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峦如影,重重叠叠似画隐去。在这墨绿山水间,突兀的显现出一座小山般的巨石。巨石光洁,未见草木生长。巨石脚下则是贯穿而过的弯迤小溪,溪水净透。流转间分不清是水流残影,还是游鱼嬉戏。因石因溪,所以当地人称此处为溪里涧。顺着溪流自上,也就是巨石后面则有一村,为“里涧村”。
却说今日天色未明,村子里尽皆亮起灯火,陆续间向着村口走来好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小。不多时只见一小孩从一间篱笆小院跑了出来,边跑边叫喊着“:凌哥儿不在屋里,凌哥儿不在屋里…”
众人寻声望去见是荀小,再结合他的喊话内容,便已在心底明白原由。还不待村人张口询问,荀小已奔至人群,不见丝毫喘息,张口向着一中年汉子子说“:阿父,凌哥儿不在家,床上没人咧!”
村子不大,从村头第一户到村尾也就两百多步的距离。而凌生的小院距离众人更是极近,小孩虽然腿小,但也就这么一思索的功夫。这时村人隐隐的议论声才响起,但也有人不时望向荀小口中阿父,显然这中年汉子在村中还是颇有威望的。
中年汉子的眼神略微飘过小孩刚刚奔来的院子,沉默一会后,发现众人都停止了议论,静静地望着他。
中年汉子不觉鼓动下喉咙,声音略显浑厚地说道“:前几天凌生就跟我说,从小吃我们的,穿我们的,十年来再大的恩情也还上了,让我们不用去祭拜了,他也不想再跟我们一起去祭拜了。那时我很欣慰,说明凌生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他还说…”
“:这孩子,怎么会这么想了,没有他的爹娘哪有我们现在…”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了中年汉子的话,不知是否是想起了当初,声音显得格外伤感。
众人一下被这伤感的话语勾起了曾经的回忆,于是纷纷扬声附和。
“:凌生从小就懂事啊…”
“:叶婶说的对,是我们欠了凌生爹娘的命啊,拿我的命来偿都不够呀!”
“:想当初我得了重病,几乎一病不起。还不是凌生进山里给我采来药草治愈的。自家孩儿都未这般对我,更何况凌生爹娘对全村的恩情,叫我们如何做得出这等忘恩负义的举动!"
中年汉子看见众人越发激动不安,心中到是颇为理解,但有些话他必须要说清了。于是中年汉子不得不扯开喉咙,用更为洪亮的声音喊道“:好了,好了,大家听我把话说完!”
见众人情绪稳定,这才接着话头说“:你们觉得亏欠凌生爹娘,亏欠凌生?凌生又何尝不觉得亏欠我们!爹娘的恩全让他一个人承受了,你们不觉得太重了吗?他努力的懂事,努力的报答我们,这些年来可曾有丝毫麻烦过我们。独自上山去打猎,采药……有几个孩子五岁开始做这些?有几个孩子五岁便能无惧野兽?”
“:凌生是全村的骄傲,是村子的未来。”
“:凌生从小就是个天才,学灵术一学就会。”
……
中年汉子顿时愣住了,一时分不清村人究竟是没弄懂他的意思,还是在混淆语意。毕竟有凌生在,村子安全多了一份保证,食物也丰盛许多。或许有些人小小的自私心再作祟吧!想及此处心里莫名的愤怒起来,脸上神色一下就严肃许多,冷冰冰的说道“:天才?你们相信天才?你们见过什么天才?外人眼中的天才都是自己给逼出来的,而凌生就是你们给逼出来的。你们想想自己的孩子在干些什么,再想想凌生这些年又在干什么?”
四周刹那间安静下来,但因为天色的缘故,丝毫看不清众村人的脸色。中年汉子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相信没有人是真傻,他的话已经说的够直白了。
“:行了,该去祭拜了。今后我们就不要勉强凌生了,一切选择皆由他吧!”说完拉起荀小的手便向村外走去,众村人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各自带着极为复杂的神色跟着走了出去。
顷刻间,村里便人影皆无,透着稍明的天色,依稀看到屋檐下垂出的茅草随着晨风微微摆动。
这时,一个黑影从屋落的一个檐角显现出来,似乎在观察什么。片刻过后,便见黑影跃动至刚才众人站立的地方停住,原来却是一只猫儿。
猫身雪白,纤细的毛发随着风儿翻卷起一朵朵绒花,或大或小,或快或慢。伴着猫儿的呼吸抖动,让人真是忍受不住想要捧着花儿亲吻下去。唯独奇怪的是雪白的额头上却有一簇绿色毛发,虽然仅有指头大小,可不知怎的给这猫儿刹那间赋予了无尽生机,就似本该被大雪遮掩的土地上,一株小草破雪而生。
“:小草,还有人吗?”远远飘来刻意压低的声音,似随风卷来。
只见那只被唤做小草的猫儿扭过头来,声音轻柔,像极了温婉的女子,“:没了。”
小草吐出这两个字后,便向着刚才声音飘来的地方走去,而那躲在黑暗中的人也走了出来。身长五尺有余,粗麻衣裤,袖口和裤腿都用麻绳扎住,长发也是一丝不落的缚在额顶,仅插了一根黝黑的木簪,显得颇为简练。小草奔至少年脚下,不作迟疑,揉身一跃,少年更是本能般弯曲双臂接住小草。看着这般默契的动作,毫无疑问是经过了千百次的磨合。
“:先去爹娘的坟前看看!”少年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告知小草。
小草也并未言语,只是用头往少年怀里拱了一下算作回应。于是,一人一猫往村里走去。
晨曦已至,但因巨石的阻挡便只斜斜的一束光线落在村里,看上去村子如同分割成了两块。少年穿过光束,漫步走向刚才荀小奔出小院。其实那是他自己居住的院子,而他就是村人口中的凌生。
凌生走到小院边,然后拐了个弯,沿着小院边的一条小路直抵巨石脚下。站在巨石脚下轻巧一跃,这一跃足足有两丈余高。脚尖同时熟练地踩在巨石突出的石块上,几次弹跳间,落在一块足以容纳双脚站立的地方。而眼前赫然出现一个封闭的石门,门与巨石虽然有隐约的间隙,但若是站在巨石底下是绝对看不见这间隙的。
少年双手伸进石门的一处凹口,周身一拧,双手猛然使劲,便见一人高的石块向旁缓缓挪开。待能容纳自己侧身而入,少年即松开了双手,等略微适应了石室内的光线侧身走了进去。
小草不知何时趴在了少年肩头,眼中绿光清晰可见,但双目仅仅瞥了眼石室也就收回目光。显然对于石室已经熟悉之极,并没有什么能吸引她的地方,若非陪伴凌生估计也不会多看这儿一眼。
石室的石门虽然封闭,可进得里面并不气闷,看来凌生闲暇之时没少呆在这儿。凌生进来后随即向着一座石堆走去,那座石堆便是他爹娘的埋葬之地,听荀叔说是娘当初送村人进入石室时的交托。凌生来到石堆前,呆呆站立着,并不言语,也没有动作,只是这般看着。
良久良久,凌生只觉得心神烦躁,于是开口说道“:小草,你说我爹娘为什么一定要荀叔把他们埋在这儿?”说着侧目看了眼石室角落的那张石床,“:难道因为他们在这儿生活过,于是就想长眠在这儿?”
小草没有出声,只是伸出前爪搭拉着额头上的那抹绿色毛发,很明显她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思维上的困惑并不是腻想所能解决,于是石室内更显沉默。
凌生并不知道小草因为他的问题陷入了更深的思索,他只是更觉气闷,似乎连站立都觉得很是乏力,于是缓步走向石床。
石床偏寒意,而这石室又是在巨石肚腹,常年阴冷,不见阳光,易发让这石床阴寒之极。
凌生默默坐在石床上,顿时一股寒意由股间传遍全身,于是不禁伸出双手沿着床边滑动,那股寒意霎时由十指至抵心胸,烦躁气闷之感瞬间便被冲散于无形,顿时凌生不禁长长呼出一口气。看见小草依旧趴在自己肩头,于是说“:小草,让我躺一会儿。”
小草听到凌生的话轻轻一跃,落在了石床边。凌生先是伸出手抚摸了几下小草,然后才安然躺在石床上。因为躺着的缘故,眼睛便直愣愣的盯着石床上的顶壁,口中说道“:小草,我马上就要成年了,真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或许荀叔会答应,可叶婶他们肯定会…”
蓦地,凌生的声音突兀的断了,就像被人突然遏住了喉咙。小草本来是在闲适的听着凌生絮叨,此时忍不住诧异地望向凌生。却见凌生用手遥指壁顶一处,隐约有略微颤抖,口中更是惊疑不定的说“:小草,刚才你可看见壁顶有什么光芒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