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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长诗和戏剧(3)

长诗《好!》是一首爱国主义的颂歌。每一章都是一首完整的诗,合在一起好像一副由十九颗珍珠串成的项链,而串珠的金线就是诗人深厚的爱国主义感情。长诗也像一座十九层巨塔,节节上升,高耸蓝天,而强烈的爱国主义感情就是巨塔的梁柱。

在长诗里,诗人用对比的手法揭示了两种不同的祖国观念,两种不同的爱国主义。在第五章里,反动上尉波波夫和副官先生在利高夫卡大街一家饭店里,大谈特谈俄国,但他们要的却是地主资产阶级的俄国;而在同一条街尽头的地下室里,从军事局来的布尔什维克却宣誓要为社会主义祖国的诞生英勇战斗,直至献出自己的青春和生命。在第九章里,资产阶级嘲笑布尔什维克的“面包和白水”的天国,对于他们来说,“妻子、住宅、存款折——这才是祖国、天国的花园。”为了这样的祖国,才值得“牺牲和勇敢”。在第十六章里,诗人描写白匪军官们的“爱国主义”就是偷盗国家财产,逃往国外。然而,在第十三、十四、十五章里,诗人却满怀深情地讴歌了无产阶级的纯洁高尚、无私无畏的爱国主义。他们热爱祖国,热爱人民,热爱土地,在自己的国土上同祖国和人民一起受冻挨饿,出生入死。在诗人的笔下,两种爱国主义是何等分明啊!

在长诗里,无产阶级的爱国主义感情是通过抒情主人公来表达的。在他身上,对祖国的热爱是与对社会主义和人民的热爱不可分的。热爱祖国和人民是他的最大幸福。他是祖国这个大海中的一滴水,是人民这个巨人身上的一个细胞。他把“我”完全熔化在“我们”之中。他自豪地说:“大街——我的。楼房——我的。……我的代表……坐在我的莫斯科市苏维埃里,……我的民警保护着我。”在这里,“我”就是“我们”和人民的同义语。

抒情主人公对祖国的热爱不是消极的,而是积极的。热爱祖国就要保卫祖国,“坚守着攻下的阵地,一直到鲜血从指甲下流出。”热爱祖国也要为祖国而劳动,“从战斗走向劳动——从劳动走到进攻”。他用“铁锤和诗句”,“赞美这青春的大地”。他对祖国的爱,像一支傲霜斗雪的腊梅,经受了严寒、饥荒、死亡的考验,在祖国的大地上愈开愈艳。

在艺术上,长诗《好!》有着鲜明的特色。如果说《列宁》侧重概括性的艺术描绘,那么《好!》则侧重生活画面的描绘;《列宁》以叙事为主,而兼抒情,《好!》却以抒情为主,而兼叙事。长诗的抒情主人公身上闪耀着崇高的思想光辉,激荡着丰富的感情波涛。此外,长诗把歌颂因素和讽刺因素结合起来,运用比拟、对比、心理刻画等手法对敌人进行了辛辣的讽刺,长诗还运用了想象、夸张、怪诞等手法,具有浓郁的浪漫主义色彩。

马雅可夫斯基对《好!》是很满意的。他在自传中说《好!》是“一篇纲领性的东西”。卢纳察尔斯基则把它称为“十月革命的青铜塑像”。在一次庆祝十月革命十周年的集会上,卢纳察尔斯基还说:“我们应当把它当作庆祝我们节日的最雄壮的进行曲,这支进行曲没有一个不协调的音符,在工人听众中间一定能赢得掌声。”

正如卢纳察尔斯基所预言的那样,长诗《好!》在群众中受到了热烈欢迎。诗人先后在全国几十个城市朗诵这首长诗,每次朗诵都博得了热烈的掌声。1927年10月20日,诗人在莫斯科综合技术博物馆朗诵长诗,当他念到:

列宁在我们脑中,

枪在我们手中。

听众中一位红军战士突然站起来说:

“马雅可夫斯基同志,还有您的诗在我们心中!”

这首长诗也遭到一些人的非难和反对。二十年代,苏联文艺界的斗争非常复杂和激烈。马雅可夫斯基属于“列夫”派,主编过《列夫》、《新列夫》两个刊物。与“列夫”派对立的是“拉普”派,两派在艺术理论上分歧很大。“列夫”派提倡所谓“事实文学”、“照相理论”,否定文学的虚构和艺术的概括,认为只要对生活中的事实进行加工就行了;而“拉普”派则提倡所谓“活人理论”、“心理描写”,在创作实践中把描写人物的心理活动与人物的生活环境、社会条件割裂开来。总之,在文艺反映现实的问题上,这两种理论处于两个极端,都是不正确的。

1927年11月27日,伊·尤左夫斯基在罗斯托夫的《苏维埃南方报》上发表一篇题为《纸扎的长诗》的文章,对长诗进行指责,说什么“对英勇日子的简略历史记载也比这些分行押韵的纪事更有感染力”。伊·尤左夫斯基是个新闻工作者,不属于任何派别。但是他的文章却使“拉普”派欣喜若狂,他们把《纸扎的长诗》一文在自己的刊物《在文学岗位上》加以转载,并且加了一个副标题:《读者对马雅可夫斯基长诗<;好!>;的评语》。“拉普”派的领导成员之一、著名作家法捷耶夫在一个题为《无产阶级文学的大道》的报告中,也指责马雅可夫斯基与“列夫”派一起反对“心理描写”,不窥视农民的心理,而长诗《好!》里的红军虽然把弗兰格尔抛下了海,却是一种虚假的、夸张的、招贴画式的红军,是不足信的。

法捷耶夫站在宗派主义的立场上否定长诗《好!》,马雅可夫斯基的“列夫”派伙伴们也站在宗派主义的立场上,对法捷耶夫的长篇小说《毁灭》发起猛攻。其实,马雅可夫斯基的长诗《好!》并不是一部事实文学作品,作者并没有停留在真人真事的描写上面,而是运用了艺术的虚构和概括;法捷耶夫的长篇小说《毁灭》也并非“拉普”的“活人理论”、“心理描写”的艺术实践,而是把人物的内心活动和外界环境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两部作品都是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杰作。1947年,法捷耶夫回忆起自己对长诗《好!》的评价,不胜感慨地写道:

“应该承认,就连我们这些从民主主义的下层出身的人们,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苏联文学的前导者的人们,也不是立即懂得这部长诗的全部伟大性和意义的。我们是从狭隘的文学观点来看待它的。那时,我们不喜欢它的政治宣言味道。在十月革命十周年前夕,当我国处境还很艰难的时候,马雅可夫斯基在这首长诗中把我们国家写成好像新的生活制度已经根深蒂固的国家。他写到自己与苏维埃祖国的血肉不可分的联系。现在过了二十年,这部长诗的声音显得更响亮了,其中诗人预先为它们表示了欣喜的许多东西,现在都变成了事实。《好!》确实是一部预言性的长诗。”

法捷耶夫的这一段话,对围绕长诗《好!》所进行的争论,具有一种总结性的意义。

讽刺喜剧

马雅可夫斯基不仅是一位伟大的诗人,而且是一位富于独创精神的杰出的戏剧家。他写过十几个剧本,重要的有:《符拉基米尔·马雅可夫斯基》(1913)、《宗教滑稽剧》(1918)、《孩子》(1926)、《您好?》(1926)、《一支短枪的故事》(1927)、《臭虫》(1928)、《澡堂》(1929)等。这些戏剧作品是马雅可夫斯基丰富的文学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在苏联戏剧史上放射出夺目的光辉。下面我们着重介绍一下他的三个讽刺喜剧——《宗教滑稽剧》、《臭虫》和《澡堂》。

《宗教滑稽剧》

1918年十月社会主义革命一周年时,马雅可夫斯基创作了诗剧《宗教滑稽剧》。作者在为庆祝共产国际第三次代表大会演出而作的说明词中,谈到了诗剧的性质和剧名的意义:“这个剧本是对我们这个时代的英雄的、史诗的以及讥讽的描绘,……《宗教滑稽剧》——这是我们伟大革命的诗歌和剧作的混凝体。宗教——是指革命中的伟大事物,而滑稽——是其中可笑的东西。……《宗教滑稽剧》的场面是群众的行动,是阶级的冲突,是思想斗争——是在马戏场里的全世界的缩影。”

《宗教滑稽剧》是描写和歌颂十月革命的,但它却采取了旧瓶装新酒的形式。作者以《圣经》中关于洪水的故事为基础,创作了这部诗剧。据《圣经》记载:耶和华神用地上的尘土造了一个男人,名叫亚当,又从亚当身上抽取一根肋骨造了一个女人,名叫夏娃。耶和华神安排亚当和夏娃看守伊甸园,并吩咐说,园中各种树上的果子可以随意摘吃,但分别善恶树上的果子却不能吃,否则必死无疑。狡猾的蛇怂恿亚当和夏娃摘吃禁果,他们吃了禁果,眼晴变亮了,懂得了善恶。耶和华神知道此事之后,把亚当和夏娃赶出了伊甸园。

耶和华神见人在地上罪恶很大,终日想的尽是恶事,后悔造人,心中忧伤。于是决定用洪水将人兽虫鸟统统消灭。只有义人挪亚在耶和华眼前蒙恩。耶和华准许挪亚用歌斐木造一只方舟,携带妻子、儿子、儿媳和七对干净的畜类,一对不干净的畜类和七对飞鸟进入方舟避难。挪亚六百岁那天,大海裂开,天窗敞开,降雨四十昼夜,地上洪水泛滥。所有的人和有生灵的生物统统死绝。到挪亚六百零一岁那天,洪水退干了,挪亚带家人和畜类走出方舟,于是地上的生物又开始孳生兴旺。

《宗教滑稽剧》利用了这个故事的形式,但却去掉了它的宗教色彩,增添了不少幽默滑稽的成分。作者对这个故事加以革命的改造,赋予它以新的现实的内客,从而构成诗剧的基本情节。作者把十月革命比作世界革命的洪水,把一对肮脏的动物和七对飞鸟改为七对肮脏的人(劳动者):红军战士、点灯夫、汽车司机、矿工、木工、雇农、当差、铁匠、面包师、洗衣妇、女裁缝、火车司机、爱斯基摩渔夫、爱斯基摩猎人。七对干净的动物也被改为七对干净人(资产者):阿比西尼亚王、印度公爵、土耳其总督、俄国投机商、中国人、肥胖的波斯人、法国总理克雷孟梭、德国人、神甫、澳大利亚人、澳大利亚人的妻子、英国内阁总理劳合·乔治、美国人、外交官。

诗剧共有六幕和一个作为祝词的序幕。

第一幕。北极光照耀的极地。世界为革命的浪潮淹没,极地是惟一干燥的地方。但是极地也有洞洞,爱斯基摩猎人用手指插在地里,把洞堵上。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只见一个德国人慌慌张张跑来。原来这一天,他正坐在柏林弗里特里赫街自己的饭店里,主顾们正在安闲地谈论出卖无产阶级的事,突然,在雏菊里耸立的石刻人像大翻觔斗,街上一阵喧哗。他跑上屋顶一看,无水的浪潮在房舍周围汹涌澎湃,将街坊淹没,柏林成了狂啸的怒海,建筑物成了铁甲舰。他用尽自己在游艇俱乐部得来的经验,得以脱险。德国人刚刚讲完自己的经历,又有两名湿淋淋的澳大利亚人跑来极地,他们那里也是一切都沉到海底去了。接着,被洪水追逐的其余的干净人和七对肮脏人也陆续来到极地。干净人和肮脏人之间发生了冲突,妥协主义者进行调解。遭到雨淋的人们挤向极地,把爱斯基摩猎人挤跑了,于是水流从冰洞里喷射出来,大家惊慌失措,连忙堵住洞口。干净人说服肮脏人建造方舟,肮脏的人们干起活来。

第二幕。方舟的甲板。方舟上没有食物,干净的人一筹莫展,争吵不休。克雷孟梭提议为肮脏人选个皇帝,叫他们把食物奉献出来,以便分享一份。干净人选举阿比西尼亚国王为皇帝。总督和其他的人起草敕令,肮脏的人们全部被缚。神甫宣读敕令,要肮脏的人们把鱼、面包干、海猪和其他一切可吃的东西全部献出,并着元老院立刻清查全部物品。总督与印度公爵即席组成元老院。肮脏的人们被迫把食物堆放在阿王面前。当干净的人们驱赶肮脏的人们回仓时,阿王把全部食品吃个精光。干净人联合肮脏人推翻阿王的君主专制,把阿王抛到舷外。方舟上建立了民主政权,十三个干净人就任总长和次长,肮脏的人们向他们奉献食品。矿工说:“民主共和国原来也同皇帝一样,只是嘴更多了几张。”肮脏的人们用干净的人们在吃饭时放下的武器武装了自己,把他们赶到船尾,推到舷外。饥饿的肮脏人夺取了政权。民主共和国把最后一点积蓄都吃光了,饥饿主宰着方舟。一个未来的人来到方舟上,要大家别再相信基督的天国,而要为创立公社——真正的地上的天国而斗争。肮脏的人们扔掉破烂的方舟,从桅杆上、帆桁上破云而上。歌声在大海上空回荡:“嗨哟,爬上帆桁,爬上帆桁,嗨哟!大海的政治委员们,乘帆桁前进!”

第三幕。地狱。魔鬼们埋伏在地狱里。从下面传来肮脏的人们捣门的轰隆声和喊声:“爬上桅杆,爬上桅杆!抓住帆桁,抓住帆桁!”肮脏的人们蜂拥而入。魔王用炉火、硫磺、叉子威胁他们,但他们毫不畏惧。肮脏的人们升到高处,捣碎的乌云片片落下。

用身体撞开地狱的门!

把炼狱打个粉碎!

前进!不要害怕!

歌声中,肮脏的人们捣毁地狱。

第四幕。天国。天国的居民泰然自若地打坐云端,圣者们列队准备欢迎义人。欢迎的人之中有圣约翰、托尔斯泰和卢骚。玛土撒拉吩咐天使去挤云奶,并割云彩分给客人。“像枪一样呼啸吧,像炮一样怒吼吧!我们自己就是基督,就是救世主!”肮脏的人们高声唱着,破云而入。天国里没有一点实在的东西。云桌上摆着云奶和云面包,连一把椅子都没有。这不是人们想象中的天国。“到乐园去!天国外边去寻找!迈步前进!我们要把天国用大步毁掉!”

肮脏的人们捣毁天国。天主在一声可怕的雷击中,拿着一束闪电出现在云中。他挥动闪电的箭束,准备向肮脏的人们施放。肮脏的人们夺下闪电,升到高处。

第五幕。在战争和革命之后肮脏的人们所得到的破烂的国家。肮脏的人们组织起来,清除破烂,进行建设。火车头和轮船从云层中飞来,要求提炼煤炭和石油,以便驶向新的道路。肮脏的人们齐声高唱:

舞起绒毛样的丁字镐!

作一个雄赳赳的突击手!

紧握丁字镐!

将螺旋钻打进地里头!

饥馑女王威胁肮脏的人们,扬言要用饥饿将他们的咽喉扯紧。自私自利者,懒汉和投机倒把者们聚集在她的周围,要求肮脏的人们后退。肮脏的人们向饥馑女王和私贩进攻,饥馑的“士兵”纷纷退却。众人打死饥馑,走进矿坑。矿工推出一车煤,司机滚来一桶石油,轮船和机车复活了。人们听到了工厂机器的轰鸣,看到了未来的曙光。大家爬上机车,唱道:

用劳动得来的

未来的欢乐的大厦,

就在近旁。

……

一个跃进跟着一个跃进!

一个脚步跟着一个脚步!

前进!

马力开足。

第六幕。乐园。肮脏的人们回到地面。摩天大楼盖满大地,大楼间飞跨着轻巧的桥。大楼下,食物堆积如山,电气化已经实现。这是劳动之后出现的奇迹,肮脏的人们感到万分惊喜。面包、食盐、砂糖迎接肮脏的人们。从前工人们恨透了的东西,现在一切都属于工人们所有。肮脏的人们终于建起了地上的天堂,他们用新的国际歌歌唱自己的喜悦:

这是我们胜利的颂歌,

唱吧,全世界!

共产国际

一定要实现!

《宗教滑稽剧》用宗教神话的形式反映了十月革命的伟大斗争,歌颂了劳动人民的勤劳勇敢,讽刺了地主资产阶级的巧取豪夺,指出了他们必然灭亡的命运。诗剧讽刺而兼抒情,诙谐而含哲理。卢纳察尔斯基说它的“内容的源泉就是现代全部巨大的体验”,称它为“共产主义的戏剧”,并推荐给亚历山大剧院上演。然而剧院的天花板下当时还挂着一个圣像,有的演员一听剧名把宗教和滑稽联在一起,十分反感,拒绝演出。马雅可夫斯基只好另借剧场,并登报招聘演员。《告演员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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