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秋冬四季不停变换,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过去。
一个小院子里的女人坐在轮椅上,数着一根高达两米的柱子上七道刻痕,望着正在土里拔草的孩子,笑了起来。
“安乐,过来,该吃饭了!”
她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孩子欢快的从白菜地里一蹦一跳的出来,让母亲忍不住拉下了脸,说道:“安乐,我说了多少次了,让你走路一步一步的走,都七岁了你还这么调皮捣蛋,小心我一会把土豆全部给小花吃了!”
拴着链子的小花听到主人提到自己的名字,立刻从地上起身摇头摆尾的吐着舌头讨好的叫了两声。
“汪汪汪!”
“阿妈,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小孩子一边讨好的朝着女人撒娇,一边瞪了狗腿的小花一眼,臭小花坏小花,居然想抢他的土豆,下次再也不带它出去遛弯了,哼哼哼。
女人摸了摸孩子的脑袋,亲昵的拿出手绢擦干净他的小手,说道:“一会可不许在去地里了,弄得这么脏,我洗衣服多累啊,乐乐,你也太不心疼你老妈呢!”
“阿妈,阿妈,等我长大了,我自己洗衣服,还给你洗衣服做饭,照顾你一辈子!”
听着孩子天真而稚嫩的语言,女人红了眼眶,推着自己的轮椅进了屋子。
安乐也懂事的帮着推轮椅,两人很快到了饭桌旁。
两个人正兴奋准备开饭,连碗筷都备好了,却被不速之客打断了,孩子一见突然出现在院子里的人,开心的大叫起来,“风叔叔,你来啦!”
秦如风一把抱起朝他冲来的安乐,笑道:“你小子,最近有没有调皮捣蛋惹阿妈不开心啊?”
“没有没有,我可听话了,你看,我还帮妈妈拔草呢!”
安乐得意的指着菜园子里白菜地旁一堆横七竖八印着无数小脚印的地方,“风叔叔,我厉害吧!”
“厉害,厉害,我们家安乐最厉害了!”
秦如风吧唧的在安乐脸上亲了一口,安乐一下子羞红了脸,挣扎着要从他身上下去。秦如风看着他忸怩的样子,知道这小男子汉害羞了,也不戳破,只是看着好久不见的女人。
“青青,这些日子你还好么?”
秦如风走了过去,做到了她的对面关切的问道:“家里的米够吃吗?不够的话我一会出去替你带些,什么东西没有了就告诉我,可千万别藏着掖着。”
听着他罗里吧嗦的说了一大堆,顾青青放下筷子,叹了口气道:“秦如风,你还是叫我安梦吧,我如今也不是顾青青了,也不想再坐顾青青。”
“好,好,那梦儿,你最近好吗?”
听到秦如风温柔而体贴的声音,顾青青抿了抿嘴,扬起一抹微笑说道:“很好,有安乐陪着我,我就知足了。”
就在她们两说话的片刻,安乐已经拿出了一副碗筷放在了秦如风的面前,笑嘻嘻的说:“风叔叔,你今天可有口福了,我阿妈给我做了酸辣土豆丝呢!”
听着安乐孩子气的说道土豆丝就好像吃山珍海味一样,秦如风莞尔一笑,说:“是啊,托乐乐的福,风叔叔今天有口福了。”
顾青青听到秦如风如此调侃的话,脸皮抽了抽。她以前从未碰过厨房,什么菜都不会做,这几年里为了照顾好安乐不得不学着做一些简单的菜,即使如此,安乐却把她捧得多厉害似的对着秦如风炫耀。
秦如风看到了顾青青的小动作,笑的越发温柔,这几年让顾青青彻底的变了。若是说以前的顾青青是个刺猬,谁靠近都会受伤,那么如今的她已经学会了隐藏那一身刺。曾经让许多人伤的体无完肤的毒舌泼辣变成了彬彬有礼下的冷漠。
可是不管她怎么改变,秦如风觉得自己似乎都再也逃脱不了这个女人了,他早已经泥潭深陷无法自拔,只希望这个女人能给他一点希望才好,可是七年过去了,她始终不痛不痒,除了安乐,什么也不在意,什么也不在乎。
这让秦如风感觉到自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那感觉是如此的软绵无力。
吃完饭的安乐犯困,被秦如风抱进了另一间屋子里,房里只剩下顾青青和秦如风两个人了。
顾青青在收拾碗筷,小盆里放着热水与洗洁精,她弯着身子打算去拿洗碗布,秦如风一把端起盆子到了外面水管下,呼哧呼哧几下快速的洗着油污的菜盘子,毫不拖泥带水。
顾青青推着轮椅出来,看着秦如风蹲在那里,俊秀的脸上写满了认真两个字 ,她微微的说道:“秦如风,以后你还是别过来了。”
他洗碗的动作被顾青青这句话打算,秦如风转过身来问道:“为什么?青青,不...梦儿,是不是我打搅到你了,若是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一个月就来一次,你的腿脚不方便总需要有个人帮你采办食物吧!”
“秦如风,你没有听懂我的话么?”顾青青不在绕弯,挑明的说道:“不是这个,秦如风你明明心里明白的,买个米还需要你亲自动手么?我只是不想再和以前的任何人扯上关系,更不希望破坏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生活。”
顾青青慢慢的朝着秦如风靠近,她知道自己这样很残忍,可是老天对她又何其的残忍。“你毕竟和程家人有关系,我不想再被人搅和进去,秦如风,你明白吗?”
秦如风当然明白,若是不明白,他为何总是瞒着程华佑偷偷的来看她,若不是明白,他怎么会在这鸟不拉屎的山脚下做牛做马。
“那乐乐怎么办?像他这么大的孩子都上学了,难道你想一直留着他当文盲么?”秦如风直直的看着她,望着屋里睡得香甜的孩子,满满的都是疼惜。
“这件事我会自己处理的,不需要你管。”顾青青被戳到痛处,转过了脸去。
秦如风见她固执的要赶自己走,心里一着急,话就从嘴里溜了出来。
“顾青青,你怎么处理?你连路都走不了,还能带着孩子去上学么。”
顾青青听到这话,眼眶立刻红了,捶打着自己没有知觉的腿狠狠的说道:“秦如风,你走,你给我滚。是,我是残废了,可是我不是废物,我不需要别人的怜悯!”
“对不起,对不...起,青青,我不是故意的。”
秦如风拉住了顾青青的手,不停的道歉,他不是故意说起这一茬事情的。他此刻真想扇自己一耳光,明明知道当初顾青青有多努力的学习走路,磨坏了无数的竹竿,手上全是血泡,可她依旧走不了,最后做了轮椅,这是她的伤心处,自己怎么可以还拿把刀子往上面捅呢?
秦如风悔恨不已,可是顾青青已经推开了他的手,冷漠的说道:“你走吧,以后别来了!”
顾青青推着自己的轮椅进了门,啪的一下,关上了屋子。
秦如风看着顾青青,再看看自己手上的泡沫,蹲了下来继续洗碗。望着门外面窝在稻草堆上的小花,苦笑了一下。
他的待遇连小花都不如呢!
七年前,当秦如风从军队到了凉城,赶到了新人生存大挑战的树林时,看到了电话里班主说的人,浑身泡的发白皮全部皱了。秦如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居然是顾青青。
二话不说,秦如风把顾青青带到了医院,经过一番抢救,大夫说因为病人以前脑部受过重创,这一次又在水里泡了太久,此刻做完手术还在昏迷中,什么时候醒过来就要看天意了。
秦如风在重症病房外看着一脸惨白的顾青青,恨不得能咬谁两口。
好好的人,怎么就成了这样子了?被他知道顾青青是谁害的,他秦如风绝对不会轻饶他的。
48小时即将过去,顾青青丝毫没有清醒的痕迹,外面的秦如风急得想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最后找了医生,他要进去看看,医生看这个七尺男儿焦急得快要失控,答应了让他进去。
秦如风也不知道他进去后能做什么,只是在她的耳边慢慢的诉说着,说着这些年他眼里的顾青青,说着他不知道何时喜欢上了这个脆弱却假装坚强的女人,说着她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了,再不醒来的话,孩子就可能保不住了。
就这样,不知道是被秦如风感动的,还是那个孩子起了作用,顾青青在最后一刻醒了过来。可是,厄运才刚刚开始!
因为从山崖上坠落到江里时,她的耳膜被水下巨大的压强震破,听力被破坏,加上脑袋以前被石块撞过里面的淤血并没有散开,反而压住了视觉神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失明。
而她的腿,则是彻底的坏死了。
听到医生连说带比划的告诉她这些消息,顾青青连一个虚假的笑容都扯不出来。
腿坏了,她早就能猜到,当年被打断双腿后一直没有修养好,里面新长的骨头估计是没有长好,每次走路久了就隐隐作痛旧疾复发,所以她现在腿坏了一点也不惊讶。可是顾青青没有想到自己可能会失明,她不想做瞎子,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有看到一眼呢!
或许是上天终于怜悯了顾青青一回,她的眼睛一直没事,只是耳朵却是坏了,平日里都带着助听器与人交谈,若不是仔细看的话,根本不会发现她的衣服里放着那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