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脚步声从外头传来,雪蝉以及一干丫鬟便都去门边候着,装着雨婷灵魂的青梅在床上躺好,没一会儿,门边便闪进了一群人的身影,为首那个男子身着古代官袍,正大步走进屋子,后面跟着一个微胖的妇人,着一袭淡红色的袍子,上绣精美花鸟图案,面容祥和,略显严肃。从华贵精美的衣着和妇人的年纪看来,她便是青梅的嫡母,也是这个大家族的当家主母。
她的身后则跟着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应是青梅的哥哥,面孔白皙,最引人注意的却是那双溜溜转着的眼睛,仿佛肚子里有一打的鬼主意,在自己的前世,那些见过的中二少年倒是与这位兄长有七八分的神似。
男孩的身后还有几个女孩子,有两个衣着较为精致,其中一个看上去年纪最小,正打着呵欠,似乎是刚被叫醒,一脸的不情愿,另外一个面上略显担忧,双手交叠伸在衣袖里,规规矩矩地跟着哥哥。后头两个穿着朴素的深衣,低着头,像是跟随的丫鬟。
那穿着官袍的中年男子走到青梅床前,坐在雪蝉搬来的椅子上,青梅起身见礼,他上前将她按下,让她不要乱动,好好休息。后边那妇人则叫上来雪蝉,问了小姐伤势及服药情况,也随着丈夫凑到青梅跟前,露出关切的神情。
“孩子,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该被称为”爹“的男人握住女儿的手,说道。
“多谢父亲关心。”青梅装着虚弱的语气回到,眼角的余光却瞟到身后那妇人身上,这位嫡母脸上写着关切,看不出不情不愿和漠不关心。
“你要是想吃什么,尽管跟你母亲说。”这父亲继续跟自己说着体己话。后头那妇人便也接口:“梅儿你要是短什么缺什么,尽管跟母亲说,你是母亲的好女儿,母亲决不会亏了你的。”
听了如此信誓旦旦的话,青梅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继续客气地回应着:”谢父亲,谢母亲。”
“荀儿那孩子母亲已经替你罚过了,现下也没脸面呆在我们府里,她年纪小,不懂事,又贪玩,你们玩耍着却不小心,你才跌了进水里,梅儿你是大姐姐,可别怪她呀。”母亲轻柔地握住青梅的手,柔声说道。
“梅儿记住了,也是梅儿不好,荀妹妹年纪小,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没看管好她,我自己受了伤,也是对我的惩罚。”青梅便知趣地低着头,歉疚地说,虽然不知道事故的来龙去脉,不过为了自己以后在府里能有好日子过,便也只能顺着这位“主母”想听的意思去说。
余光瞟到妇人的脸上,见她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一瞬间露出了些许讶异的表情,却又立马恢复了正常。
“梅儿懂事了,好了,父亲还有些公事要办,便不陪你了,夫人,你就留下陪陪女儿吧。”中年男子说着便起身,准备离去。
青梅见那妇人和那几个兄弟姐妹朝着父亲福了一福,自己也依样画葫地矮一矮身,一起说着:“恭送老爷(父亲)。”那父亲便一甩衣袖,踏出门外,外头那些等着的小厮则忙忙跟在他身后离去。
那妇人轻柔地扶青梅躺进床褥,就坐下来,手抚着青梅的手背,柔声说:“梅儿真是长大了,懂事了,母亲也放心了些。”
“母亲不必担心,青梅长大了。”不知道这位母亲还要坐多久,青梅只得敷衍地回应道。
妇人脸上显出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道:“你能那么说话,母亲很安慰。荀儿那孩子,实在是太不明事理,母亲已经将她教训了一顿,还让她回了家,孩子你便放心,谁敢欺负我们苏家的孩子,父亲、母亲都是决不会饶恕的。”
母女俩正说着话儿,身旁那个年纪比较小的女孩子大大地打了个呵欠,妇人便搂过她,问雪蝉:“现在什么时辰了?”
雪蝉答道:“回夫人,现在刚到申时。”
那妇人便说:“哟,你看,不知不觉就申时了呢,桃儿为了来看姐姐,午睡都未曾睡,现下可困了?”
那娇娇小小的女孩半眯着眼,看也不看躺在床上的青梅,只歪在母亲怀里,发出轻轻的一声应答。
妇人便道:“桃儿,跟姐姐说说话,姐姐好不容易从鬼门关逃出来,福大命大,你可有礼貌些儿。”
那桃儿这才瞧了眼青梅,软软地喊了声“姐姐好。”便又依偎到妇人怀里。
见此情形,青梅便知妇人在暗示自己,该说些话让她们走了,于是便道:“母亲,女儿好些了,就是有些乏了,想再睡会儿,妹妹也该回屋补觉了。”说着,便以手抵着眼睛,做了个困乏的表情。
此话正得妇人心,她便起身,牵着身旁的小女儿,道:“既然梅儿困了,那我也不便打搅,孩子你好好休息吧,过两天母亲再来看你。若是院里缺了短了,只管跟母亲说,若是想吃些什么,也跟母亲说,母亲会让厨房给你做的。”
青梅便也像刚才恭送父亲时一样,起身坐于床上,矮着身子朝妇人一福,盈盈道:“多谢母亲。恭送母亲。”
那妇人朝青梅点了点头,便带着桃儿和后面的兄弟姐妹走出了屋子。
青梅总算是舒了口气,第一次经历这大户人家后院的交锋,过去只在网络小说里看过这样的对话,这回,倒是被自己经历了,只可惜,这样端着说话真是好累。
“雪蝉,给我拿个靠背。”等雪蝉等人送了妇人从外头回来,青梅便吩咐。雪蝉忙拿了个靠枕塞在青梅和床头之间,青梅便像寻常一样坐在床上,只不过,在从前,自己的面前有个电脑桌,而现在,面前只有古色古香的屋子。
这些家人果然是略微不靠谱,且不说父亲等人这样迟才来看自己九死一生的女儿,仅仅是来了,仿佛也就是来走个过场,做做样子,呆不了几分钟就匆匆离去,而那个当家主母,更是对自己漠不关心,嘴里说着净是些为自己那边孩子开脱的话语,却根本不曾问过女儿的伤势与感觉,到后头,也是寻了个理由便匆匆走掉,这样看来,这个家里,果然像小说里描写的豪门大宅似的,人与人之间亲情漠然,取而代之的便是勾心斗角。
倒是有些想念过去的世界了,虽然找工作很艰难,但至少相对来说机会还是公平的,在这儿,虽然自己是大家闺秀,可是到最后,也许免不了作为一颗棋子的命运。
“小姐,吃水果。”雪蝉的声音远远飘过来,青梅这下回过神来,见雪蝉正将橘子剥好,放到青瓷碗里,递到了自己跟前。
现下是深秋时节,正是当季的橘子,果瓣大而饱满,放入嘴里,唇齿留香。这样的时节,还是有丝丝凉意的。
放下橘子,做眉头深锁状,眼见小姐如此愁眉不展,雪蝉便道:“小姐,你放宽心,您是老爷的亲女儿,虽然不是夫人所出,但老爷对您爱若珍宝,必不会让外人欺负于您,夫人也会为您做主的,您瞧着,这橘子好吃么?”
“嗯,很好吃,甜如蜜糖。”青梅道。
“是呢,这是夫人命人从江南买回来的,夫人自己舍不得吃,也舍不得给大少爷、大小姐和三小姐四小姐吃,都送到咱们雅岚阁里来了,您看,夫人真的很疼您呢。”雪蝉继续道,走到外间去拿橘子剥。
青梅心里倒是在腹诽:几个橘子罢了,又不是多珍贵的东西,倒说得像宝贝似的。面上却露出一副十分感动的神色,对雪蝉道:“母亲对我的好,我真是无以为报啊。”心里却在想,估计这雪蝉,其实便是主母那边的人吧,否则为何一直在帮衬着那个女人讲话。
却突然听得外间传来一声惊慌的大叫,是雪蝉的声音,青梅心下一惊,忙拾衣起身,转到外间,见雪蝉正立在八仙桌前,呆呆得看着放在上面的果盘,里头倒是摆着琳琅满目的水果糕点,只是没有看见橘子。
因秋日午后,稍有暖意,外屋伺候的丫头便被雪蝉打发到外院里晒太阳去了,见到此情形,雪蝉便将那些小丫鬟叫了进来,一一盘问,都说没有偷拿,也没有见到有人进了屋子,雪蝉倒也火了,骂着要搜身,被后头赶来的青梅制止住。
雪蝉忙搀着青梅要回里屋,青梅却挣脱她的手,道:“没关系的,只几个橘子而已,算不得什么好东西,也就罢了吧。”
那雪蝉却不理青梅,执意要将她送回里屋躺下,青梅说道:“躺久了也不好,还是得下床活动活动。”雪蝉这才作罢,命个小丫头去拿袄子给小姐披上。
即是青梅站在这里,雪蝉也不能逾矩教训那些小丫鬟,只在青梅耳边低语道:“小姐,还是得训一训她们,否则传出去,若说是雅岚阁主仆没大没小,主人威严扫地,小姐的脸面往哪里搁啊。”
青梅心里低笑,她倒是看清楚了,这个雪蝉,估计真是主母那边的人,倒是在她的屋里训起了她的丫鬟,虽然自己不想被牵着鼻子走,可是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还是处处小心为妙,于是便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会儿,道:“是该好好管教你们了,雪蝉。”
雪蝉会意,便上前让那些丫鬟脱掉衣服搜身,却并未搜到脏物,青梅抱臂在一旁冷眼看着,觉得自己这个院子的实权恐怕是掌握在雪蝉手里,只不过自己在,雪蝉只是给自己一个面子而已。她平生喜爱自由自在的生活,十分讨厌被人牵制,此时虽说换了个身体,却还是浑身不自在,于是在心里默默设了道防线。
此时,身后却感到有人拽着自己的手,那个被驱使着去拿袄子的小丫鬟现在才回来,悄悄拉住她的手。刚巧被雪蝉看见,眼睛一亮,便要过来搜这个小丫头的身。
而却在这时,这丫头牵起青梅,朝门外跑去,速度之快,倒并不像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青梅一呆,虽是吃力,却好似并不抗拒,而身后的雪蝉和那些小丫头也大吃一惊,根本未料想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呆愣了一会雪蝉才吼道:“愣着做什么!快去追啊!”
于是几个被搜过身的丫鬟衣服也没整理好,就冲出了屋子。而雪蝉则在屋里踱着步,却不想惊动府里的守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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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跑了多久,青梅感到自己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就像前世跑八百米似的,喉头一口腥热,咳的不停时才停了下来,那小丫头站到她面前,大眼睛淘气地转一转,倒似有点面熟。她也不理正咳的厉害的小姐,像是觉得做这种事很好玩,只瞅着眼前的女孩,“嘿嘿嘿”地一笑。
“咳咳,你,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