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退后几步,转身走下台阶,快步穿过花径,消失在一片花海的拐角处。柳太后的笑容僵在脸上,一直目送着甫玥的背影,坐在靠椅上转着石桌上的茶碟,眼神带着锐利的光芒。
此刻满园的牡丹花依旧娇艳,随风过处,浓浓的花香钻入鼻子,空气中的气氛也变的释然,蜂飞蝶绕,自由自在,远处通红的夕阳,映着黛黑的远山犯着金光,园心亭的地面,撒满金色的余辉,刺痛着柳太后的双眼,她不禁把眉头皱的紧紧的。
吃力地站在地上的芷兰望着远处走来的金黄色身影,他背着手,由两名内官跟着,绣龙黄袍在皇靴上前后摆荡。
见到他来了,芷兰心口有些发堵,又是一个不稳,差点跌坐下去,被一双手稳稳的接住,跌进他的怀里。
芷兰只见一只蟠龙袖在眼前闪过,伸向自己,随之被一双手紧抱住,横抱起来,随着平稳的幅度,又被放回到床上,那只袖子又拉过被子,轻轻盖在她身上,转身道:“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都下去吧。”
“是。”
随着一声轻轻的关门声,门外已经全换了他的贴身侍卫,说话很安全,他转头看着床上的芷兰。芷兰听到关门声平静的睁开眼睛。
“我答应你。”
他轻笑一声,毫无惊讶之意,这个结果早在他预料之内,芷兰暗暗要紧嘴唇,又一次被他算计,这种感觉很不爽。
“接下来,看兰美人的演技了,朕自当全力配合。”
他的语气很骄傲,高高在上,疏离冷漠,却带着浓浓的兴趣,芷兰转头淡淡的看着他,这个古代人到底长着什么头脑?为什么他总有十足的把握,为什么每件事都不得不按着他的意思进行?
芷兰又想说些什么,门外有响动,喜乐端着汤盘小心翼翼的进来,低头低脑,不敢看屋里的景象。甫珺勾起嘴角,轻身缓缓坐在床边,拿出自己的金丝帕轻轻擦芷兰额上的汗丝。
“瞧这累的,就算是朕的不对,你也不该拿自己作诱饵啊,万一朕这条大鱼不上钩怎么办?”
甫珺冲她戏谑地眯眯眼,轻轻翻动她的身子。芷兰惊讶,这就开始了?她有点反应不过来,呆呆地不动地方,突然变脸的甫珺看似更吓人。
“好了好了,就算是朕的不对,别气了,转过来让朕看看。”
芷兰听此话,全身一激灵,一个鱼打挺坐起来,正对甫珺含笑的面庞,余光扫见喜乐站在原地,她也突然觉得很好玩,既然都是玩,那大翱的皇帝,我就陪你玩玩!
“什么叫‘就算’啊,就是你的不对。”
芷兰突然进入状态,而且装的有模有样,甫珺一时间愣住了,险些不认识眼前这个俏皮的女人,一向冷漠的兰美人撅起红嘟嘟的嘴,他更是想笑,搂过她的背,轻轻拍着。
“好好好,是朕的不对,你先乖乖躺下,朕陪着你。”
芷兰浑身掉鸡皮疙瘩,要赶快适应这种演戏生活,否则肯定恶心死。
这晚,湘妃备好了酒菜,他与皇上约定,待他狩猎后,来她寝宫用膳,与她讲述狩猎的精彩,可等了多时也不见那道黄色身影,她有些担心又有些气愤,哪宫的妃子敢留皇上!
“再去瞧瞧,皇上来了没有。”
大丫头小翠又一次跑出去张望,远远看见芦芽小跑着过来,她恨恨地跺一脚迎上去。
“哎呀你怎么才来啊,消息呢?”
芦芽向四周瞧了瞧,神秘地道:“皇上在望日阁,依我看,今晚不能走了。”
一边说一边还塞给翠儿一团东西,小翠听后震惊的目光发直,将纸条握在手里,咬紧下唇。立刻跑回宫,可到门口又不知怎么开口,在门口磨蹭了半天,才慢吞吞的进去,不时抬眼不安的瞧一眼湘妃,湘妃见她的表情心已凉了一半。
“皇上去了哪宫?”
“没...没有临幸妃子。”
湘妃有些不解,就那么一瞬间,眼光闪过恍然。
“那是...望日阁?”
小翠的手指在袖子里不断揉搓着,不得不点点头答是,将手里的纸条递给湘妃,湘妃接过去迅速打开,气氛的双手有些颤抖,看过之后她的身体顿时软在椅子上。
今夜无月,又起了风,天阴沉沉的黑,虫鸣变的时断时续,只有几颗忽隐忽现的星星挂在天幕上,看来又要有一场大雨。
湘妃立在望日阁前等了好一会,才见王宝贵从里面轻轻走出来,缓步走到她面前轻声道:“皇上说今日不见任何人,有什么事明日再报。”
这时,蓄势已久的雨水砸下来,确实不小,颗颗砸在湘妃高高绾起的发髻上,打的散乱。
王宝贵迅速撑起伞,撑在形如枯槁的湘妃头上,她直盯着望日阁的大门,眼睛渐渐眯起来。
“娘娘请回吧,免得着凉。”
湘妃僵直着转过身一步一挪的向寝宫走去,一把打翻了王宝贵的油纸伞,王宝贵呆楞的立在她身后,目送着湘妃缓缓离去的身影,很落寞,很凄凉,**女人悲惨的背影,他见多了。
翌日,天还是阴沉沉的,经了一夜的大雨,青铜铸的瓦当宫牌被冲刷的崭新色润,青石子路中间有几处凹地存了些水,草尖落下的水滴掉在下面,溅起一朵水花。风过处,一阵泥土清香。
芷兰手拂过床沿,昨晚她睡里面,他睡外面,中间似乎隔着千山万水,芷兰刚开始还紧绷着身体,警惕着身后,准备敌不动我不动,过了很久很久,听到身后传出均匀的呼吸声,她还在坚持,到最后实在坚持不住,就失去了知觉。
早晨,她被身边蛮大的力气摇醒,嘟囔着不满地睁开眼睛,就看到甫珺黑了半边的脸,她险些啊的一声叫出来,被他很快捂住。
“这个拿着,一会交给嬷嬷。”
芷兰翻个白眼,天还没亮,这家伙发什么神经?她点点头,接住一方白色丝巾,只见上面斑斑点点的血红色,顿时明白了这是个什么玩意儿,脸上有些发烫,也暗暗心惊,他的思维竟然如此缜密!
甫珺咳了一声,应声进来三个低眉顺目的丫鬟,净脸,漱口,绾发,穿衣,他只要平伸着双手,这副派头,芷兰半躺在床里有点发愣,第一次看见古代皇帝的早晨,劳民伤财!
“再躺一下吧。”
甫珺看她盯着自己发呆,皱皱眉头,话语虽似温柔,但另一层面的寒意只有芷兰明白,她一声不吭地转身躺回去,翻翻白眼装死。
甫珺走后芷兰又睡了一会,果然有一位慈眉善目的嬷嬷进来,收拾床被。按宫规,首次受幸的宫妃,被褥都是由老嬷嬷收拾,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芷兰软绵绵的起身,半绾的乌发洒至腰间,素白的内衣衬托娇容,更显妩媚,懒懒的将脚伸进鞋里。似不经意间将那方白色丝巾留在被子里,嬷嬷眼睛扫过去,顿时一抹复杂的精光闪过。
这时,有人轻轻推门进来,一队内官排在芷兰眼前,个个手托银盘,眼观鼻鼻观心,进屋来硬是一声衣料摩擦声都没有。
“兰美人,这些是湘妃娘娘的一点心意,请您笑纳,另外,娘娘已经通知内宫司为姑娘立册,至于留不留,要看皇上的意思了。”
小翠冷着一张面孔说完,等着芷兰的谢恩之词,可眼前的女人仍旧坐在梳妆镜前,绾发插钗,表情毫无一丝波澜,似在想着心事。小翠依仗湘妃的权势自傲的心气被她踏的粉碎。
她青着一张脸,转向立在身边的喜乐,气臌臌的道:“没看见你主子在梳妆吗?平时在水相宫是怎么教你的!湘妃娘娘就是这么教你伺候主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