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交接文书后的第四天,赵拙没见到先锋军的主将贺南天,据说他在视察军力部署情况未归。
春兰与荣归居住在营外,小小的木屋与雄伟的大营形成对比,显得格外寂寥。不过他们住的还算安稳,战如风的重伤流传开来,他的部下也有几人想要伺机报复,不过均被小荣归挡了回去。
赵拙军前立威的第二天,或许是受那一战的感悟,顺利突破至化气初期,体内的元气隐隐有质的改变,小小年纪就有杀伐果断的气质,游骑部伤二十六人,死二人。
大汉军规,驻地军营军士不得骚扰地方,违者斩。
有几次,骑兵们想打算以多欺寡,或是借助骑兵冲锋的威力,直接击杀荣归,不过总能被他拖延至赵拙来救。
木屋所在的小土坡在先锋营军士特别是游骑部骑兵划为禁地。
赵拙端坐在属于自己的军帐中,静静整理先锋军近一个月的行军记录,偶尔提笔勾勾画画。先锋军本是镇唐军后营,一个月前调至江北郡,主将贺南天,副将君卫煌,下属一十八部,一部骑兵,五部车骑,十二部步兵。
“属下副将军近身侍卫有事禀报。”
赵拙停笔,抬头注视帐连,嘴中回道:“进来。”
“属下拜见文书大人,我家将军请大人入账一叙,并摆酒款待大人。”
赵拙似有所思,“知道了,告诉君将军,我随后就到。”
赵拙到任这几日,先锋军但凡有些低位的人物皆没有露面,就算办理交接的时候,离任的上任文书也是表情淡淡,公事公办,不见半点热情。其他将尉路上偶遇,或是视若不见,或是重哼一声,就是有一两个打招呼的,客客气气的语气透漏出浓浓的疏远之意。
赵拙也习惯做个隐身人。大汉文书这职位地位不高,实权不小,和一般校尉相仿,但是它的职责是记录军中后勤补给,行军日志,军器军械使用情况,军纪惩处,战时军队调遣,人事安排,战后军功统计等等,这些牵扯到钱权的的东西历来为人看中,涉及到吏部,兵部,刑部,户部工部,是军官升迁,物资划拨的一个重要依据。
赵拙即使在军营依然一身书生装,来到副将君卫煌帐外。军营主将不在,平日的的事物都是君卫煌说了算,赵拙整整衣衫,也算是对他的一种礼敬。
“卑职先锋军文书赵拙求见。”
“请进。”
君卫煌一身常服,面容棱角分明,周身气息缓缓萦绕,竟是一武道高手。
修者不入重元就算不得高手,君卫煌也是赵拙修行以来见到的第一位武修。淮阳郡伏击世子的那位重元境军中高手虽也有技击的招数和元气锻体的手段,但根脚还是以气御物的术师法门。
君卫煌的营帐不算大,和大营中间那座一丈见方的主将营帐相比,要瘦小很多。帐中陈设也很简单,一条长几,一床行军铺盖,剩下的是堆满帐角数不清的书籍。
赵拙进来的时候,君卫煌正在一张行军地图上仔细查看,见到赵拙,便停下手头活计,迎上来道:“赵文书到任几日,本将军忙于军务,来不及为文书摆酒接风,还望包涵。”这话说的分外客气,与赵拙这几日的经历大不相符,心中隐隐有些警惕。
“来人,唤今日不轮值的几位将军过来,就说君某今日请他们一同为赵文书接风洗尘。”
身后的侍卫答了一声,没过多长时间,长几陆续摆进营帐,酒水,肉食放满。十来位将军像是算好了时间不约而同走进营帐,表情不一,有善意,有嬉笑,有冷眼。
君卫煌本与赵拙谈论着淮王府的情况,进正客全都到了,说了声:“诸位安坐。”
君卫煌当仁不让的独坐主位,赵拙就做右首第一位,其他人依次坐齐。
君卫煌清清嗓子:“这位想必大家也不陌生”,他指着赵拙说道,“我也不作介绍,前事不论孰对孰错,我希望一杯水酒化干戈,同意君某此言,就一口饮下面前烈酒。”
下面的将军陆续举起酒杯,只有两人全然不动,赵拙也注意到两人举动,却不见任何表示,自己是“客人”,这些时日,他也了解到骑兵部是贺南天一手带出来的,平日对于他们的照顾倾斜不是一点半点,今日这些人心中有怨者有,但不至于为了一个新来的文书和骑兵部翻脸,更多的是和骑兵部坑瀣一气的将军。
君卫煌脸色越来越沉,缓缓放下手中犀牛角做的酒杯,沉声道:“怎么,张将军,李将军没有听到君某的话吗?”
被点名的其中一人闻声上前道:“这件事谁对谁错,贺将军还没回来,怕是不好做结论吧。”
君卫煌双一米,杀气一肃,“贺将军不在,君某还在,此时君某还做不得主吗?”
那人见君卫煌这般,面上犹露圆滑之色:“事涉军规,除非主将阵亡,副将补替,其他人没有决断之权,这是兵部军令的明文规定。”
君卫煌面色阴沉似水,正欲开口,突然,旁边的赵拙脸色一变,怒发冲冠,来不及开口,身影冲出帐连。
旁边一人时刻注意着赵拙的动静,见赵拙突然离开,抬臂便是一劈,正是先前没有开口的李将军。
赵拙避也没避,鼓起护体元气,元气似千斤巨石压在赵拙背后,“砰”,全身护体元气瓦解,背后的一身尽皆除去,裸露的皮肤又白变红,继而变紫,身上骨头的断裂声清楚可闻。
赵拙稳健的步伐顿时凌乱,须臾又归于清晰,接着这股力道,一息的时间,赵拙便出了军营,李将军更在其后,三两步便没了身影。
“君将军···”,先前说话主管军需的张将军开口想说些什么。
君卫煌面色反而平静下来,一摆手也跟着追去其余人见状,也不说话,齐齐追上目标。
赵拙口中的鲜血大股大股的吐出,打湿篓缕的衣衫。浓茂的野草沾上血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腐蚀,滴在地上更是冒出丝丝青烟。
赵拙不说话,只是一心往回赶,那一刻,他的意识感受到荣归决裂的气息,元气之强烈根本就超出了化气境的限制,荣归,春兰危急!他的心中只有这样的不妙感。
木屋出现在眼前,赵拙脚下更快了三分,下一刻,他出现在土堆上。环顾周围,春兰倒在门前,生死不知,荣归瘫倒血泊里,脸部青肿不堪,已看不清面容,七孔不停往外渗血,本来很长的头发断裂不知多少,有几个地方都露出头皮的创口,他的左手全然不见,只是伤口似是被灼烧过,不再流血,这是浓郁的元气激烈对抗的缘故,就像赵拙先前体内的元气失控,气血翻滚,吐出来便是高温的淤血。
赵拙脸色潮红,睚眦欲咧,本来被强行压下的内伤陡然复发,一口鲜血喷出,三尺剑出,擦着血花,直刺眼前人。
那人的表情有些蔑视,跃上半空,双刀在手,瞬间劈出四道元气劲,赵拙的幻出六道身影的招数来人已经告诉他,重伤之下,想来四道便是他的极限。
空间被震得发出嗡嗡之声,成股状的鲜血分散成肉眼看不见的细小微粒,笼罩着这片战场。
赵拙看清对面之人,一身先锋军校尉的装扮,先锋军!又是先锋军!
四道身影突然合拢,只一剑直刺校尉胸口,校尉一惊,本欲前去的刀势立刻架于胸前。赵拙诡异的改变身形,四道弯月形的元气擦着皮肉侧身飞过,撞上身后的木屋,木屋即刻粉碎,春兰被余波推得很远很远。
刀身与青锋剑一遇,二者不可抑制的剧烈颤抖,但是谁也没有退后,算是势均力敌。
赵拙与校尉同时盯着对方,眼中的杀机似浓成了液体。
情况突变,赵拙张口吐出一口浓血飞向校尉的咽喉,雪白的牙齿被血水染成血红,看不分明。
校尉左手弃刀出拳,直击赵拙腰间,谁知赵拙吐出那口浓血的同时,回剑撤势,本来凝实的身躯陡然化为四道虚幻的人影射向四个位置,其中更有两道穿过校尉的身体,从他背后远去。
校尉的身躯陡然凝注,眼珠暴突,喉结处空出一块窟窿,继而止不住的血水从伤口中涌出,脖子,胸口,腰脐,直至流到地上,本是暗黄色混合着黄铜的铁甲看不出本色。右手五指渐渐松软,铁刀坠落在地,身体抽搐缓缓倾倒。
事情本已到此结束,不料一声暴戾怒喝:“竖子敢尔!!”
接着便是一道元气飞天扑地而来,赵拙与校尉的交手不过几息的时间,后者被击杀时正好被赶来的李将军目睹,那死去额校尉正是他的部下,想也不想便立刻出手。
料想中赵拙被碾压成肉泥的一幕并没有出现,赵拙持剑伫立,就那样淡淡看着,若不是血红的双目以及不能自已抽搐的躯体,还以为他对生死不知的荣归与春兰无动于衷呢。
赵拙身前三尺的地方,无声无息的出现一道屏障,迎着击来的元气,有无声无息的湮灭,元气耗尽,屏障也恰好散尽,若是元气多上一分,亦或屏障少上一分,赵拙怕是都要横尸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