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走到大厦前，都非常紧张，呆站在灰色石砖的台阶上，揉搓着裤袋。
“我有点儿害怕。”
楠西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把圣美和凯茜的心思也概括了。
“进来吧。”背着手的老镇长，威严沉稳地走进了豪华肃静的大厅里。
三个人只好跟了进去。
大厅里灯火辉煌，金灿耀眼，每隔几米就站着一个穿着别致的仆人。
他们与圣美同样惊慌失措，好像从来没有接待过眼前的“怪人”似的。
圣美和凯茜面面相觑。
“好像比我们还要紧张呀！”
穿过大厅，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老镇长推开一扇门，将整个身体埋进一把硕大的椅子里。
椅子上搭着一张熊皮，有一股可怕的气势。
房间里铺着深红色的地毯，墙上挂着一些画像，四周立着文件柜、桌子、椅子，还有一些古怪的摆设。
老镇长昂起头，斜睨着局促不安，挤在一起的三个伙伴。
“有股怪味儿。”凯茜噤着鼻子，拒绝一股说不出的味道钻入鼻孔。
“一股尿臊味儿。”楠西悄悄地补充着，站得笔直，好像在参加阅兵仪式似的。
他一见到很有威严的人，就是这种讨好的姿态。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就不能傲慢一些——
圣美正不露声色地注视着办公桌后面，披着熊皮的大椅子。
椅子上垂下来一条很大的尾巴，正有节奏又不耐烦地敲打着地板。
老镇长的脸皱缩在一起，露出倦意，却有一股新奇劲儿在牵引着他。
他瞪着眼睛，在圣美和楠西、凯茜的身上转来转去，好像要看透他们在想什么。
“来干什么？”老镇长眯起眼睛。
怪人！
圣美在心中大声抗议，“明明是你叫我们来的，却又问这么古怪的问题！”
可她什么也没说，想故意让那条尾巴出丑。
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不怕那条大尾巴了，还觉得非常好玩儿。
“来野玫瑰谷干什么？”老镇长见没人搭腔，一脸的窘相，“前阵子出事了，丢了一个采蘑菇的人，你们不知道？”
凯茜和楠西马上点点头。
圣美面无表情，她感觉到了，老镇长要说的可不是这个——
“村庄里的人都在抓九头鸟人，并且把那家伙伤到了，你们不知道？”老镇长故意抬高音调，好像就他自己知道这个骇人的秘密似的。
“知道。”凯茜和楠西，费劲儿地在嘴巴里挤出这两个字。
“为什么还来？”老镇长的脸，突然胀得通红，“可不会有人对你们负责——至少我是不！”
“我们不需要你负责！”圣美也不知道为什么回答得这么流利，可一生气，她就是这个脾气，不会怕谁。
“我们是来救九头鸟人的。”圣美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
凯茜和楠西也以为她疯了，居然跟一个镇长提这些不相干的问题。
而且，听起来有些滑稽。
老镇长突然收起怒容，爽快地笑了几声，沙哑又干脆地喊道，“那小子，可真算是他的福气了——”
年轻男人看到老镇长咳嗽，立即冲出门外。
没一会儿，端来一杯绿色的浓茶。
杯子是透明的。圣美认出，那是专门产在山上的一种草药，对伤风感冒有奇效。
见还是无人答话，老镇长又收起歇斯底里的大笑，绷着脸说，“九头鸟人曾经是我的邻居。但因为一些纠纷，它搬走了——”
老镇长放松收拢在一起的眉头，视线穿过圣美和凯茜，好像望到了很远的地方。
“那都是很久已前的事，我都有些记得模糊了。”老镇长咕哝道，“但它真是个不讲情面，又叫人喜欢的孩子。”
“可我们村庄里的人，从来不与它交朋友。”凯茜怯生生地说。
“只把它当成怪物。”楠西说。
姐弟俩用猜测的目光，盯着老镇长，猜不透他是否脑子出了毛病，居然接受一个长着翅膀的怪人为邻居。
老镇长不耐烦又认真地喊道，“只有你们人类——只有山下村庄的人，才会有这种荒唐的想法。在这个世界上，土地、河流、森林、一切，都是属于大家的。可——都被你们霸占去了——不知饥饱的无赖！”
老镇长的最后一句话非常轻，但三个人还是听见了。
大家既觉得老镇长的话怪里怪气，又承认，村庄里的人确实只顾自己的利益，是个自私的群体。
圣美也在想，城市里的人何止不如此呢！
他们胡乱残杀动物，为所欲为。
如果有谁被疯狗咬了一口，那么，所有的流浪狗都要被乱棍打死，被注射毒药杀死。
有谁可怜过它们！
又有多少个“善良”的伪君子，还在拼命地养殖大批动物，做最伟大的“妈妈”。
这些微微能引起某种仇恨的思想，在圣美的头脑里涌动。
她突然觉得眼前目光有些忧愁和严厉的老镇长，是多么可爱。
即使是只狐狸，又有什么关系？
至少不会故意滥杀别人的生命！
老镇长很满意自己的悲伤情绪传染给别人。
它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们不断地搬家——搬家——搬家！可还是痛苦地发现，森林在不断减少。一棵棵滋润万物的树木扑倒，拉走，变成木材和纸张。河流变成了黑色，山地露出了岩石。总有一天，你们也无处可去——”
“可还有很大的森林啊！”楠西嚷道，“野玫瑰谷里，有一片很大的原始森林。”
这句话可惹怒了老镇长。
它跳起来，颤微微地将拐仗对准楠西，“你们要夺走我们最后的土地？”
楠西被吓得不知所措，“我不是这个意思——”
“行啦，喂不饱的虱子。总会有地震、山洪、暴风雨，来承罚你们的。”
圣美承认这些话，对自己很有启发。
甚至还悄悄改变志向，将来要做一个保护环境的志愿者。
可现在，她最关心的是九头鸟人。
“它——现在怎么样了？”圣美急促地问。
老镇长挑起一条眉毛，死死地盯着圣美，“九头鸟人？”
真是个精明的家伙，居然一下就猜到了！
圣美佩服地点点头。
“你还算是个有心的孩子。”老镇长说，“至少——它还活着。”
“请把我们带去，”圣美大胆地喊道，脸上绝不露出任何害怕的神色。
老镇长捏着下巴，两只眼睛似乎瞅到了圣美的心里去。
“请把我们带到它现在的藏身地。”圣美说，“我们是来救它的。”
年轻男人专注地听着眼前的交谈，眼睛不时随着老镇长的话时大时小，好像一会儿就要把镇长办公室里的谈话，传到大厅里。
再由别人传遍整个小镇。
老镇长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我以为它这回完了——但你们救了它！”
“什么时候能把我们送过去？”圣美已经满脸倦意，有些张不开眼睛了。
凯茜与楠西也不断地打着哈欠。
现在，已是凌晨，看来今晚是去不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