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在四周蔓延,在这间地窖内,齐伯泰只能透过手中的蜡烛来看清周围的景象,他掀开那层白布,露出斯图亚特死时可怕狰狞的脸庞,他长叹口气,道:“斯图亚特先生,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听见我说的话,现在你可能飞到了你主的天国。现在我要告诉你,毒害你的凶手找到了,已被我们囚禁起来,等到岸后我们就会送到官……”
话未说完,斯图亚特空茫的眼珠突然看向了他,齐伯泰蓦地一惊,后背瞬间布满了冷汗,他虽然不惧鬼神,但看到一个死人突然看向自己,仍然免不了心惊肉跳,他颤巍巍的后退了几步,结巴道:“斯图亚特先生,我知道你沉冤待雪,现在凶手已经抓住,就快要祭奠你的……”
身后破风声音响起,好像有什么东西朝他袭来,齐伯泰想要侧身避过,可是先前受了惊吓,反应不免迟钝了片刻,“噗!”鲜血激射,一柄刀刃狠狠插入了他的右臂,蜡烛拿捏不稳,那微弱的烛光登时破灭。
“呼”的一声,斯图亚特头顶的白烛也忽然熄灭。他转身四望,周围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他想要忍痛拔出那柄刀刃,刀背银光晃动,登时就认出来这是卫斯理剖尸的刀具,他心中闪过一丝惧意,勉强喝道:“阁下是谁,何必装神弄鬼,有胆现身一见。”
一道晶莹璀璨的东西在眼前一晃,齐伯泰呼吸顿止,双目布满了惊慌恐惧,比先前看见斯图亚特的眼珠更为惊恐百倍,他倒退了两步,哑声道:“是你!”倚在停放斯图亚特尸身的灵床前,一动不动了。
梅冭邪拿着那张中文翻译,苦苦沉思,自语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我如果是那位查理勋爵,我为什么要这样写呢?卫斯理为了这件东西又为什么这么疯狂呢?”
盛祈寒轻抿着杯中的龙井茶,道:“梅兄,你已经站在那里一个多小时了,现在能不能坐下来好好的喝杯茶,再接着思考那些‘为什么’。”
梅冭邪摇了摇手,道:“还不行,现在下毒者,劫财者的线索我都没哟,只有一个剖尸者的线索在我手里,让我好好的想一想。”
梅冭邪忽然问道:“盛兄,倘若你是那位查理勋爵,你为什么要写那份不完整的协议的呢?”
盛祈寒沉吟片刻,道:“我若是他,上面没有写交易货物,没有写前金额数据,是不是代表着不确定会发生什么交易,因为他没有来过中国,他不知道中国的行情怎么样,只能委托斯图亚特前来打探情况,然后自作主张,将约定好的交易在填写上去,于是这样就合法了,是这样吗?”
梅冭邪欣喜若狂,一下跳了起来,哈哈笑道:“肯定就是这样了,不愧是海外的留学生,懂得就是比我多。以后的事也就能解释通了,卫斯理肯定也想要用这份协议做某些生意,至于他要做什么我们暂时先不管了。总之剖尸者这件事终于捋清了。”
梅冭邪正自兴奋,历丝筠突然推开门闯了进来,梅冭邪脸上闪过一丝后怕之色,,不自禁的朝后退了两步,把脚放在桌子底下。历丝筠无暇理会,脸上一颗颗玉珠掉落下来,低声道:“齐叔叔死了!”
梅冭邪奇道:“哪个齐叔叔?我怎么没有听你说过。”
历丝筠顾不得与他斗嘴,泣声道:“是齐老大齐伯泰。”
盛祈寒和梅冭邪如被惊雷击中,齐口道:“在哪里?”
历丝筠目中闪过一丝惊慌恐惧之色,道:“在停放斯图亚特先生尸身的房间里。”看到二人飞也似的跑出去,急道:“你们不要去啊,外面的人都说是冤魂作……”
在甲板上早已围了几重人,外围一名水手见二人到来,面色沉重,只是向二人点头示意,领着二人挤了进去,船舱内火把通明,有两名水手正守在那扇地门上面,见二人过来,侧身打开地板,里面亦是火把熊熊,光芒闪耀,梅盛二人这才看清这所底舱情景,大约五米长,宽四米,斯图亚特的尸身被竖放正中,好象没有发生变化,只不过此时他多了一个陪伴,在他灵床下方,齐伯泰倚坐在床腿上,与斯图亚特死时一样,不甘瞑目。他满目惊恐骇然,左手斜斜拖曳,向内弯曲,右上臂一柄刀刃尽数没入,只留下银色的刀把在火光下闪烁。
房间四角成品字形站了三名水手,厉琅神色凄然,站在齐伯泰尸身前沉默不语。梅冭邪心脏突突大跳,在进入这船舱开始,总感觉有一双眼睛躲在暗处打量着自己,回首四顾,那股感觉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索性深吸口气,不再理会。
盛祈寒俯在齐伯泰身前,一点点检查齐伯泰的状况,他突然皱紧眉头,精神力高度集中,再次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良久,他一面捏动着齐伯泰右臂上的肌肉,一面将那柄曾经剖尸的刀子取了出来。
他细细端量那柄刀子,仿佛不敢相信,良久方才哑然道:“恕在下眼拙,没找到齐先生的死因。”
厉琅缓缓开口,声音极是沙哑,道:“盛医生,难道不和那柄刀子有关么?”
盛祈寒点头道:“确实如此,这柄刀子只是一个障眼法,上面虽然沾了些许斯图亚特先生的血液,但不足以致命。”
厉琅仿佛突然间苍老了十岁,长叹了口气,道:“这里就交给盛医生和梅先生了,老朽累了,要回到房间休息一会儿。”
梅冭邪凝视着齐伯泰,缓缓扭动着小拇指的墨玉石戒,道:“盛兄,齐伯泰难道不是因为窒息而死的吗?”
盛祈寒沉吟道:“我也不确定。”
梅冭邪抬头徐徐道:“几位小哥,麻烦你们暂时离开一会儿,我要好好的检查一番。”
三位水手点头离去,地板缓缓关上,“砰”的一声,这所底舱里只剩下了两个活人和两具死尸。梅冭邪缓缓道:“盛兄帮我一把,将齐老大的尸身移开。”
二人颇为吃力的将齐伯泰挪到一边,在齐伯泰原先身后的地方,一个用血迹倒写的“兰”字登时显露出来,梅冭邪吐了一口气,道:“果不其然!”
盛祈寒惊讶的看着梅冭邪,道:“原来梅兄早就知道后面有字了吗?”
梅冭邪蹲下细细观察着那个“兰”字,道:“只是凑巧而已,要不是齐老大左手的姿势太过古怪,我也不会想到这里。”他点燃火折子,放在“兰”字上面缓缓移动,接着道:“盛兄能从这个字当中看出来什么吗?”
盛祈寒打量片刻,道:“这是指的凶手姓‘兰’或者和兰花有关吗?”
梅冭邪摇头道:“我觉得不是,盛兄你看,这‘兰’字第一横中间下方隐隐突出,快要和第二横连成一片,极像是还没完成的字,应该是‘美、姜、恙’之类的,看来齐伯泰先生还是没能坚持一会儿,要不然我们就不会这么费心机了。”
梅冭邪沉思片刻,取出一块手帕,将那个“兰”字抹得干干净净,道:“盛兄,查看到此结束,我们上去吧。”
二人刚出船舱,便被守候在警戒线外的乘客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道:“盛医生,梅先生,齐老大到底是不是被斯图亚特先生的冤魂杀害的?”“他的死状怎么样?是不是血肉模糊了?”“还有那个冤魂晚上会出来吗?你一定要告诉我们啊?”……
梅冭邪狼狈的从人群中逃了出来,锁上房门,对盛祈寒苦笑道:“盛兄,看来此事一天不结,船上的人一天就不得安宁。再这样人心惶惶下去,没有事也会出事的。”
盛祈寒徐徐道:“确实,但是梅兄,我们只有一天半的时间了,到时靠岸后,人群分散,再想抓那个凶手就更难了。”
梅冭邪眉头紧皱,道:“我也想到了。对了,盛兄,你注意船长了吗?我感觉他好像知道些什么,却又没和我们说。”
盛祈寒问道:“梅兄说的是哪方面?”
梅冭邪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是我总感觉他有些不对劲。”他趴在桌上,转动着墨玉石戒,逐渐陷入了沉思,喃喃道:“不可能有找不到的死因,它肯定有侵入口,可是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