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防万一,司年在小区服务处要来沙瑶家的钥匙。当然要向他们讲明原因,并且在小区保安的陪同下前往。除了沙瑶和她腹中的未出世的孩子之外,这些都无所谓,司年只是觉得此刻心中杂陈百味。
走在路途之中于畅远曾直言不讳的问他,“司年,那个孩子是不是你的。”
时间飞逝之后,司年和于畅远成为交心的朋友后才能理解于畅远这种毫不近人情的交谈方式。他大概把自己所有的耐心都留给了苏也和他爱的人身上。
“于畅远我警告你,不要胡说八道。”司年近日的郁闷被于畅远一刺激,全喷发出来。他本是冷清之人,遇见一个苏也让自己劳心劳神就算了,还要应付像于畅远这样动不动放冷气的家伙。自己的那点修养完全不够用,干脆就直接扔掉,反正也只是他的一张面具,没有了保护作用自然是能够被丢弃一旁的。
“我知道了,孩子不是你的。”于畅远依旧是稳如泰山的吐字说话。
不理会他,脚下却猛踩加油,车速瞬时上升一倍。
“你和苏也若是有了孩子,我会不会像现在的你一样心急,好像是自己的孩子要出生。”他音量不减,语气却奇异的柔和,仿佛真的看见那孩子在自己的眼前,万年雪封的面容竟有了融化趋势。
司年听到于畅远的话,他说着更像是在和自己对话,完全忽视司年的存在,好像进入无人之境。
“可是我不喜欢你,虽然只见过几次面,但我觉得你和苏也不适合。你和苏也太像了,过于自尊和敏感,有关自己的原则都不肯放弃。这样两个人怎么能相处的融洽,走得长远。而且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爱着对方,像苏也是不是因为习惯而和你在一起,而你又是不是因为新奇而和苏也在一起。我这一生的心愿很少,其中一个就是希望苏也获得幸福,可谁能向我保证呢,我又不能陪苏也一辈子。”
车中静得只剩下于畅远的声音,飘忽的像永远抓不住的风,“司年,你能向我保证吗?”
他的灵魂像是回归自己的身体,漂亮的眼睛清亮清亮的看着司年,认真的问道。
司年记得自己是毫不犹豫的回答“可以”的,可他清楚那一瞬间,在于畅远澄澈真挚的目光的注视下,他有一丝丝的心虚。这份心虚不是因为自己不去爱苏也照顾苏也,时间也是无所谓长短的。而是害怕自己让于畅远错信,如同一个孩子害怕辜负自己非常喜爱的老师的期望,从而显得战战兢兢。
“你不要让我失望。”于畅远说着,“有关苏也的事情,我们找机会好好谈谈。”
他同意了。
在车里,在路上,短短时间内,司年和于畅远似乎成为朋友,而这是司年万万没有想过的。不过也好,将一个实力最强的对手转化为自己最佳的盟友。而那个图尔斯,也迟早会被自己打败的。
果不其然,沙瑶的状态非常危险,羊水有破裂。于畅远虽是医生,但对妇科领域没有涉足,他只能做些简单的紧急措施。
司年则忙着加速闯红灯。
将昏迷不醒的沙瑶送进手术室,司年的心稍稍安定,暂时得以坐在椅子上休息。半仰着的于畅远坐在他的一旁,喘息声很久才慢慢平息。
“今天麻烦你了。”司年率先开口。
“我是医生。”他仿佛永远那么不解风情。
再次碰了半鼻子灰的司年,鼓起最后一次和他说话的勇气,“你还是回去换身干衣服吧,这种天气很容易生病的。”
类似的话,同样在医院,于畅远曾对自己说过,如今他完全奉还。
“好。你自己也注意,我就先回去了,明天要值早班。”于畅远拭去额上的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
司年再次向他道谢,并将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他,以便于联系的方便。
等于畅远离开了大约半小时,司年才想起今晚重要的约会,急忙拿出手机拨通许细雪的号码。
温柔的女声有些生硬,司年知道自己说多少个对不起也是于事无补,于是简明扼要的说明了自己失约的理由,希望能将歉意转达给总裁。
许细雪似乎在询问对方的意见,又继续说道,“总裁说下次有机会再见面。”
司年的心“咯噔”一下,像是坠入深海。他明白这话的意思,但这是自己失约的后果,必须由自己承担。
“司总安心在医院,具体的情况乔总会向司总说明的。”许细雪说,“那么再见。”
他压根没将许细雪的话琢磨明白,也就说了再见。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手术室的门开了。医护人员冲着自己说,“恭喜,是位千金。”
完全傻眼的司年花了半分钟才消化掉这个信息。
医护人员对这样的反应倒是见怪不怪,任由司年呆呆地站着原地,自己去忙。
进入病房,几乎消耗所有气力的沙瑶脸色苍白的躺着病床上,司年待了一会,就去婴儿室。
小小的脑袋小小的身体。彤红彤红的,皱皱巴巴的皮肤,难看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沙瑶的美丽。婴儿这种神奇的生物挑起了司年极大的好奇。丑丑的模样慢慢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这样的变化还真是一种难能可贵的经历。
以后他和苏也的孩子,会不会也是这般的样子,司年这样想着,竟傻傻地笑出声来。
夏非是在自己走出婴儿室不久到的,因为他回到沙瑶的病房就看见他一动也不动地坐在病床旁,视线紧紧地锁住毫不知情的沙瑶。
听闻脚步声而抬眼的夏非,动了动唇,站起身,示意他们到走廊上。
“司年,谢谢你。”夏非选了一句最简单又最能包含自己所有情感的话。
他拍了拍夏非的肩,轻松地说:“以后就是父亲了。”
“是啊,就是父亲了。司年也要加油啊。”夏非展露笑容,沉重似乎一直不符合他,但以后的责任是必须承担的。
对于自己在这样的环境下与图尔斯见面,苏也没有任何的不适,因为她的目的是为了和图尔斯说清楚的。
图尔斯难得穿了一身正装,铁灰色西服,头发也打理的一丝不苟。这让穿便装的苏也显得她不在意这次的见面。
地点是图尔斯临时变更的,那时苏也已经出门,没有机会换一套相对正式的衣服。她穿着牛仔裤,灰色羊毛衫,树棕色呢子大衣。一头秀发披散在肩,双颊因屋内的热气变得有些红润。
“怎么选这样的高档的地方,图尔斯不是不太喜欢这样的地方吗?”苏也问他,因为自己对他将地点改到凯宾多少有些耿耿于怀。
“因为之前要见个人,所以就直接把地点换到这里了。要是苏也不喜欢,我们可以换一家。”图尔斯和颜悦色地解释着,语气中有淡淡的解释。
她不是没有来过凯宾,自己和图尔斯第一次聚餐也是因为自己要见编辑而选在凯宾的。要是换一个地方,显得自己格外矫情。
既来之,则安之。
他们选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图尔斯点的菜,在没上菜之前,苏也把装着钱的袋子交给图尔斯。
他微微愕然,随即明了发生了何事,没有去动袋子,“苏也,我说过那是你的报酬。”
“我从未想过要有报酬。”
“这样的意外惊喜难道不能接受吗?”
“意外之财相当于飞来横祸。”苏也不想和他再有口舌之辩,“图尔斯,你要么收回钱,我还能陪你吃完这顿饭。要么我把钱留在这里直接走。”
图尔斯边将钱收起,便笑着说:“苏也就不能给我第三个选择?”
见他把钱收好,苏也才将板起的脸松懈下来,“这钱也可以算是饭钱。”
在凯宾吃一顿,不是几张毛爷爷的概念。
因笑意而弯成线的眼眸闪烁着惊喜的神采,孩子气地耸了耸肩,无奈地说道:“原来苏也害怕我付不起钱啊。”
僵持的气氛终于再一次打破,好像他们每一次见面都会陷入莫名的尴尬,然后图尔斯的笑容就会极其神奇的出现化解,如同万能药水一般屡试不爽。
苏也不由得也被他的笑容感染,“在雁河取景如何?”她想到一个话题转移之前的问题。
图尔斯满意的点点头,“相当棒。对了,这是带给你的照片。”说着,图尔斯将照片递交给自己。
苏也打开来看,真的非常漂亮。曾经真实想过的地点与风景,凝固为相片,别有另一番风情。那仅是有感觉之人将自己情感注入其中才会感觉到雁河的美丽,像苏也她爱上的是雁河的淳朴简单,但在某种程度来说也是爱上自己赋予这个地方的感情,所以才会对这个地方恋恋不舍。然而图尔斯将这些景色聚焦放大,印染处理之后,会有许多新的事物与含义蕴予其中。或许艺术家总会将我们平凡人眼中的事物发觉,并化腐朽为神奇。
“很漂亮,我会好好收藏的。”苏也把照片整理好放回信封装进手提包中。
“弄丢了我再给你,反正我那里有底片。”
不知不觉中,菜上齐了。图尔斯点的菜一份份放到苏也的面前,大多偏向热菜,算是照顾自己口味的细节。
他帮着盛了一小碗汤给苏也,询问道:“你对海鲜不过敏吧?”
“要是对海鲜过敏,那我岂不是很没有口福。”苏也双手端过碗,眯着眼,盛了一勺匙,轻吹几次,喝下。海鲜浓汤,脸汤含入口腔的还有海鲜肉,好像是虾仁。没有海鲜的腥味,咸淡适宜,这碗中的汤也不知熬了过久才出锅盛盘。看样子凯宾贵的理直气壮。
喝完汤后的苏也有淡淡的满足之情,图尔斯轻笑着也为自己装了一碗,“其他的菜我就不介绍了,但我保证,一定让苏也满意。”
名副其实的美食,这几日因为赶稿子一直随便吃着司年为自己定的外卖,多少有些腻味。所以苏也吃得津津有味,胃口不大的她今晚也吃了不少的食量。
吃完正餐,还有饭后甜点。苏也的胃容纳不下更多的食物了,在胃做出强烈反应之前,苏也停止进食,“剩下的就交给图尔斯了。”
“是的,长官,我不会浪费粮食的。”图尔斯学着士兵的口吻说道。
“瑞扬。”一道冷冷的声音投射他们的区域。
苏也不知道是在叫谁,但声音的的确确是投向自己所处的位置,疑惑的抬头张望。和图尔斯七八分像的面容,过于清亮的眼睛赤裸裸地盯着自己,苏也不禁寒颤,冷意油然而生。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睛,那眼眸就像玄奥亘古的黑洞,深不可测,不受控制地吸引。仿佛一旦这双眼睛的主人随意地表示,就会有人为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那黑色引诱着自己深藏心底的恐惧,苏也被图尔斯的回答惊醒。
“哥哥。”图尔斯的称呼说明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好巧,在这里碰见苏也。”乔西先是一愣,立马给予一张笑容,笑意却不达眼底,哪怕嘴角上扬的过度。
苏也感觉自己陷入了沼泽般的境地,挣扎只会被吞噬地更快,就范只不过是延长死亡的时间而已。她一下子左右为难,即便不知道为何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