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也没想到身上的淤青会如此之多,还好都是那种会很快消退的淤痕。毕竟滑雪这种运动少不了磕磕碰碰,这次没有伤筋动骨就已经是万幸。她记得她的同学曾经为了练习滑板而骨折,在家休养了大半个月。她可不想自己成为病号回国。
从浴室回到房间,司年正在接电话,看到苏也走进来,无声地指了指桌上的牛奶,继续自己的谈话。
她听了几句,大概知道电话那端的人是谁,安静地坐在床边喝完牛奶。司年仍然没有放下电话,在几步之外来回的踱步,神色轻松的和乔西隔着电话线相互调侃。这种友谊模式总会让苏也感到新奇,似乎吵架,互损对方是促进感情的唯一途径。
她和于畅远更多的是亲人之间感情,她对于于畅远的那些不带情面的话向来是选择接受的,甚至在外人看来,苏也是心理强大到能够接受于畅远任何打击的高级战斗军。尤其在熟悉他们的护士眼中,苏也更像是一个英雄,能够抵挡于畅远的“冷气”。
冲洗杯子后,司年结束了通话,房间里猛然寂静片刻。
“三分之二了。”苏也没头没尾的说道。
司年想了几秒,才意识到苏也指的是她的小说,那本以他们为蓝本的小说。而作为条件交换的秘密,司年却极其不愿意告诉苏也,他或许可以更换这个秘密的内容,这应该不会影响约定的效力。除非必要,他决定不将他和沙瑶的关系告诉苏也。即使苏也接受了这个事实,也没有因为这个事情离开自己,但肯定很让两个人的关系变得微妙。
“三分之二了?那写得很快呐。”他想问结局会是怎样的。
“本来可以很快完成的,但是我还没有想好结局,所以就暂时搁笔了。”
是的,她不知道该如何控制笔下的人物的命运。因为虚幻的他们也是现实的他们,而这也会是司年让她写得最终意义。因而她慎重又慎重,到最后反而不知道如何下笔,之前所写的提纲早就失去了它原本的意义。
这话在司年听来,便是对他们未来的不确定又添加了一丝不安因素,他走到苏也的身边,坐下,握住苏也暖和而柔软的手,“小说而已,不要真得以为他们的命运能够替代我们的未来,苏也又不是预言家,顺从自己的心意写就好,badendingorhappyending都只是故事的结局而已。”
真的吗,真的可以不将小说映射他们的生活。
“可是司年不是说要写得让你满意才能够获得司年的秘密吗?”她把玩着司年的手,有些凉,修长的手指上有还未褪去的疤痕,是上次在大阪留下的“纪念品”。
“如果苏也真的想知道,我也可以现在就告诉你。”司年语气平静地说着,如同沉睡的森林。
苏也觉得这是司年在安慰自己的方式,“那好啊,司年就告诉我你的秘密吧。”
“在这之前,我要先进被窝,有些冷。”司年用力地揉了揉苏也的脑袋,散放下来的头发被这么一折腾,变得毛毛躁躁的像一只炸毛的猫。他轻笑了一声,拿起衣服去公共浴室,留苏也独自一人待在房间。
这次在北海道选择的还是青年旅社,唐世龙推荐的。已经习惯青旅模式的司年也没有什么怨言,安之若素地进行着自己的活动。就拿公共浴室来说,其实就是一间一间隔开的小房间,门一关和房间里的卫生间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热水从花洒里流出来,没过一会儿,水蒸气就弥漫封闭而狭小的空间。司年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只是凭感觉摸索着完成冲澡这项活动。隔音效果不佳,在里面的司年能够听到外面不时传来的交谈声,日语英语还有不知名的语言交杂糅合,成为一种奇特的音调。司年将温度又提高一档,高过皮肤温度热水流过躯体,给他带来一种灼烧的快意。不知道苏也在大火之中,是否比这样要痛苦千百倍。
司年最近总会想到于畅远对自己说的话,他无法亲身感受,但思维会不受控制的想象那些话语所构成的画面。就像前日,自己因噩梦醒来。梦中的自己冷冷地站在大火之中,没有烧伤,他看到在火中挣扎的苏也,年轻的面庞,穿着学生服,匍匐在火海之中。火光倒映,模糊她的面容,司年想要上前牵住苏也的手,可是自己的身体无法移动,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
无能为力真的让人感到格外的悲哀。
这样的念头随着水汽越升越高,他赌气地将水关闭,凉意随即跟上大军的步伐。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司年快速地擦干身体,换上衣服,走出浴室。
“司年,好巧啊。”抬头就看见唐世龙眯着笑眼,友好的冲他打招呼。头发还是干的,手中提着袋子,应该是准备洗澡。
“恩,我刚洗好。”他微微颔首,一边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拭着头发。
唐世龙的嘴角露出显而易见的微笑,像水波不兴的涟漪,消融在温和的笑容之中,“快去吹干头发吧,感冒了可是件头疼的事情。”
“好,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见。”司年对那抹奇特的笑意感到迷惑不解,但又因唐世龙的话而匆匆说再见。以后找个时间问一问唐世龙好了。
看着司年逐渐远去的身影,唐世龙的笑意隐去,忧愁之色浮现在脸上。这对恋人,势必会因各自的倔强与自尊而分离吧。
相处的时日不多,但唐世龙还是将他们的相处方式看得几分清楚。问题都掩盖在深处,表面的安详是维持不了太久的。
司年向前台借了吹风机拿回房间,苏也正窝在床上抱着电脑飞快的打字,是在写小说吧。听到推门声,她抬起头来,又见司年手中的吹风机,便小声说道:“我帮司年吹头发吧。”
靠近床是有插座的,所以苏也半跪在床上直起身子,而司年则搬来一张椅子坐到床的一边。不高不低,刚刚好。
司年的头发略长,经过擦拭后的头发柔顺的贴着脑袋,不时还有水珠落到衣料之中划过皮肤。苏也将吹风机调到热风档,手指轻柔地拨弄着他的头发。整个房间里只剩下吹风机的工作声,他们谁都没有说话,享受这种亲密的活动。司年闭着眼睛,热风在耳边吹来,嗡嗡声也没那么刺耳。
何必去探究一个人内心的深处,那里是永远不允许阳光进入的禁地。只要明白彼此的心意就好,这样的温存足以打败所有的障碍。
估摸十几分钟后,司年的头发也吹干了,她关掉吹风机。然后苏也用梳子打理着它。
司年像是没有听到似的一动不动,苏也又叫了一声他才好像刚刚反应过来。起身拔掉插头,顺带着椅子和吹风机放到桌子附近。好像一个没有睡醒的人,在一时没有清醒的状态下做着自己也不知道的事。
就在这时,苏也把文档保存,然后关闭笔记本电脑。
做完这些事,司年正好脱下外套,钻到被子里。
房间里在他躺下之后,更加安静。
关闭主灯,亮起壁灯,在橘黄的灯光下,司年和苏也面对着面。
“我讨厌图尔斯。”司年冷静的陈述这个事实。
他的面容就在她的面前,面对着面,甚至可以看见他浓密的睫毛和额上淡淡的伤痕。
外面的天色浓墨一般,而房间里的氛围也沉重下来。司年的直白总会将苏也逼到角落,使她不得不做出一个抉择。是做困兽之斗还是等待死亡,结果其实没有太大的差别,因为他们都会为了彼此退让,他们都害怕把彼此逼得太急导致严重的后果。
似乎很久没有这么认真地看清司年的容貌,这是一张让人羡慕的容颜,也是陪伴自己无数个日日夜夜的面容。她没法抹去生命中有司年的痕迹,只能看着他在自己的身上扩大这些痕迹的范围。苏也自己都认为自己一开始的“惊鸿一瞥”,关注的是这副好皮囊。一见钟情,钟得是这份美丽而已。
这个男人,总是这般地直指人心。暧昧的话,漂亮的话,朴实的话,承诺的话,他统统说过,说的义不容辞,也做的一板一眼。作为听觉动物的苏也,绝对充分享受了自己的优势。因为苏也知道他是喜欢自己的,以至于能够如此坦率地向她展露自己的醋意和心中的想法。
“我不会再见他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
“这不是苏也能够决定得了的。”其实司年知道,是图尔斯先找苏也的,只是心中的闷气只能对着苏也说,甚至有些抱怨她的意思。
苏也轻微挪移了头部的位置,“我只能控制自己的行为。而我所希望的是能够获得司年的信任。”只有他的信任,才能够让自己避免陷入误会之中,让自己的生活变得稍稍那么顺畅。
好像想到什么,司年说:“我会找许细雪说说看,如果他是周瑞飞的弟弟,而许细雪是周瑞飞的恋人的话。”这一深层的关系还是由苏也告诉自己,又向乔西证实之后的出的确切信息。
“司年,你和她关系很好吗?”苏也不带情感地问道。
愣了几秒的司年点点头,“私下关系还不错。”此话说完,司年才领悟到苏也问题里的深意,补充解释道:“只是朋友而已,说来你还是我们成为朋友的契机。”
“我?”苏也有些讶异。
“是啊。”司年缓缓地笑着,“我在商城为你挑选礼物的时候碰见许细雪的,就是那条你在书房发现的手链。为此我还请她吃了顿晚饭。可惜那条手链没能在合适的时机送给你。许细雪的眼光真的很不错,人也是很好的,如果仅仅是作为朋友的话。”
就在司年感慨之时,苏也这边却猛地笑出声来,泪也伴着划出眼角,表情有些夸张的呈现在司年的面前,“司年,我真的是个傻瓜。”她竟然为这样简单的事情而难过了许久,她真的是笨到可以,几乎没有什么智商可言了。她应该在当初就询问司年这件事情,这样自己也不会把这件事一直惦念在心头,以至于自己在见到许细雪的时候升起莫名的敌意。
“苏也才知道自己是笨蛋啊。”他没有问苏也为什么流泪,只是轻柔地为她拭去眼角的泪。
“我这么笨,司年还要啊。”她泪中带着笑意,承认自己的幼稚与无理取闹。常常自以为是的做出认为正确的决定与判断,到头来那些曾经自己所做的抉择反而在远处嘲笑着自己的愚蠢。
“这么笨的人居然还有人要和我抢,我也真是劳心劳力。”
“那我还是不要当做司年的负担好了,这样司年可以轻松许多快了许多。”
“我愿意你是我的。”司年突然伸手将苏也拉向自己。嘴唇上的席卷而来的炎热触及苏也,他的双唇比苏也的好像还要热一些,但是异常的温软,如同质感极佳的丝绸。
她闭上眼睛,纵容司年的任性而引发的行为。苏也喜欢司年的吻,不会顾及她的呆滞,在她的唇上辗转,像是将自己的心意通过这个渠道传递给她。她的手越过司年的腰,紧紧地抱住他。
“我是你的,我是你的。”苏也断断续续的吐出零散不堪的字眼,就这样决定下来,就让自己成为司年的专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