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洪武县产茶，高中毕业后，在南方打了几年工的江涛就决定做茶叶生意。他到茶场里收购茶叶时，种茶的户主们则面露难色。细问，才知极品茶叶都被政府所办的茶叶公司定向收购了，茶农们以前曾把好茶叶卖给私营公司，上茶场收税的人就多了起来，茶农们再也不敢把好茶叶卖给别人了。
收购不到好茶叶，那生意还怎么做？江涛的茶叶行一开半个月过去了，却一点生意也没做。一天，范福临突然来到茶行，转了一圈后嘿嘿一笑说：“江涛，我说你会有饿死的一天吧，还不信。告诉你，茶叶公司经理是我堂弟，你想在茶叶上做点名堂，没门！好茶叶的毛你都沾不着，那些被剪下来的老茶叶倒多得是，地上一抓一把，还不要钱，哈哈……”
范福临得意洋洋地离开，江涛瘫坐在椅子上，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在高中时，范福临仗着叔叔是公安局副局长，在学校里横行霸道，向学生收“保护费”，江涛不给，和他打了一架，从此二人结下了梁子。
范福临恶毒的话不断地在江涛耳旁回响：“好茶叶的毛你都沾不着，那些被剪下来的老茶叶倒多得是……一抓一把……还不要钱……”
“不要钱！不要钱！不要钱！”江涛反复地念叨着几个词，突然眼睛一亮！他一个激灵站起来，大叫道：“有了！范福临给我送了一个良方啊！”
江涛马上出门，找了几辆三轮车，到茶场里收购老茶叶。那些老茶叶都是废品，茶农们剪下后就扔在田埂上，一听江涛要，赶紧说：“拿走，拿走，还省得我费事清理了！”
几天功夫，江涛就搜罗了小山似的老茶叶。他将这些老茶叶冲洗后晾干，然后压制成茶砖，他还到工商所注册了商标“射雕”，然后将“射雕牌”茶砖运往内蒙古卖，销量出奇的好。原来，江涛曾经到内蒙古打过工，了解到这里的人每天都吃牛羊肉，油性太大，需要茶冲一下油腻。
好茶砖的标准：叶大，去油，解腻！洪武县茶场里被扔掉的老茶叶叶子肥厚，经得起多次冲泡，但外观不好看，味道浓烈，不符合内地人的饮茶标准。江涛将它们变废为宝，神奇地使茶行走出了低谷，一年后，江涛就在县城里买下了一个门面房，扩大经营范围。他跟茶农们签订合同，十年里所有茶场里的老茶叶都要卖给他。
江涛的茶行变成了“射雕”茶叶公司，所制茶砖不仅在内蒙古经销，还卖到了宁夏西藏等地区。县委书记刘书记到西藏旅游，看到了“射雕”牌茶砖，居然是自己县的茶叶公司制作的，大喜过望，在同行的人中炫耀了一番，回来后，他就找到江涛，给江涛发了“明星企业家”奖状。
县茶叶公司由于体制落后，经营不善，多年处于亏损状态。“射雕”公司的崛起，令他们非常嫉恨。范福临兄弟俩一商量，决定也涉足茶砖制作行业，可茶农们已经给江涛签订了协议，怎么办？范福临眼睛一转，有了主意。
二
这几天，工商税务屡屡到江涛的公司里找事，公安局的警车也整天停放在公司门口，穿制服的人天天在门前晃悠，搞得人们都以为江涛犯了事。在江涛焦头烂额之际，范福临上门了。
范福临说明了来意。原来，范福临想跟江涛做一个交换。江涛将茶砖生意转让给县茶叶公司，而茶叶公司则将极品茶叶的生意转让给江涛。江涛皱着眉头说：“咱们这里的极品茶叶只在本省有些名气，在高档茶中，咱们的极品茶跟西湖龙井安徽铁观音等名茶比起来，根本不在一个重量级上，极品茶生意难做啊！”
范福临听完后，“哼”了一声说：“听你的意思是不想跟我做生意？也行，以后我的兄弟们要经常在这里停车了……”
江涛叹口气说：“好吧，你呀，我惹不起，但我躲得起。交换就交换！不过，做生意可不是儿戏，今天交换了，明天你又要换过来，那咱们的生意可就没法做了！”
范福临一听大喜，拍着胸脯说：“你放心，你能答应交换，就是看得起兄弟。咱们签订合同，二十年内，你经营极品茶，我们经营茶砖，彼此互不越界。咱们签订的合同可以到公证处公证……”
江涛和他商量了具体的合同条款后，范福临喜滋滋地走了。范福临和堂兄两个又商量了一番，为了让江涛彻底放弃茶砖生意，他们把签约仪式搞得很大，电视台还现场直播，刘书记得知了此事时，合约已经签订。他亲自到江涛公司问怎么回事，得知事情原委后火冒三丈：范家人真是欺人太甚了。江涛笑着说：“反正都是咱们县的茶，谁做都一样。”
刘书记叹气说：：“私人企业也是企业啊，不能随便欺压。他们范家怎么就一手遮天了？不就是一个公安局副局长吗？”
说完，他气呼呼地走了。
三
范福临和堂兄拥有茶砖生意后，果然发了财。他们俩一边数钱一边笑：“江涛那小子正在家哭吧……”
弟兄俩数着钱，开始筹划个人收购茶叶公司的事情。这事情由二叔牵头，好几个局长都帮了忙，县长同意了，刘书记原则上同意了，却不同意价格。刘书记说：“谁不知道公司茶砖生意好，这么低的价，岂不是贱卖国有资产？”
范福临和堂兄一商量，咬咬牙，将所有积蓄都拿出来，又向亲戚朋友借了些钱，将公司拿下了。但他们拿下公司第二年，茶砖市场风云突变，主要市场内蒙古的茶砖需求量下降了很多，其他地区也下降了，而茶农们则觉得茶砖那么好，就极力抬高老茶叶价格，这样一来，材料上涨，销量却不佳，公司第一年盈利减少，第二年持平，第三年居然亏损了。
范福临和堂兄欠了一屁股债，二叔一心想当正局长，但刘书记对他印象不好，以至于到了55岁了还是副职，升正职无望下，就早早地办理了退休。人一走茶就凉，无人再照顾公司，公司再也支撑不下去了，欠了一屁股债的范福临想起了江涛，如今江涛的公司风风火火，已经成了省里的明星企业。
范福临希望江涛能够收购他们的公司，他开了个价钱，江涛提的价钱只是他的十分之一，范福临哀求道：“江涛，我开的价钱是我们买公司时价钱的一半了，你一刀砍去那么多，我们可就没活头了。”
江涛给他算了一笔帐：茶砖生意销量低迷，他收购范氏公司，只是想用场地做精品茶，这样一来，公司的设备对他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能开这个价钱已经很不错了……
范福临只好答应了。签完合同，看着装饰辉煌的江涛办公室，他感慨地说：“你能发展的今天，真让人意外啊，老天都在帮助你啊！”
江涛笑笑说：“不是老天在帮我，是你在帮我！”
范福临愣住了，江涛解释说：“我做茶砖生意时，发现内蒙古地区百姓们的生活方式发生了改变，他们的饮食结构不再是肉奶，开始添加了蔬菜。这样的话，茶砖的需求就慢慢地减少了。而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对茶叶质量的要求也相应提高，我正发愁如何搞精品茶时，你来了，逼着我跟你交换，我欢喜不尽，我请来茶艺师，开发咱们的精品茶，打响牌子后，滚滚财源就来了……你抢去了我的破棉袄，却给了我一套羽绒服啊！”
范福临恍然大悟，是他范福临将江涛一步步地逼上了富翁的宝座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