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唐福(上)
邢家,唐福房间内。
唐福房间内装饰很简单,一张木板床放在屋内深处,一张八仙桌放在正中,八仙桌右侧墙壁上贴放着一略显破旧的衣柜,房间内除了这几样便没有他物。
唐福面色凝重的端坐在八仙桌前,桌上摆着一套茶具,一根蜡烛,昏黄的烛光将唐福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此刻的他正在奋笔疾书,同时还不忘停下手中的笔,侧耳倾听屋外的声音,听没有什么声音便又低头迅速的在纸张上迅速下笔,写一段又停下来倾听,如此反复多次,突然将手中的笔支好,起身站了起来,从身上摸出一根很细的竹筒,将刚刚写完的东西塞进了竹筒,走到窗前,头探出去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什么异常,口中发出”咯咯“的呼唤声,不一会儿,一只灰褐色的鸽子便循着声音而来,唐福将手伸出,灰褐色的鸽子很听话的落在了他地手上,抽出手在鸽子柔顺的羽毛上轻抚了几下,指尖在鸽子的头顶轻巧了几下,鸽子似乎明白了什么,头竟然也像人类似的点了几下。唐福拿出放着纸条的竹筒在灰鸽脚上绑好,便松开了手。灰鸽也不做停留,扑腾着翅膀向着漆黑的夜空飞去,带走了那不为人知的信息,或喜或悲,或善或恶,也许只有唐福一个人知道。
关上窗户,在烛光的阴影之中,唐福一扫白天那唯唯诺诺之态,面露狠色,嘴唇蠕动了几下,几声呢喃之语却无法听见。
思绪之间,唐福房间的门被轻叩了几下,“爹,您在吗?我是小雨。”来者正是下午和邢天羽玩闹的小丫头唐小雨。
唐福听得门外的轻叩声,轻轻拍打了几下自己的面庞,让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从房间的阴暗处走了出来,笑颜逐开的开了门,边侧身让小雨进屋,边出口询问道:“小雨,这么晚了,怎么有时间来看看爹了?”
“爹~~看您说的!女儿这不是抽出时间就来看爹您来了嘛!“唐小雨撒娇的说道,身在世家为奴,年仅约莫十二三岁的唐小雨却深谙为奴之道,处事得体,张弛有度,也只有在父亲面前才能展现出小女孩柔情撒娇的一面。
唐福面露苦色,身在邢家,唐福知道女儿所受到的委屈,并不是邢家上下欺凌,本是自在无忧的年华却要伺候旁人,委屈自然是受的不少,唐福似后悔,似自责,手在小雨的肩头轻轻拍了几下,小雨似乎知道了唐福心中所想,抬起头,眨着一双铜铃般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出口笑道:”爹,您就不要自责啦!小雨没事儿,小雨过的很开心啊!只要有爹陪在我身边,做什么事儿小雨都觉得很满足。“说完将头深深的埋在唐福的怀中,一副小女生的情怀。
唐福弯腰把唐小雨抱起,撑直双臂,举过头顶,在屋内肆无忌惮的旋转着,唐小雨在父亲的手中“哈哈”的大笑着,这一刻,唐小雨享受着十二三年里少有的父亲的疼爱,眼中幸福的神采不断流转,如糖似蜜,甘之如饴,尽情的沐浴在父爱之中。
转了好一会儿,唐福在八仙桌前之前写东西的长凳上坐了下来,将唐小雨放在自己的腿上,轻轻的搂着,神采飞扬,乐享其中。坐在腿上的唐小雨面对着八仙桌,看到桌上笔墨齐全,墨正是唐福之前书信所用之时研磨,此刻似乎还在冒着丝丝热气,墨香夹杂着蜡烛燃烧的蜡油的味道在空中弥漫,甚是有书香门第般的意境。小雨一时兴起,执起支在一旁的笔,摊开宣纸,在其上挥毫泼墨,字体刚劲有力,如弯钩月,钩住了整片苍穹,磅礴大气,丝毫没有女孩子的小家子之气。
”爹,怎么样?“唐小雨指着桌上刚刚写完的字,话语之间有些骄傲的问道。唐福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看到父亲的肯定,小雨甚是开心,又在纸上随意的写着,身后的唐福默默地看着小雨写下的一笔一画。
”爹,小雨出来这么久,要回去了,要不然那顽皮的天羽少爷又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呢!“扭过头,有一丝不舍,唐小雨却还是不得不说出口。
唐小雨从唐福的腿上跳了下来,转过身面对着他,唐福也蹲了下来,拉住小雨的小手,眉头紧皱,略有深意的说:“小雨,你喜欢现在的日子吗?“
唐小雨有点不明不白的挠了挠后脑勺,一阵淡笑:”爹,小雨刚刚不是说过了嘛!只要爹在哪儿小雨就在哪儿,小雨喜欢现在的日子。天羽少爷虽然顽皮了一点,但是却很讲义气,每次小雨有什么错,天羽少爷都会替我求情的。邢夫人也很照顾我,待我像女儿一般,琴棋书画都会教我,而且我学的很快,邢夫人还经常夸我聪明,每次夸我时,天羽少爷都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但却又无可奈何。”说到邢天羽时,小雨捂着嘴“嘻嘻”的笑了出来,仿佛很享受邢天羽不服的感觉。
细细听小雨说完,唐福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很多,反倒是皱的更紧了,“爹知道了!时间不早了,爹送送你。”说完起身,掸了掸身上的长袍,拉着唐小雨向别院门口走去。
别院门口,看着唐小雨的身影逐渐缩小,化成一道线在黑暗的边际跳动着,随即被这没有丝毫星光的黑幕夜空吞噬,如洪荒猛兽兽口一般,吞噬了一切,让人产生一种不安的情绪。唐福转身,却没有向房间走去,而是从房间门口走过,沿着小道经过别院后门,向着邢家后山的竹林深处走去。
夜已深,乌云遮蔽着一切,雾气弥漫着龙阳城,让原本就漆黑如墨的夜显得更加的诡异,周遭没有一点光亮。
龙阳城,相对白天的繁华与吵杂,在此刻却显得萧条而静谧;街道之上,此时此刻,本应该是空无一人,但却在雾气之内显现出了一条人影,拖着沉重的步伐走着,双腿似乎又点不协调,走起路来一高一低,一瘸一拐,在这本就是有点诡异的夜晚凸显的更是恐怖。黑夜雾气之中,这奇怪的身影步履很蹒跚,走不多时便会停下来张望一下四周,鼻子会深深的嗅几下,发出“呼呼”的声音,宛若人的呼吸,声音却较之普通人响上很多,双脚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拖动与石板之间不断摩擦,“沙沙”之声在静谧的夜空中飘去好远。
一路走来的奇怪身影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街道一侧一处不起眼的店铺,店铺之内似有雾气蒸腾而上,隐隐散发出阵阵香气,似乎被这弥漫而出的香味而吸引,转过身拖着双腿向着街边那店铺走去。咫尺距离,这身影却走了好一会儿,来到门前,双臂微微颤颤的伸出,却不是敲门而是在木板门上抓挠,奇长的指甲将木板门抓出一道道很深的抓痕,发出阵阵让人浑身难受,刺耳难耐的声音。
门内之人好似听到门口了门口的声音,屋内的脚步声离木门越来越近,隐约还可以听见几声嘟囔:“这才什么时候,就有生意了。”
“吱呀”一声,那街边店铺开了一道缝,一缕昏黄的烛光从院子内撒了出来。
“鬼啊!!唔唔......”一声尖叫,声音尚未完全发出便几声低吼,随即消失。奇怪身影动作僵硬的推开木门,不多时,院落内发出一阵嘶叫吵杂,锅碗瓢盆打落之声,最终都归于静寂。
几声响声惊动了邻里,毗邻这店铺一侧的屋内此刻一束烛光亮了起来,邻居老伯,推开院门,看到隔壁院门大开,甚是奇怪,探头看过去,只见院门木门旁躺着一年轻小伙子,胸口之处血肉模糊,伤口处如潺潺溪流一般还在不断涌出鲜红的血水,在昏暗的烛火之下,暗暗发黑,可怖瘆人;院落内,还躺着一老者和一年轻女子的尸首,眼睛瞪的很大,伤口和门口的年轻小伙子如出一辙。奇怪身影手中正抓着一血淋淋的内脏在生食。
老伯看到此景,双手颤抖的捂住嘴巴,生怕发出惊叫声惊动院内的可怖身影,随后缓缓退步,一扔手中的蜡烛,向着街道末端跑去。
“砰砰砰!!!”街道末端的邢家大门被用力的叩动着,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龙阳城里从来没有人敢如此放肆猛烈的叩邢家的大门,而且是在这深夜,此刻的老伯已经顾不得这些,如疯了一般,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拳头狠狠的砸向邢家大门:“快救人啊!有妖兽啊......快救人啊!有妖兽啊......”老伯边猛烈的敲门口中不断的叫着。
邢家大门“吱呀”开了下来,两粗壮大汉从门内走了出来,脸上不悦之色在听得门口老伯呼喊之后瞬间消失,面色紧绷。
老伯见大门已开,一下子瘫坐在台阶之上,嘴中还在不断重复着“快救人啊,有妖兽!”声音愈渐愈小,最后便昏睡过去,两门卫见况一人扶住瘫坐在地上的老伯,一人撒开腿向着内院跑去。
辗转功夫,邢瑞风快步走到了门口,此刻,一时气急且又受到惊吓的老伯也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看到邢瑞风站在跟前,立马睁圆双目,求救道:“邢老爷,您快去救救街头馒头铺的老王头一家吧,有一妖兽将他一家全部杀害了,不知道还得不得救啊!”
邢瑞风听得“妖兽”二字,不等老伯反应过来,转身便踏步如风一般向着街头的老王头家的店铺跑去,本是街道之距,邢瑞风又是修道之人,片刻就来到了老王头家院落门口。
此刻,这里已经围了一圈的人,两侧街道灯火通明,几强壮男子手执利器站立在院落门口处,却没得人敢进去半步,其余众人在稍远距离处将门口围得是水泄不通。一明眼人看到邢瑞风大步流星的赶了过来立即大喊了一声“邢老爷来了”,众人听言,瞬时在门口让出一小道。
邢瑞风来到门口,看到躺在门旁的年轻男子此时已毫无生气,浑身大部分地方都青的发黑,胸口伤口之处最深,从此处向四周蔓延,逐渐变浅,但蔓延之势却依然在继续.邢瑞风眨巴一下嘴巴,面露疑虑之色,扭头向站在门旁的一青年壮汉嘱咐道:“不要让任何人触碰尸身。”随即跨过门槛,向院内踏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