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胸前的那个伤口贴着心脏,失了那么多血,还在没有包扎的情况下在沙尘暴里过了一夜,能活下来真是奇迹了。”
“他是涣青剑师门下唯一的传人,江湖人称左一,能被称作是‘一’,可就别小看了他的名声。”
苏晚凉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些声音,交谈的,来回走动的,茶盏挪动的,器皿碰撞的……这些声音把她从沉重的昏睡中拉回出来。
“姑娘醒了?”听起来倒是一个圆润的声音,但不像是左溪的。
苏晚凉挣扎着动了下身子,只觉得全身都酸痛地厉害,她费力地眯起眼,看着眼前的人。
眉眼间有几分眼熟,但是人是陌生的。看起来像一个人,差不多的俊秀,但是轮廓比那人宽了许多,因此看起来也比那人敦厚许多。
“顾黎风……”苏晚凉低低说了一句。
面前的青年倒是吃了一惊:“姑娘怎么认识我家弟?”
“镖局。”苏晚凉笑,眉眼间是纯净的神色。
“他几时回的中原,我倒是不知道,”青年疑惑地自言自语了一句,随即神色又恢复了原样:“在下顾景,姑娘芳名?”
“苏晚凉,”苏晚凉扬眉道,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我怎么会在这里?有一个男子和我一起吗?”
“有,伤得很重,救上来的时候半条命都没了,但是他的恢复能力极强,已经没有大碍了。
“我要见他。”苏晚凉毫不掩饰眼里的焦虑。
“在第四个帐篷里。”顾景和顾黎风两个人看起来都是好接触的性子,只是顾黎风带了点不正经的妖冶,而顾景则是老实的温和。
苏晚凉试着下地,身子一离开床铺,就浑身瘫软,又跌坐下去。她有些迷茫:“我怎么了?”
“外伤催动内伤,阴寒之气侵体,故现在是全身无力,再躺几天就好。”
“他醒了告诉我…”苏晚凉有些失神。
身子从来没有这么差过,如此病怏怏就觉得自己真是讨厌的拖油瓶。只有硬朗的身子,才能战斗。左溪身上的毒还没解,这样私自逃出来,最后还是要回去的。苏晚凉眼里聚有几分阴霾。
顾景看得明白,最后温和地道:“好,你好好歇着,什么事我先替你们扛着。”
苏晚凉点了点头。想必他都猜得到,两个人受的伤都是古怪的,一定是哪里逃出来的,后面少不了有追兵。
顾景出了帐子。
苏晚凉闭了眼,终于能静下来理一理现在的事。
顾景是敌是友还不知道,可至少在他这里比被爷爷的人抓回去要好。待在这里不是出路,总归要回去讨解药的……只是九岚,不知道他这么散漫性子的人,跟他说的事是否记得住。
还有左溪,因着这次受伤,之前自己和净翊前辈细心给他压制的蛊毒如今已经前功尽弃。他的时间不多,三个月已然过去了两个半月。
真的是……事事不顺。
苏晚凉心气郁结,一股甜腥味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她强行压下,自己调理了一下气息。
“祭司大人,还请你跟我回去。”神不知鬼不觉地,一个青年鬼魅般地溜进了苏晚凉的帐子,语气强横。
“好,那就回去吧。”苏晚凉有些诧异追兵来得这么快,她压下情绪,云淡风轻地回答,仿佛这个男子不是来抓她回去的。
苏晚凉抬眼看了仔细,这个青年,是爷爷亲手培养出来的最出众的武士队伍中的佼佼者,河墨。如今自己力气全无,若是反抗毫无胜算,现在只有拖延……
“可惜我全身无力不能行走也不能骑马。”苏晚凉懒洋洋地躺在榻上,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我背您回去。”河墨轻皱眉。
“放肆!”苏晚凉低喝了一身,“我的祭司之位至少还没废,你们就已经自作主张来冒犯我的身体吗?”
河墨一愣。他想过很多可能,比如祭司大人抵死不回,只是没想到她这么理直气壮,简直就像一个耍赖的泼妇。
河墨低下眉,强硬之色收起:“不敢。”
“那你们在我榻前守上几天,等我身子好些了再走。”苏晚凉斜斜地瞟了他们一眼。
“祭司大人还是早回去的好。”
“那你能被我从这里走回到寨子吗?”苏晚凉挑衅道。
“不能。”河墨诚实。
苏晚凉神色里浮起明显的不耐烦:“那就候着。”
河墨被绕了一圈,差点就应了下来。他总算想起了来的初衷,才没被苏晚凉骗了:“祭司大人,您今天必须起身,不管怎么走,都得回去寨子。”
“我不乐意呢?”
“那就别怪……”河墨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苏晚凉差点笑岔了气。
“来,试着提一口真气,是不是感觉提不上来了?”苏晚凉语气里微有引诱。
河墨不知她做了什么,心里一紧,忙提起真气,一开始气海都顺畅,到了一半聚集的气硬生生都被打散,全身的力气也好似被抽走。竟然是被她牵了鼻子走,自己跳到这个陷阱里。
果然正如老族长所说,这个祭司大人平日里看着沉稳,实际上古灵精怪,栽在她手里也本就是意料之中。
突然一个人影又飘到了帐内,用压低了却正好苏晚凉听得见的声音附在河墨耳畔道:“左溪已经被我们带走,现在在押回的路上。”
苏晚凉闻言就慌了心智,脸上那股恶作剧的神情荡然无存:“我跟你们走。”
“祭司大人要选怎么走?”
“你抱我去。”
河墨知道苏晚凉是存心刁难,不动声色道:“只要祭司大人不嫌慢,让押着左溪的那一队先回了寨子,也不知道族长会对他做什么。”
苏晚凉咬牙切齿:“给我马,我自己来。”
河墨给身侧人使了一个颜色,那人小跑了出去。苏晚凉咬着牙,提起全身力气走下床榻。
身体依然不稳,一步三晃。河墨看得心里震了一下,原来她刚才讲的全身无力不假。他想上去扶她,却被她狠狠推开,又抛过来一个恶意的眼光。河墨无奈,只能跟在她身后。
苏晚凉软绵绵的动作,总算是万分艰难地上了马,可是当策马的时候,她因握不住缰绳从马上甩了下来。被摔在地上,苏晚凉懊恼地瞪目。她不甘心地爬起来,想重新回到马上,却第一次觉得马背原来也这么高。
河墨见状,过来不由分说地将她扛到自己的马上,然后鞭子往空气里虚空地一扬,示意大家起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