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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落入山间

昏黄的日光下,一匹黑色骏马在官道上疾驰,卷起一路尘土,马背上明轩挺拔的身姿,随风摆动的青色玄杉,以及大呼小叫,兴奋不已的林逸另官道上不少来往的行人为之侧目。

道路两旁茂密的树林化为一道道树影,在林逸眼中成片的掠过,听着耳畔呼啸的风声,感受着疾驰带起的颠簸感,好似一场有关于速度的浮梦,令年幼的林逸感到十分兴奋。

“明轩大哥,我们还有多久到青玄门啊?”林逸在明轩的怀里仰头问道,幼稚脸庞的因兴奋而变得微红。

“绕过那俩座山便到了,很快的!”明轩目视前方,迎着扑面而来的轻风,平静的回答道。

“那太好了!林逸的愿望马上就要实现了!林逸要当一名名扬天下的侠客!就像书里写的那样,行侠仗义,惩恶扬善!”林逸大声说道,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不大的拳头在空中挥了挥,明亮的双眸中期待之意更浓。

昏日残风中,骏马快速奔驰,听着林逸充满自信的话语,明轩平静的面庞上,有一丝淡淡的讥讽在嘴角的弧度上一闪而过。

“想知道为什么青玄门三年举办一次招徒大典么?”明轩突然说道,被落日映红的面庞有一种奇异的魅力。

“为什么啊?”明轩的话,勾起了林逸浓浓的好奇心。

奔腾的马背上,一段林逸甚至林逸父亲也不知晓的往事,在明轩平淡的语气下,娓娓道来。

体武者!

一群出没深山老林之中,感悟天地,以磨练自我,魂命结合,追求远超常人力量为目标的修炼者!

根据官方三年前的统计,整个大玄帝国,体武门派不下数百流派,其中以太玄门,日玄门,月玄门三门为首,体武者总数更是达到数十万将近百万之多!

其数量之多,让大玄帝国皇室也为之吃惊,感到棘手。

三年前皇室颁布诏谕,勒令所有体武门派原本一年一度的招徒大典,改为三年一度,违令者定以叛逆之罪,诛门灭派,永世不得重建!

体武者中桀骜不驯之辈众多,尤其是在这种限制自己门派发展的事情上,自然不可能轻易听从皇室的调遣。

于是,一些技艺超强的体武者便四处打压大玄皇室的威信,杀害官员,抢劫物资,只要能够让大玄皇室感到头痛的事情,他们都会去做,以此希望大玄皇室知难而退。

一时之间,大玄一百零八郡,数十万官员人人自危,不敢轻易抛头露面。

传承数千年的皇家圣地,岂能容忍一群体武者挑衅皇室威严,故而一系列针对体武者不利的谕令,也一道接一道的从皇宫向外传递。

大玄皇室与体武门派二者双方,各执己见,不甘言和。

皇室不容卧榻之侧有他人安睡,执意镇压,诸派掌门不甘门派受限,隐露战意。

“如果没有好的解决办法,那只有一战了之,自古侠以武犯禁的案例并不少。”这一代的体武百晓生,在诏谕颁发之后,如是说道。

一场大玄皇室与天下各大体武门派之间的紧张气氛,在诏谕下达之后悄然酝酿。

终于在第二年,大玄帝国一百零八郡之第九十三郡,长空郡内各大体武门派公然违令,照例举行一年一度招徒大典的时候,这股气氛达到顶峰,皇室与体武者之间的战争轰然爆发。

长空郡内以风绝门为首的三十五个大小门派本就是抱着望风的态度,试探一下大玄皇室的反应,未曾想到大玄皇室会如此决然,直接发兵征讨,此时见形式不妙,急忙派出使者求和,表示愿意接受皇室的安排,将招徒大典改为三年一届,永不悔改,结果遭到了大玄皇室使者的拒绝。

大玄皇室的意图很明显,要借此一战,血洗长空郡,震慑天下诸门各派!

三日过后,兵临城下,战事爆发。

那一战,山河血染,烽烟遍地。长空郡内各大体武门派拼死抵抗,各个门派参战弟子累计达到弟子数万人,其中达到蜕凡境界的诸派长老更是约有数百人,巨力,灵聪境界的高手数以千计。

传说,甚至有数位修炼到体武巅峰,命魂境界的各派掌门暗中出手,导致大玄皇室损失惨重,主帅“妖将“莫言身受重伤,命悬一线。

在最后关键时刻,大玄皇室派出了一名身穿灰衣,来历不明的老者坐镇战场,自从这名老者出现后,众多体武者惊恐的发现,战场上蜕凡境界的诸多长老,有大半不见了踪影,至于命魂境界的各派掌门,更是仿佛不曾出现过一般。

缺少蜕凡境界高手坐镇的战场上,长空郡的众多体武门派,面对由灰衣老者带领的数倍于己的大玄军队,毫无抵抗之力,死伤过半。

偶尔有数名蜕凡境界的长老突然出现,互相联手,拼死闯入大玄军中,想要击杀主帅,却被灰衣老者于军帐之内,轻描淡写般,挥手间斩杀。

灰衣老者冷漠无情的眼神,左手小拇指所佩戴的一枚造型奇异,灰雾环绕的戒指,令战场上众多高手,为之胆寒。

半月之后,长空郡内三十五个体武门派均在战火下化为乌有,数万弟子被军队斩杀,近百名长老死于灰衣老者之手,无再战之力,自此长空郡内再无一体武门派,彻底清洗。

在大玄皇室与长空郡众多体武门派的战争中,大玄帝国其他各大体武门派均明面表示观望,暗中却派出人手相助,希望可以通过战胜的结果让皇室收回承诺,但这一切在灰衣老者一次次出手间,化为了浮梦。

经此一战之后,大玄帝国境内,所有体武门派均向皇室表示愿意接受三年举办一次招徒大典的诏谕,并且做出了门下弟子永世不和大玄皇室为敌的承诺。

夜,依旧如往日那样平静,一轮圆月高悬天空,一匹骏马载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山间奔腾。

“这便是青玄门三年一届招徒大典的由来。”明轩淡然道,不知不觉间,已是星辉点点,夜幕降临。

“明轩大哥,那名大玄皇室派出的灰衣老者是什么境界啊?这么厉害!”怀中的林逸,一脸神往的问道。

“一劫化戒,司徒斩。”明轩沉默了一会,淡淡的说道。

“明轩大哥,一劫化戒是什么啊?”林逸好奇的问道,家中古书上只是说体武秘境有筋韧,骨坚,淬体,纳魂,凝魂,灵聪,巨力,蜕凡,命魂九个境界,其中以三个境界划为一重,共有三重大境界,分别为炼体,淬识,求道。

纵观家中古书,其中并无“一劫化戒”之说。

“三重九境,一劫化戒!不懂便不要问了。”明轩语气冰冷道,如同夜晚的寒风,让林逸不禁打了个颤。

林逸虽说年纪不大,但是常日里饱读经书,受母亲教诲,也是察言观色的小大人,见此刻明轩神色有异,便收起了好奇的心思,跟着沉默了下来。

夜色中,山峦起伏,林声呼啸,林逸在马背上放眼望去,只见林影憧憧,一阵阵狼啸虎之声,夹杂在风中传来。

林逸心中逐渐升起一丝恐惧,不由得抓紧了跨下骏马的鬃毛,扭头看看了身后的明轩,却发现明轩依旧策马急驰,表情平静。

“这明轩大哥不是跟爹和娘说,必须在天黑之前到达青玄门么,怎么现在还不到?”年幼的林逸,眉毛微微皱起,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团疑虑。

明轩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林逸,见林逸双手紧紧抓住黑马的鬃毛,一双白嫩的小上有筋络隐约浮现,却哪里还不明白此刻林逸在想什么,冷笑一声,用力将怀中林逸抱紧,扬手又是一记催马鞭。

“明轩大哥,咱们怎么还没到青玄门啊?我爹说过,青玄门离我家很近的!”林逸年少,终于按捺不住,仰头向明轩问道。

“吁!”明轩听到林逸的话之后,勒住缰绳,双腿发力,却是将马靠在一处山涧后,停了下来。

“明轩大哥,停在这里做什么?”林逸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紧忙大声问道.

明轩面无表情,抱住林逸,纵身从马背上跃下,来到山涧边上,向下扫了一眼,入眼皆是雾气,眸中闪过一丝满意,随即双手平举,将林逸悬在半空中。

“放开我!你要干什么!”林逸拼死挣扎喊道,奈何明轩臂力极大,压根便不是林逸所能撼动的。

“干什么?不干什么,只是让你去这迷龙山涧之中做一缕亡魂而已。”明轩一脸无情的说道。

“你要敢杀我,王管事和我爹不会放过你的!”林逸故意大声喊道,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两只腿在空中胡乱蹬着。

“你喊也没有用,这迷龙山,自古便是人迹罕至,就算有人来了,我顺手将他杀掉便是。”明轩眼中带着一丝玩虐,看着因害怕剧烈晃动的林逸说道,语气之中,一片冰冷。

“明轩大哥,你别杀我,我让我爹给你一大笔钱。”林逸看着明轩冰冷的眼神,身子发抖,出声哀求道。

“哈哈,小子,每天都有很多人带着大笔银子找王管事,希望自己家的孩子可以拜入青玄门,但是王管事手里名额有限,他又舍不得那些银子,所以,只好杀掉你了!别怪我,这是王管事的意思!”明轩面色一沉,阴冷的说道,眼底一丝寒芒闪过,举手便要将林逸扔下山涧。

“还有,古卷中记载,这迷龙山山涧,深达数千丈,其内雾气弥漫,山石突兀,乃是上古时此地山脉震动时候所产生的缝隙,人若是落下去,定然百死无生,哈哈!”明轩的动作顿了一下,恶声笑道。

听了明轩的话语,林逸知道自己今日是必死无疑了,一股不甘的怒气涌出,将心中原本浓浓的恐惧驱散的一干二净。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林逸稚嫩的脸庞上,怒气涌现,通红的双眼中尽是狰狞,不甘的吼道。

“因为你爹是铁匠!不是大权在握的王侯将相!也不是富甲一方的商贾!仅仅是个铁匠而已!一个铁匠还撼动不了王管事的位置!即便是杀了也没人过问的!小子,放心!你死之后,你爹还会不停的给王管事送钱的!”明轩眼中一丝厉色闪过,双臂上举,准备将林逸扔下山涧。

“等等!既然你决定杀死我,那你为什么还给我讲那个故事!”林逸不甘的吼道,心中还有一丝幻想。

“那只是为了让你闭嘴而已!白痴!”明轩语气中尽是嘲弄,双手蓦然松开。

林逸单薄瘦小的身躯,伴随着一阵呼啸声,瞬间落下山涧,消失在了茫茫雾气之中。

“哼!一个铁匠的儿子还想当体武者,笑话!白日做梦!”明轩不屑的声音带着几分尖锐穿透了迷雾落入急速下坠的林逸耳中。

耳畔的呼啸声愈发浓重,眼中掠过的尽是如烟升腾般的浓雾,身体下坠产生的重力,让林逸觉自己体内有一枚惊恐的种子在不停的发芽成长,似乎要将自己幼小的身躯撑破一般,不由自主的发出阵阵惊恐的叫声。

“啊……”一道身影急速下落,稚嫩的声音携着无尽的惊恐在浓雾中回荡。

偶尔林逸的身体会撞过一两根由荒凉的山体缝隙中长出的枯枝,枯枝折断时轻轻的“咔嚓”声,虽说能够抵消一些下坠的力道,却也给林逸带来了巨大的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雾气却依然没有一丝减少的迹象,突然,一道呈现蜿蜒状的黑影在林逸眼前一闪,如同迷雾中的明灯一般,使得林逸早已麻木的神经猛的一震。

出于本能,林逸不假思索的伸出双手用尽全身的力气牢牢的抓住了那道黑影,也看不清楚是什么,只觉得手心异常疼痛。

下坠所产生的巨大力道,让林逸感觉双手欲折,身体如同要被拉成两截一般,晃动不停,头上的黑影却也似乎承受不住自己下坠的力道一般,一点点弯曲了下来。

许久,身体终于不再晃动,却是停了下来,悬在了半空中,手中的黑影慢慢回拉,最后与山岩成垂直角度,稳定了下来。

林逸抬头细看那道黑影却发现是一段漆黑如墨的树枝,约有自己小腿粗细,光秃秃的,没有一片叶子,好似一颗死树的枝条,不知道从哪里弯弯曲曲的延伸出来,刚好挡住了自己下坠的路线。

暗自庆幸了下,林逸紧忙抖动了下身躯,再次抓紧那漆黑的树枝,在白茫茫的雾气内,一点点的凭借惯性晃动身体,极为小心。

随着时间的流逝,林逸晃动身躯的幅度越来越大,一起一落之间已然跟树枝持平。

“就是现在!”林逸暗吼一声,借助晃动身躯时所产生的惯性,腰肢猛的向侧面一转,全身发力,将双脚牢牢的勾在了那漆黑的树枝上,再一转身,成功的爬上了那截漆黑怪异的树枝。

将自己的身躯牢牢的卡在那黑色树枝的弯曲处后,林逸不禁长长的出了口气,将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下来,却发现全身早已被冷汗所浸透,衣衫破损。原本一双白嫩的双手上,布满了寖血的划痕,密密麻麻不下上百道,惨不忍睹。

一阵阵钻心的疼痛从身体的各个部分涌现,林逸不用扭头去看,也知道是自己的身体上一定又多出了数十道伤痕。

“苍天为证!若林逸有活命之日,定要杀明轩与王管事二人,报今日之仇!”趴在黑色树枝上的林逸,忍着全身难以忍受的疼痛,在山涧中无尽的迷雾中恨声吼道!

这山涧中的迷雾,浓浓不散,即便是在夜晚望去,也尽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偶尔有几声恐怖的兽吼声自云雾深处传出,另年少的林逸不禁打个寒颤。

林逸扭头向身后看去,只能勉强看清身体三尺之内的情况,除了一根弯曲怪异的漆黑树枝之外,便再无它物。

夜风泛寒,兽吼惊魂。纵然是林逸身处于山涧迷雾之中,亦是觉得全身冰冷,心中充满恐惧,无比怀念家中的温暖,毕竟他还是个年仅八岁的孩童。

不知在这古怪的树枝上趴了多久,彻骨的寒不停袭来,让林逸身体越发冰寒,肢体麻木,脸色铁清,直打哆嗦。

凭借着人本能求生欲望,以及对明轩和王管事的滔天恨意,林逸在这弯曲的树枝上,手牢牢的抓住树枝,用脚为触点,小心翼翼,一点点的向后探索着挪动。

良久,林逸的右脚突然触及了一块石壁,林逸扭头看去,却是自己退到了树根处,碰到灰色的山体。

林逸强打起精神,仔细打量着身后灰色的山体,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一道道或深或浅的山痕在这灰色的山体上,纵横交错,散发出一股荒凉的气息,仿若存在了漫长岁月,目光盯在树根处上移寸许。

“原来是在这里!”林逸双目一亮,一道歪曲,一人大小的裂缝在山体上格外明显。

那正是这古怪树枝长出的地方,凡有根茎长出的地方,必定会有其生存空间,林逸虽小,但也明白这个道理。

林逸迅速将身子全部蜷缩到树根处,紧贴着山体,谨慎的向裂缝内望去,却是由于雾气太浓,什么也看不清楚,一时之间,也不敢轻易入内。

过了一会,随着身体上的寒意愈发浓重,林逸苍白的面庞上闪过一丝决断之色,似乎下了决定,双手紧紧抓住树枝,转身对准裂缝处,身体向前用力一纵,在要撞上山壁的时候,猛的松开双手,身体紧缩,借一跃之力,成功的挤入了先前所看到的裂缝中。

裂缝内,滚落入内的林逸借助外界白雾所散发的微弱光亮,看清楚了自己身处的环境。

这是似乎是一道山体自然形成的缝隙,两侧的山壁也算是整洁,属自己所处的地方最为宽敞,足有一人高,半丈宽,越是向内越为狭小,最后仅剩下一条手臂宽的缝隙,一眼望不见尽头,那漆黑如墨的奇怪树枝,便是顺着这道裂缝从山体之中延伸出来的。

让林逸倍感奇异的是那在山体外光秃秃的漆黑树枝,在这裂缝内却散发出浓烈的硫磺气味,并且在枝节之上,结出了五个人头大小,通体黝黑,硫磺味道浓重的果实,像是家中铁水铸出废弃无用的铁球。

由于身体疼痛,外加受到过度惊吓,林逸无暇思考其它,只是蜷缩身子,靠在裂缝边缘处昏昏睡去,所幸这裂缝内并不是如同外界那般寒冷,反倒是有些温暖,尤其是随着裂缝深处所散发的硫磺味逐渐浓重,暖意也随之增加。

深夜,随着山涧内涌动的白雾逐渐稀少而结束,裂缝内沉睡的林逸眼皮急速跳动,看样子应该是在做梦。

“爹!娘!他要杀我!”一声惊恐的叫喊从林逸口中发出,林逸蓦然睁开双眼,大口喘息,用尽全身力气侧身向裂缝内爬去,直至额头撞上山壁,方才停止。

林逸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山体的裂缝中,刚刚不过是一场梦而已,转过身来,靠着山壁坐下,林逸朝裂缝外看了一眼,发现原本浓密无比的白雾,却是淡了下来,隐约可以看到对面的山体。

林逸急忙将身体挪到裂缝边缘处,双臂死死卡住裂缝内突出的一块岩石,将头部探出其外四处打量。

稀薄的雾气内,山涧两侧的山体,朦胧的展现在了林逸的面前,荒凉的山体上,植被稀少,偶尔有几颗形状怪异的松树从山缝中长出,也极其为干枯,枝干细小,从自己所在的裂缝向上望去,一层绿色的苔状物,覆盖了大半山体,连个攀爬的下手处都没有,目光尽头,却依旧是一片片白雾。

“这下完蛋了。”林逸托着疼痛的躯体,回到裂缝深处靠着山壁坐下,无力的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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