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光祖好生感动，他紧紧地搂着她说：“小成，我不值得你这样，你这是何必呢……”
东洋电子公司坐落在秦都市东南二十五公里的丽山之下，距离号称世界第八大奇迹的秦始皇兵马俑不远，和秦机厂、路路通两厂基本呈等腰三角形，到两厂的距离相当。第二天一上班，朱光祖就打来电话，说他要来见她。
乔娇虽然早就从扬广潮那里知道朱光祖要来，接到他的电话，还是激动的脸热心跳。她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很是平静地说：“你有什么事儿？”
“我有急事，要找你。”
“说吧。”
“电话里说不清，我到你那儿去。”
“好吧。我现在正谈一个重要合同，估计上午没有时间，你到中午下班到我家来吧。”其实，她今天上午一点儿事也没有。她给他说了楼号，就放下了电话。她把要处理的事情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好，就早早地回家了。她让人把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又到浴室里洗了澡，然后便精心地打扮起来。她取了好多时髦的时装，都觉着不太合适，气得她把那些衣服全部扔在地上，坐在那里发呆。保姆见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吓得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光祖爱的是过去的乔娇，我又是化妆、又是时髦服装，他见了一定会烦的，我还是穿过去的衣服好一点。想到这儿，乔娇立即取出那件藏青色的旗袍。那旗袍是朱光祖用他发表在《机械工程师》上一篇论文的稿费买的，每到她和朱光祖的生日和一些重要的、值得纪念的日子她才穿它。她非常地爱惜，每到夜深人静和寂寞无聊的时候，她都要将它拿出来，看它、摸它，思想着她与朱光祖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它伴着她度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帮她解除过多少无聊和痛苦，给了她无数地勇气和力量。今天，她希望它能给她带来他们和好的希望，至少能使他顾念过去的一切，而不像这几年这样对她冷眼相向。一切收拾停当，就到十二点了，乔娇就在屋里等着她心爱的人。
乔娇觉着过了很久很久，其实也就四十多分钟。她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一会儿又到窗前查看、在屋里走来走去。当她又一次不安地坐下之后，那久久渴望的敲门声终于在门外响起了。乔娇呼地站起来，心突突乱跳，几步到了门口就要开门。她手抓住锁扭，却停下了。心说，他选择上班时间来找我，就是证明她要公事公办，我亲自去给他开门，显得我自作多情又失身份，她压抑着激动，让保姆去开门。
不大功夫，保姆领着朱光祖进了客厅，来到卧室说，乔董事长，朱厂长来了。乔娇从沙发上站起来说，让他进来。保姆出去，领着朱光祖进来又说，乔总，朱厂长到了。乔娇从窗口转过身来，朝他走了两步，把手伸给他，蜻蜓点水般地握了握，说朱厂长，欢迎。请坐！保姆要给朱光祖倒茶，乔娇说我来，亲自给他到了茶，取了烟。
她接待得体，礼节周到。这职业的、标准化的礼貌，使朱光祖觉着借钱之事凶多吉少，沸腾的心一下子跌进了冰窟。
经济社会里，一个有钱的女人，追逐的人象苍蝇一样众多，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千方百计地把你弄到床上，再掏空你的口袋。乔娇是个有钱而又非常漂亮的女人，她在秦都市，崇拜的、爱慕的、追求的、纠缠的，她都见过不少。对于那些没有感情色彩的献媚，乔娇一律不予理睬，即就是接纳了，也只是解决生理上的一时需要，这种需要，是任何一个健康的男人都能提供的，惟有爱、惟有那种性情合一的溶合，惟有朱光祖才能给她。因而，她将对他的接见放在从未放过，被她布置的极具性感的卧室里。保姆一走，她就身子一颤，猛地朝他扑去，叫道，光祖，你，你终于肯来我这儿了……
朱光祖被她的行动弄蒙了，刚一愣神，就被她抱住了，她那火一般的吻，就象要他在这倾刻之间还清她这十年来的相思债一般。她的热情，使朱光祖心里一颤，他看着她那描得弯月一般的秀眉，那盈若秋水的眼睛，那滚动在双颊的笑容，那樱桃一般的红唇和丰满而不失苗条的身躯，比上学时更美妙更和谐，不禁被她的美艳惊呆了，使他情不自禁地搂着她，怕她跑了似的、死死地抱着。她轻轻地挣了挣，他意识到把她弄疼了，就松开她，她突然把他拥到床边，急切地解着他的衣裤，他机械地站着，任凭她动作……当她剥尽他的衣服，就要把自己脱的一丝不挂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行为和妓女一般可耻，那股激情一下子削减下来，抓着衣服就穿。看他那样，她立即像块磁铁一般，紧紧吸在他的身上，他怎么推也推不开。她紧而有力地搂着他，把自己的一身嫩肉压在他的怀里，她那酥软的身体，使朱光祖受了传染，他酥了，发抖了，全身激起一股热流，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猛烈地浸人他的全身，使喘不出气来，成了她的俘虏。她吻他，他也吻她。
光祖，你吻了我，我终于找回了你，找回你了!
朱光祖说，我没有吻你，是你吻的我……看到她眼中的嗔怒和艾怨，他不再说下去，低着头……
看着他那慌乱无着的样子，乔娇得意地笑了。她冲动不已，以她那柔道三段的身手，一下子压倒他，在他脸上暴雨般地吻着，啃着。那吻充满了性欲和渴求，使得朱光祖狼狈不堪。那一米八十四的身子，完全成了一只毫无抵抗的羔羊，任她宰割。她的嘴唇从额头到眼睛，从脸庞、下巴到胸脯小腹，一寸寸、一节节，吻的他魂不附体、酣畅滋润。一种从未体验的舒坦，使他进入梦境一般，整个身子轻飘飘地浮了起来。他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她，任凭自己在那温柔之乡里升腾溶化。
当她剥尽他最后的饰物时，也将自己弄的莲藕一般干净，接着猛地把他翻到上面，在他的脊背上抚摸着说，光祖，我的心血没有白费，我的目的终于达到了，我终于得到了你！
乔娇的话象那千年的冰水，当头浇下，使朱光祖那被她燎起的欲火，又陡然地熄灭了，使他在激灵的冷战中，倏然清醒了。他暗道，她的目光不是爱，而是征服我、征服一切、向我证明金钱的万能！哼，可惜呀，在最后的一刻，我还是顶住了你的诱惑！他冷冷地看着她那紧闭着双眼，充满着欲火的、得意的脸，猛地翻落一旁，拉过衣服就穿。
光祖，你怎么啦？朱光祖的行动，使乔娇大吃一惊，她猛地坐起来，伸手拉他。他在心里说你，你别碰我！可脸上却布满了无可奈何，他捉住她的手说，我，我太紧张了，不行了。她知道他此举的目的，暗道，哼，我会让你自动投入我的怀抱的！她恼羞成怒了，但却强行压住。她叹息一声，滚过来，双手按住他的肩膀，一脸理解地柔声说，光祖，我太性急了，我没有想到我给你造成的巨大伤害，一见你，我控制不住自己，请你原谅。
接着，他们就下了床，相互说些没用的话之后，就无话可说了。见气氛很是尴尬，朱光祖向她解释了以前他不要她帮助的原因，然后就直奔主题。
此时，乔娇突然想起扬广潮的话，心中冷笑，你是无路可走了，才放下面子来求我，我不会把钱那么痛快地交给你的。于是，她就淡淡地、直截了当地说：“是你对我还有那么一点眷恋之情，还是想利用我对你的感情，来为秦机厂的两万张嘴讨口饭吃？”
“我，我……”朱光祖想不到她会那样问话，一下子蒙了，他结巴了半天，才承认道，“你说的很对，我两者都有。我来找你，是看不贯路路通那种把人不当人的行为，看不下去秦机职工那种祈求、绝望、无可奈何的眼神和面黄饥瘦的脸，还有秦机人为了支持我，使厂子恢复生产而卖血、卖眼、卖骨髓的行为。”
听到这儿，乔娇再也按不住怒火了，呼地站起来说：“朱光祖，你给我听好，我乔娇是外企的经理、董事长，不是中国慈善机构的领导，你们厂职工卖血、卖眼、卖骨髓的行为，祈求、绝望、无可奈何的眼神和面黄饥瘦的脸，与我有什么关系？”
朱光祖被噎住了，他无言以对，蒙了半天，才喃喃地说：“我，我想，你，你曾经也是秦机厂的一员，与秦机有些关系……”
“我是在秦机厂呆过几天，可秦机人如何对我，你还不清楚吗？”
秦机人对乔娇怎样，朱光祖不但清楚，而且刻骨铭心。在秦机人的心目中，朱光祖是俊美的化身、知识的化身，他与乔娇恋爱，人们都认为是美好的姻缘、天生的佳配，都在心里祝福他们。当人们得知乔娇抛弃了朱光祖，要与一个日本老鬼子结婚的消息后，好多人为他不平，有的向乔娇泼脏水、吐吐沫，砸菜帮、扔臭鸡蛋，还有的骂她、打她、羞辱她，对她进行人身攻击。她曾经哭着说，我到了日本，有朝一日杀回来，就是拉屎尿尿，也不朝秦机厂的方向……
乔娇回国不久，朱光祖就被下岗，接着高强被调走，赵大庆当了秦机的厂长，秦机厂开始了风雨飘摇的动荡时期：管理混乱，亏损急剧上升。在厂子即将倒闭的时候，乔娇提出与朱光祖重修旧好，朱光祖不齿她的行为，对她挖苦了一番之后，就再也不理了。他接手厂长，又拒绝了乔娇的帮助，他现在来求她，她知道他是走投无路了，心说，你看不起钱，看不起为钱而奋斗的人，我就叫你尝一尝没钱的滋味！她看着朱光祖，嘲笑道，你不就是我个同学吗，你凭什么要我拿出几千万元，来救你那该死的厂子？
朱光祖确实是想利用乔娇对他的感情来借钱的，这时，他突然觉着失策，对于为了金钱连人格都不要的人，还有什么感情可谈的？他沮丧地叹了一声，知道自己该走了，站起来说：“你说的对，秦机人对不起你，我也只不过是你一个同学，不该来找你，打搅了龟田太太的工作，对不起。”他说完，大步走出她的房间。
乔娇所说的一切，都是强忍着内心的波涛汹涌而做的，在他站起来朝出走的时候，她还表现的从容得体，当他出门，她就几步来到窗前，看着他下楼，走出别墅的大门。当他从她的视线中消失后，她靠在窗户上，大哭起来。
朱光祖迈着灌了铅般的双腿，一步一步来到车旁，司机打开车门，把他接上去。由于心情不好，他一上车就瘫在椅子上，司机见他脸色不好，把车开得很慢。车到他的楼下，朱光祖就像喝醉了酒一般，跌跌撞撞地来到自己的房间。他掏出钥匙，却怎么也插不进锁孔。正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门却自动地开了。见是李小成，他一下子抱住她，小成也抱住他，他们门也没关，一句话也不说，就那样呆呆地站在客厅里。此时，也不需要说什么，他要说的一切，都在这默默地无言之中。她不借？李小成问。其实，这是多余，从他的表情，她早就知道了一切。他没有说话，默默地点了点头，把他推倒床边。李小成知道他心烦，需要解脱和刺激，边解着她的衣服边说，我自认为一向看人不会错，怎么就没有看透她呢？
朱光祖解着他的衣服说“你很奇怪，是吧？”
她躺在床上说：“是的，我走眼了。”
他搂住她说：“她是个不平常的女人，用寻常人的思想去看她，难免不错。你想听我和她的恋爱故事吗？”
“你们那么好，人人都觉着是非常般配的一对，我就是不明白，她怎么会那么狠心，撇下你去嫁给一个日本老头呢？”
“是呀，到现在我也不明白。”朱光祖就把他家怎么下乡，怎么和她家建立了友谊，又怎么回城，他又怎么帮她和她弟弟上学、帮她弟弟看病等等，细细地讲了一遍。最后，他说，“我可以说对他非常了解，可是我对她在两天之内借了三十万元给她弟弟看病，一直心存怀疑。后来，听人说那是她给人做了半年包身女的报酬，我问了她几次，她说是她一个台湾回来的亲戚借给她的。我非常相信她，她说是借亲戚的，我也就相信了。”
“那三十万与老鬼子有关系？”
“我们邻居了好些年，没有听说她有什么亲戚在台湾，那钱与老鬼子有没有关系不清楚，可来路确实令人怀疑。”朱光祖说着，心中突然产生一个相反的念头，难道她丢开我去日本，是觉着她做过包身女配不上我？想到这儿，他觉着自己错怪了她。如果真是那样，她回国后就不该找我重归旧好？他叹了一声，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倒底如何，只有她自己知道。朱光祖不管怎么把乔娇朝好处想，都不能说服自己。于是，他就不再想乔娇了，专心地做起事来。完事儿之后，他坐起来，攥着李小成的手问，小成，你说现在怎么办？
“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目前摆在我们厂面前只有两条路：第一，像夜梦长一样与人联合，让人收购兼并；第二是破产，甩掉包袱，轻装上阵，重新组建新厂。”
“我不想走夜梦长的路。”
“那就只有破产。”
“这样我也想过，可就是觉着不好。让我好好考虑考虑，明天再找梦长他们几个人碰一碰。”
“月底快到了，你要当机立断了。”
“最多后天，我会向全厂职工做个交代的。”
朱光祖想着厂子的前途，一夜没有睡觉。第二天晚上，他对李小成说：“破产的办法是可行的，但是，这是向国家玩儿空手道，我做不出来，同时，还要很多人下岗，这是我不愿看到的。我觉着与人联合，或者被人兼并比较好一些。”
“不想破产，也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了。要与人联合，也只能与乔娇联合。”
“还要找她？”
“她虽然没有借钱给你，可凭我的直觉，只有她不会太坑你。”
“她要是不肯呢？”
“她会的，不信你试试看。”
朱光祖被她说的蓦然一动，立即拨通了乔娇。
“乔娇，我是朱光祖。”
“朱厂长，您有什么事儿？”乔娇礼貌的有点儿冷淡。
“你愿不愿兼并，不，应该是收购秦机厂？”
那边沉默了半天后问：“朱厂长，您当那么多人的面要下秦机，又花了二十万买下乌纱帽，你不想让它重现辉煌？”
“我已经说过，我只所以接受他们的选择，是因为我气不过路路通那种把人不当人的行为，看不下去秦机职工那种祈求、绝望、无可奈何和面黄饥瘦的脸。我承认我想利用你对我的感情，现在我才知道，我太自不量力，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乔娇又是半天没言语。朱光祖急了：“乔总，您愿不愿要？”
“你不和你的幕僚商量一下吗？”
“他们都睁大眼睛，看着我能通过你来救秦机厂于水火之中，我的决定，就是他们的意见，只要你能要下秦机的所有人员。”
“好吧，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