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天快步走向了夜市,还未靠近,妞妞那奶声奶气的独特嗓音便传入了许天的耳际,然而,传来的声音并非往常的叫卖声,却是妞妞的哭喊声。
他连忙加快脚步小跑了过去,但见今晚的夜市格外冷清,摊贩全都跑光了,只有陈秀雪的摊子还在那里,被一群城管包围着。
“说了你几遍了,没得商量,拖走。”
“警官,我知道错了,别这样,我马上走。”,杨秀雪苦苦哀求。
“说什么也没用,我告诉你昂,快放手,不然连你们也抓回去。”,领头的城管一副盛气凌人,咄咄逼人的嘴脸。
“叔叔,叔叔,别抓我们,求求你别抓我们。”,妞妞一边哭一边抱着城管的大腿。
“放过我们这一回吧警官,我们不敢了,真的不敢了。”,杨秀雪惊慌失措,哭丧着脸。
“你真不放手是不是。”,城管也不耐烦了,怒目瞪得老大:“给我拖开他,将东西搬回去。”,顿时其他城管立刻如同强盗土匪一般,向杨秀雪的三轮车冲了过去。
“不要。”,杨秀雪吓得花容失色。
在这一刻,她突然想起了许天,多么希望许天此刻能在他的身边。
“住手。”,忽然,一道洪亮的声音自耳边响起,杨秀雪转头望去,顿时一惊,随后便是一喜,喜极而泪。
许天真的来了…
“大哥哥。”,妞妞看到许天,连忙反过来抱住了许天的大腿,带着哭腔喊了起来。
许天顺手将她抱了起来,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脑袋,同时顺手搂住了杨秀雪的小腰,一脸无畏无惧的看着城管:“怎么回事?”
“有你什么事?”,领头的胖城管傲视着许天:“我们在这执法,你喊什么住手,快滚开,不然连你也抓回去。”
“抓我回去?”,许天玩味一笑:“好啊,有种来吧。”
“妈的,还这么嚣张是吧,抓回去。”:这领头的胖城管一挺,小爆脾气立马起来了。
“等等,等等。”,忽然,其中一个年轻的小城管拉住了他,低声道:“欢哥,这人我们惹不起。”
“怎么回事。”,一听这话,领头的胖城管立马脾气立马沉了下来。
“你记得今天让县里天崩地裂的风云人物吧。”,小城管说道。
“是他。”,领头的胖城管瞬间激灵起来,再望向许天那在灯光下有些发灰,但依然能辨别出来的白发,他立马惊醒了过来。
县里警察局长都要亲迎亲送,点头哈腰,别说你一个最低级的巡街城管,他哪里惹得起这种大人物。
要说,这胖城管也是属狗脸的,一认出许天,态度立马来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变,摇起了尾巴:“原来是许哥啊,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才没认出是你。”
“噢,这样是吧。”,许天偏着脑袋看着他:“那么现在可以跟我说说怎么回事了吧。”
“没事了没事了。”,胖城管连忙摇手,其他人立刻就放开了杨秀雪的三轮以及车上的货物。
小城管连忙走过来,递给了许天一根烟:“许哥,是这样的,两天前时间广深那边出现了一则交通事故,小汽车直接撞上了人行道,导致在道上摆摊的小贩和买东西的路人在内15人死亡,上面鉴别这种路边摆摊的行为是很危险的,所以这阵子开始严打,严禁小贩在路边摆摊。”
“我们也不是刻意要没收嫂子的东西。”因为许天搂着她,小城管直接把杨秀雪认为是许天的女人。
杨秀雪一听,顿时娇躯一颤,羞低了头。
小城管继续道:“我们以前都不上来赶他们的,也知道有的摊贩确实不容易,但是现在是严打期间,上头下了死命令,我们上来赶,他们就走了,可是我们刚走,他们又回来了。”
“我们今晚已经赶了三次了,她们还跑回来,要是让记者,或者领导看到我们饭碗不保两人,许哥,我们一个月三四千的工资,也不容易,我们也不是特意的。”
听到这里,许天也算是清楚了事情的始末,小贩与城管一向是东方一个如鲠在喉的话题,也是民众讽刺与抨击的对象。
诚然,或许有些城管如同码头那般人一般欺行霸市,收取保护费,也有城管装腔作势暴力执法。
但是摊贩同样有些各种违规摆卖,与城管打起游击战,甚至暴力抗法,一副破罐子破摔,我已经沦落到摆摊了,还要被你们驱赶的反抗情绪。
从浅处说,城管也只是领着一份工资的城市管理者,维持秩序是他们的职责,驱赶打砸抢收,是因为有人胡乱摆卖,职责所在。
然从深出想,是谁给了他们这么大的权利,又是什么让这些连芝麻绿豆都不算的职工,自以为高高在上,甚至收起了‘保护费’。
一个巴掌拍不响,说到底,制度是最根本的问题,决策部门,只挡不疏,只爱面子不管民生,城管和小贩被推到了两个极端的对立面上,这个结不打开,这个梗永远无法解决。
许天叹了口气:“好吧,也不怪你们,这次事情给我个面子,算了吧,以后对摊贩客气点。”
“那是那是,没问题。”,领头的胖城管连忙点头:“那么,许哥,没我们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说着急忙挥手,宛如逃跑般带着一干城管坐上巡逻车,离开了这里。
看着巡逻车离去的身影,许天转向旁边杨秀雪:“好了,回去吧。”,说着他将妞妞放在了三轮车的后斗,自己骑上的三轮车。
“嗯!”,杨秀雪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乖乖的坐在了三轮车的边上。
许天蹬动了三轮,破开无尽的黑暗,向学校缓缓行去。
回到学校,妞妞仿佛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一切,蹦蹦跳跳的跑回屋里,跟其他孩子炫耀去了,院子里就剩下许天和杨秀雪两人。
杨秀雪依旧低着头,许天扭头看了她一眼,道:“跟我来。”,说着,他一把拉住了杨秀雪,走向了厨房。
“坐吧。”,将杨秀雪按坐在餐桌前,许天也没多说,走向了厨房的大土灶。
许天并不会做饭,第一次料理的他有些手忙脚乱,灰头土脸的,不过幸不辱命,他还是将剩饭和着他买来的叉烧炒好了一碗饭,端到了杨秀雪的面前,即便有些难看。
“吃吧,老师。”,许天看着杨秀雪。
杨秀雪呆呆的,望着许天,没有说话。
许天在杨秀雪身边坐下,柔声道:“吃吧,我知道你不是不喜欢吃,你是想将好吃的东西留给孩子们,所以才骗我们说你不喜欢吃,自己去啃那些隔夜的馒头,以后不用了,再也不用了,吃吧。”
杨秀雪表情依旧呆呆的,但眼泪却不知不觉的涌了出来,顺着她的脸颊流淌而下。
许天伸手轻轻的帮她抹去脸颊上的泪花,看到杨秀雪依旧没有动作,便将那碗卖相十分差的叉烧饭端了起来,挖起一勺子喂到了杨秀雪嘴边:“吃吧!”
杨秀雪木讷的张开了嘴巴,在许天将饭喂到她嘴里的一瞬间,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了,瞬间决堤而下,杨秀雪整个人倒到了许天的怀里。
她一向是个坚强的女孩,为了这群孩子,她不坚强也要坚强,但是归根究底,她也只是一个女孩,一个平凡的女孩,她也希望有个男人能够让她依靠,能够照顾她,能够疼她宠她。
许天紧紧的搂着她,轻轻的抚摸着她的秀发:“只要有我在,你永远不用再吃隔夜馒头了,也不用去摆摊了,以后就好好当你的老师吧,当一个真正的老师,只要有我在,我会永远照顾你们的。”
“我会给孩子办户口,让他们治病,到学校读书,你的苦,你的累,从今以后,我和你一起承担。”
“嗯…”,杨秀雪已然泣不成声。
第二天,许天便带着杨秀雪去了市场里采购财米油盐,同时,也准备为杨秀雪和孩子们添置一些过冬的衣物。
起初杨秀雪还说家里有旧衣服,许天却是摇了摇头,拉着杨秀雪走进了品牌专卖店,然而,杨秀雪拮据了半辈子,节俭了半辈子,看到那些动辄几百上千的衣服,她吓了一跳,连忙灰溜溜的拉着许天在服务员鄙夷的目光下逃离了专卖店。
“吓死我了。”,到了外面,杨秀雪拍着自己的胸部,喘着大气:“买衣服怎么能去那种地方,都是骗钱的。”
许天表示:“名牌的衣服确实会好一点,至少质量应该会好些,检测也达标。”
杨秀雪却皱了皱鼻子,反驳道:“最不达标的就是名牌货,不管吃的喝的用的,他们花钱打广告,把自己装成名牌,混个国家免检就开始骗人,电视上都曝光很多次了,越名牌越作假,价格还那么贵,我们去地摊上买就好了,便宜又好用,还耐穿。”
许天拧不过杨秀雪,只得无奈的笑了笑,跟着杨秀雪去地摊上挑衣服。
人家女孩子傍大款吊凯子,就为了能拥有名牌穿上名牌,好在亲戚朋友间炫耀显摆,但是到了杨秀雪这里,却成了骗钱的货,反而在地摊上挑得不亦乐乎,人与人真的是不同的,
想到这里,许天突然想起了陈雅儿,那个刁蛮任性,一身名牌的富家千金,也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
他们现在的立场已然改变,他和她的爸爸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再见面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或许,这辈子别再见面,才是最好的。
“对了,许天,你的头发要不要去理发店染一下,少年白头多不好看,感觉怪怪的。”,杨秀雪看着许天那头妖异的白发,说道。
“没关系,就这样就好。”,许天笑了笑,这头白发对他来说,是一种鞭策,一种警示。
两人在街上逛了一天,日近西山之时,杨秀雪表示该回家做饭了,但许天却让她在外面吃,等会打包回去给孩子们就好了。
杨秀雪出乎意料的没有拒绝,乖乖的点了点头,脸蛋莫名的变得红彤彤的,许天也没去注意,正准备带她找家酒店吃饭。
“13栋那里有人要跳楼啦。”
突然,人群骚乱了起来,有人喊道:“快去看,快去看。”,便快速的向旁边的巷子里跑了进去。