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颖儿眉宇间一片冷凝:“灵丝向来只认‘善之魂’为主,身为‘恶之魂’的你就算拥有了灵丝,也无法发挥它的威力,我们从出生开始就注定自相残杀,我没想到当年我伤了你,从枳荆密林逃出来,隐姓埋名躲了这么多年也躲不过早已经注定的命运。既然我们族人的命运注定生生世世是如此的不幸,那么就让它在我们手中永远终止吧!”
她手里的灵丝化为笼罩天地的巨网,向红衣女子罩去,红衣女子嘴角露出讥讽的冷笑,化为一道狂烈的红色飓风赢了上去。金色的晨光从东方照射而下,天地万物沐浴在神圣的光芒中,散发出氤氲的色泽。天地间一切生死都是如此渺小而卑微,即便是神的生命,那些被命运遗弃在角落里不为人知的神的后裔,宛如天地间这初升的光芒,消融在天地间。
刺洛找到杨离情时,他像只癞皮狗一样被人丢在在邙山脚下,全身一丝不挂,胸前被利器割开了一道口子,索性伤口并不深,血已经凝固。白信跟在刺洛身后,一边擦着汗一边说:“这家伙的命还真大,我还以为他被****莲教的教徒挖心祭祀呢,没想到只是这样像野狗一样让人给扔在了路边!”
刺洛探了探杨离情的脉搏,发现他并没有任何异样,脱下袍服给他盖上,将他抱起来,白信跟在两人身后,脚下忽然叮呤一声响,竟是他踩在了什么东西上面,他低头一看,竟是两把长剑,弯身捡了起来。想了片刻,才想起来这是杨离情背的剑。刺洛转身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到雪剑梦剑上,眉目一转,心中似有所思。
眼看刺洛转身走远了,白信挥着剑忙叫:“喂,你等等我啊,你什么时候给我解毒,你还真打算把我毒死,我可没想过要害你们!”
“那并不是毒药,只是活血通气的疗养药丸。”刺洛的声音淡淡传来。
白信一愣,顿时明白过来被人骗了,一串火焰从头顶冒出,大吼道:“喂,要耍人也不是这个样子的,我哪里得罪你了!”
他嘴里虽然这么说,脸上却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刺洛安置了杨离情,白信帮忙弄来了治疗外伤的金创药,他原本是邙山脚下十里八村的小混混,这两年官府四处抓兵丁,凭借着过人的机警,他竟然次次都躲了过去,不想离开家乡,他只好东村两天西村两天的到处躲着过日子,几年下来竟然平安无事,连白信自己都不得不感叹他的幸运。
睡了一天一晚,杨离情还没有醒来的迹象,白信不禁埋怨:“这家伙不是这么娇贵吧,睡了这么久还没醒来。”
刺洛守在杨离情身边,并没有发现他身体有什么异常,心里也不禁疑惑。
杨离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日的傍晚。他迷迷糊糊间看到眼前人影一晃,随即身体被巨大的疼痛占据,只觉整个灵魂都抽出身体,在刀山火海中游荡,几欲分崩离析,剧痛之中他忍不住低叹出声。
刺洛白信听到声响,慌忙从外面跑了进来,看到他醒了,刺洛舒了口气,倾身探查他的伤势。
白信鄙视了一番杨离情,道:“你叫什么叫,一点小伤有什么好叫的,痛不死你。”
说完又转身出去了。
刺眼的光芒从窗口照射进来,杨离情一瞬间无法适应,他微微闭着眼睛问:“我怎么了?”
“你被人劫走,我找到你的时候,你被人丢在邙山脚下,身上受了伤,”刺洛说,“我查看过你的伤口,并不深,七天后就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杨离情只觉有什么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想要捕捉,却抓不到一点头绪。耳边有脚步声靠近,他睁开眼睛,看见白信端着个碗站在他面前:“这是华伯熬的鱼汤,我今天早上从河里抓的,趁热喝了吧。“
杨离情接过碗,有气无力地说:“谢谢。”
白信似恼似鄙夷又似不屑地哼了一声,结果杨离情喝干净的碗,拍了拍床头的雪剑梦剑说:“这你的剑,现在我也算是你们的恩人了吧,下次你们要是敢再戏弄我,小心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杨离情想起刺洛的“毒药”不由一笑,他坐起身来,胸前的伤口竟没有任何痛觉,他扯开衣襟看了看,发现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一个浅淡的疤痕。不记得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伤口这样快速的愈合速度让他大吃一惊,问:“我睡了多久?”
刺洛说:“一天一晚。”
“这么久?”杨离情望向他问,“邙山上的那些人找到了么?”
刺洛摇了摇头:“没有,我昨天夜里去探查过邙山,什么也没有找到,好像我们那天晚上看到的一切都是幻影。”
杨离情心里愈发疑惑,似乎有无数待解的谜题要他去探究,他决定再次到山顶上去看一看。避开刺洛白信,他背剑上山,由于上一次和刺洛来的匆忙,没有记住路,费了好大的力气,杨离情到达山顶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天空被氤氲成灿烂的玫瑰色,仿似披了层华彩锦衣。
山顶之上一马平川,唯有****莲柱静静的矗立着,直耸云霄,宛如连接着天与地的擎天巨柱。日光悄然而落,天空渐渐昏暗下来,草丛之中忽然无数闪着经营光芒的萤火虫飞旋而起,飘然盈动,草丛之中依稀暗红衣裙随着萤火虫飘荡而起,
温暖的阳光照耀着,青青草香从身侧传来,杨离情只觉眼前一片氤氲,一团火红的光芒将他笼罩,他疾步上前,想要逃离这片恐怖的区域,但是这区域大的似乎无法突破,他来回奔波,最后却发现只是在茫然的原地踏步。杨离情心里不由暗自焦急起来,他不知道奔跑了多久,只觉又累又渴,他忽然看到了一棵巨大的梣树,那梣树之上纹路深刻,像是千万年风雨侵蚀留下的凿痕,巨大的枝干竟比帝都的琼楼宫阙占地还要广阔。杨离情向上望去,碧绿的枝叶遮住整片天空,有无数光彩夺目的光宇精灵在树枝间飞舞,留下一串串灿烂的光影,交织成一幅绚烂彩色画卷。
巨树之下一泓潭水深不见底,水波澹荡,映照出一片朦胧的光景,天地间芸芸众生,无不藏匿其间。杨离情口渴难耐,走到潭边,蹲下来伸手掬水,一条白色的飘带快速的向他抽了过去。杨离情吓了一跳,猛地向后一躲,结果重心不稳,坐到地上,差点把臀摔成四半。他这时才发现潭边的梣树露出的苍虬枝干上坐着三名白袍的女子,那三名白袍女子手拿着彩瓮,从潭中舀了水浇到大树根部上。她们的神情宁静而虔诚,面颊在光影中神圣而高洁,美丽的不忍容人睇视。无数彩色光芒从她们身侧飞过,撩起她们雪白的裙摆荡在空中飘荡,像是空中的云洁白柔软,自由舒卷。
杨离情听见一个温柔的女声说:“这里的水不能喝。”
杨离情从死伤坐起身,望向三名白袍女子,问:“是你们在和我说话吗?”
“是。”
三名女子神色淡漠,似对外界的一切都未所觉,杨离情心里越发纳闷:“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通往神之镜的通道!”其中一名女子说。
“神之镜?”杨离情心里的疑惑更深了,“我怎么会在这里?”
女子怜悯的声音从虚空中响起:“含带着神息的无知的凡人啊,你的血无意间开启了通往神之镜的大门,所以你才能看到守护在神之镜路上的我们。”
“我的血?”杨离情眉头微微蹙起,像是醒悟了什么,声音微微扬声:“你们是神?”
三名白衣女子仍旧做着自己的事情,舀水、灌溉。一个声音飘荡在空中,回答了杨离情的问题:“不错,我们是守护在苍生之潭边的命运三女神。”
“命运三女神?”杨离情眉头皱的更深了。
“不错,过去、现在、未来,”虚空中有声音说,“开启了神之门的幸运者啊!你想看看自己的命运吗?”
杨离情犹豫片刻,点了点头:“想。”
一名白袍女子的手挥起,对杨离情说:“那么你就走到潭边吧,你会看到你想要的。”
杨离情依言走到潭边,潭中河水清澈,清晰的映照出他的影子,渐渐的,那些影子化为一个淡薄的图像,图像随着水纹波动渐渐清晰破散,忽然化为一片朦胧的血雾,血雾无穷无尽,似乎笼罩了整个天地,下一瞬间又有一股白色雾气笼罩压迫而来,浓重深厚,雾气渐渐散去,潭中清水波动,有无数的光影映照其中,像是黑夜空中炸开的七彩烟花,璀璨绚烂,一只雪白的凤凰忽冲天飞起,消融在黑色的夜空里。然后,杨离情看到了夜颖儿的脸,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她静静的望着他,那双眼眸中有千言万语,欲说还休,她唇角露出一抹微笑,身影宛如千万星辰闪耀的夜空化成了一泓清澈的云泉。
杨离情的心像是被利刃划开一道口子,说不出的难受,问命运三女神:“为什么什么都没有了?”
虚空中的声音叹息了一声说:“命运不可测。带有神息的你属于凡人的命运在无法预计的改变,未来如何,没有人能够知道。”
杨离情沉思片刻说:“既然你们其中一个是未来女神,那么一定掌管天地间所有生灵的未来,为什么我无法查看的我的命运如何?”
虚空中的声音说:“神非万能,亦有不可知。”
杨离情心里滋味一时难辨,他并不过于强求将来的命运,人生总是在不同的转折处发生着悄然的改变,未来如何,谁也无法预知,即便是神也终有无法探究的。
杨离情望向梣树上的三名白衣女子,说:“我想知道怎么离开这里?”
“你想要离开?”虚空里的女子温柔而疑惑的声音问。
杨离情点头说:“不错。”
“有无数人穷尽一生想要找到通往神之镜的办法,可是他们都没有成功,只是把生命虚耗在光阴上,你只要沿着通往神之镜的路走下去,走到尽头,就可以成为永生不死的神祗。”
“如果在我十二岁之前,你告诉我我能当神,我会很高心,但我现在并不想当神,”杨离情自嘲地笑了笑,认真地说,“所以,告诉我如何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