就像被一只拉到极限的巨大弹弓射出的弹子一般,“呼”地一声便成为薛克视线中的一个小黑点,瞬间便飞到百米开外。
因为炎脉的异变,薛克无意间掌握了第一个魔武双修者的专属技能:炎?魔斗脉冲。
不过第一次使用缺少足够的控制力,他体内所有的斗气和魔力倾泻一空,炎脉也因承受不了这么强的能量冲击损伤严重。
“扑通……”薛克一头栽倒,隐约感觉到身体开始被无属性的精纯能量接管,然后便陷入昏迷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